《再见，火星人》日见莲

9、nine

　　然后时间一下子开始从爬行变为奔跑，当我开始意识到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的时候，已经穿着厚厚的棉大衣裹着围巾捧着热咖啡了，深冬来了。
　　深冬来了的第二个含义在于，马上要放年假了，七天，整整七天，可以计划去来回飞个木星，或者到地球的南半球渡个假。
　　临放假的最后一个工作日，那天，我抱着大摞文件从传真室走回办公室，听着走廊里回响自己的脚步声，冬日暖洋洋的太阳落在灰色的防火地板上，眯起眼睛看见细小的灰尘在光线里翻滚，在玻璃上发现自己映在对面玻璃中的背影，平静而简单，让我想到冬天的海，她曾经说冬天的海是睡着的。
　　现在的我是快乐的。

　　“喂？”在电梯里接到父亲的电话。
　　“喂？坤儿？”父亲许久没有在耳边萦绕的慈祥声音一下让我觉得微微心酸，“下班了？”
　　“恩，正出去呢。”上一次回家是什么时候了？真的——很长时间了。
　　“快过年了，回来吗？想不想爸爸？”
　　“......"电梯门正好打开，看看旁边没什么人，压低声音，“想啊。”
　　“真的？”
　　“想啊，真的想你！”上帝保佑没被包子瞧见这一幕，否则还不被他笑死。
　　“要是真想我就回来过年吧！要是有女朋友了就带回来！”军人到底是军人，也不给我回旋的余地，立刻就把电话给挂了，我盯着电话无语，本来还计划和包子除夕一起去海边守夜的.......

　　于是，吃晚饭的时候心里就开始思量如何把这件事情告诉包子。
　　“呐，思远——”憋了好久还是决定开口，反正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啊？对了，十三，我已经订好车了，而且是房车哦！可以睡在里面哒！”包子叉着面条边吃边讲。
　　“房车？你哪里租得到啊？”
　　“这个简单，哪里难得倒我！我是谁啊！”这家伙再自恋下去很快头上就要开花了。
　　“是是，你是宇宙无敌超级霹雳的Rex嘛！”无奈的跟上一句，突然想起了什么，“哎，你之前给我介绍说你有个乐队啊！叫大事件的那个！”
　　“记性不错哟！”拜托夸人也稍微有点诚意吧，“这个乐队是我一年前搞的，和我Rex的称号没有关系，完全是俞思远系哦！”
　　“噢——”
　　“啊，你之前叫我是要说什么来着？”
　　“......”我哑口无言。
　　“忘记啦啊？刚刚还夸你记性好咧！”被包子鄙视真的是件很折磨人的事情。
　　“......”
　　“好了不嘲笑你了。快吃快吃。”
　　“不是的，其实我想问你，你不回家过年吗？”我试探着问，一直没有听他谈起自己家里的情况，大概——玩摇滚所以被赶出家门了。
　　“我家？我家很开放啊，我已经成人了，他们不会过问我的生活。”他倒是一脸的自然。
　　我戳戳盘子里的面条，也许是我多想了。
　　“你这么问我，难道你临时反悔？不跟我守夜了？”他的叉子突然一顿，那一瞬间我觉得他是想把叉子朝我脸上叉过来的。
　　“不是——其实就是今天接到家里的电话，很久没回去了——要不你跟我一起回去过节？我爸说可以带朋友的！”我自动把“女”字省略。
　　“开什么玩笑啊？要去你自己去吧！反正我一定去海边的！”包子脸色一变，甩下这句话霍的站起来走了。
　　我就知道吧，他真的生气了——对着脚边的麦麦扯出一个自我安慰的笑容，没事没事，他闹小孩子脾气呢。
　　一会就好。

　　第二天故意起了个早，房子里却是冷冷清清没有了生气，提着包对着满室的空气叹了一声，关上门，回家去了。

　　父亲的房子在城市的另一头，高速列车也开了五个小时才到，那里是政府机构下的房子，全都是独立的歌特式尖顶洋房，带点城堡的细节，保全系统严谨，二十四小时巡逻，远红外线监控，人把自己放在自认安全的处所里，却不自觉反而困住自己，于是住所成了监狱。

　　父亲依然伟岸神情严肃，在看见我的时候还是扬起了嘴角。
　　那笑却让我想到包子嘟着嘴生气的样子，我也抽了吧。

　　“今天住家里吧？”父亲期待的眼神。
　　我攥着装了笔记本的包，听见干涸的喉咙发出了声音：
　　“不了，我还有事的。”

　　在父亲的抱怨声中陪他吃完了年夜饭，没办法，我知道遇到包子以后一切都不对了，我真的没有办法把他一个人留在那个冷清得不像话的地方。

　　“对了，坤儿，听说你找了个男孩和你合租？”父亲在临别的时候突然问我。
　　“恩？对！”我随口回答，“下次再来看你！走啦！”
　　“恩，当心些，凡事都要小心。”
　　“放心啦！又不是小孩子。”我瓮声瓮气的回他一句，看到他笑的眼睛，才放心的坐上他的车子让他司机送我回去。

　　已经十一点了！谢过送我回来的司机后直奔十楼，开门，冲进去，屋子是黑的，没有人。
　　没有人。
　　他不在。

　　对不起，还在生气吗？我总想让天平两端平衡，却总是做不好。

　　对了，你的愿望呢？去海边守夜对不对？这么晚了，你会在那里吗？

　　我慢慢朝住宅区半公里远的人工海岸线踱过去。冬天的夜风寒冷刺骨，我把自己的手装进口袋，还是冷。
　　海边，星星点点的亮光那是不远处灯光在海面上投下的钻石，这才是真正睡着了的海的样子。
　　有人在沙滩边点焰火，那种小小的，持续很久的焰火，我望着那个模模糊糊的身影，孤单的影子，骄傲的影子，我知道，那个笨蛋包子，不带他那么守约的好不好？

　　“喂，你在干什么！”朝他大声叫，也不管会不会吓到他。
　　“......”俞小包子愣了许久才回我话，“你怎么才来？”
　　我朝他走去，伸出手：“我也要玩，还有没有？”
　　俞小包子黑亮黑亮的眸子瞥了我一眼：“有啊！帮你留着呢！”
　　“给我啊！”继续摊着手，却被他一把握住，“干吗？”
　　暖暖的，他坏坏的笑：“我说有你就信，太好骗了！”
　　“你——”
　　“怎么？咬我呀！哈哈——”包子欠扁的对着我现，还扬了扬手里燃放着的烟花，“就不给你！”
　　“臭包子！”不给我我就抢！
　　......
　　包子啊，这样的夜晚，够我回味一辈子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