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日记》素手佛心

10、冷宫

　　夕阳复西斜，此地一为别。

　　我卧床几日，百无聊赖，精神恹恹，今日觉得身体比以往要好了一些，便带了晨语在皇宫中漫无目的地闲逛着，走到哪儿算哪儿，专挑一些不熟的路走，晨语紧紧跟随在我的身旁，我们姐妹二人闲闲地一问一答。

　　“殿下，晨语有一事不明。”

　　“恩~~~~~说来听听？”我只漫不经心地应道。

　　“到底谁，才是我们大齐国最尊贵的人呢？”

　　“那还用问么？当然是我父皇呀。”我给晨语一个你很白痴的眼神，示意她不许再问白痴的问题。

　　“可是，”晨语斟酌了一下措辞，道“那为什么皇上见了政太子要以政太子为尊呢？”

　　“哦~~原来是这样呀。”装作恍然大悟，决定给晨语上一课《大齐国与大周国往来历史》课。
　　于是颔首道：“晨语，你不能像本宫一样，只顾着玩儿，得空也得多学习学习嘛。”

　　晨语瘪嘴小声说道，声音又足够刚好被我听见：“有其主必有其仆。”

　　我装作没听见，谆谆说道：“我大齐国自来国土贫瘠，国小力薄，却又地处战略要塞，引得中原各邻国虎视眈眈，总想着将我大齐分而食之而后快，先皇不愿看到与邻国兵戈相见，更不愿战火蔓延到我大齐国土，为了我大齐子民可以安居乐业，长享太平，甘愿自动依附与邻国之中最强大的大周王国，自愿尊大周国为上国，我大齐国为之属国，并且，诏命我大齐国的子子孙孙不可妄动干戈，以谦怀求自保，让我大齐的子民永不受战祸火之害。”

　　“是了，是了，原是这样呀。”晨语了然地拍手而笑道：“难怪只要政太子一来到我大齐国，就会自动被大家奉为最尊贵的那个人。那么，殿下，您以后是一准会嫁给政太子殿下为正妃，那到时候又应该如何算尊卑呢？”

　　“这个嘛，我倒是没有好生想过，要不你替我考虑考虑。”我强忍住嘴边笑意，道：“顺便在考虑考虑，你日后是跟我同去大周呢还是留在大齐。”

　　晨语道：“自然是殿下去哪儿晨语就去哪儿。皇上将晨语指给了殿下，晨语就是殿下的人了，自然是那个什么随鸡什么随狗了。”

　　我白了晨语一眼，心想，这丫头，什么鸡呀狗的，连我也编排上了，胆子是越发大了，都是被我平素惯的。

　　我们俩边说边走，不知不觉走了半响，也略感腿脚乏力，待找个去处歇息歇息，抬眼只见远远的前方，匝地柔翠，竟不知其所尽，待走近一看，好似绿云茫茫，蒙蒙茸茸，郁郁苍苍。

　　风声飘索其间，日影班驳那中间有松有柏还有竹，多梅多柳更多桑。薜萝缠古树，藤葛绕垂杨。

　　“好个清净所在！”我心里暗赞，“平素竟不知有这么个绝妙的所在。”

　　我待要找个瓷墩坐下歇脚，却一眼瞥见前方白穰穰好似一堆银丝素练的物件遗落在野花草木只中，我待小心走上前去，那东西居然往旁边跳了一跳，跃出半尺，我心头一动，随它过去，那东西受了惊吓，又连忙望前跳跃，动作灵活矫捷，我连连轻声唤道：“语儿来看，那可是兔子？快来助我。”

　　晨语闻言赶上前来，摩拳擦掌，一叠声道：“兔子！兔子！兔子！兔子！”

　　我翻了个白眼道：“噤声！”

　　吩咐晨语与我一同围追堵截，前后包抄，分进合击，花了好长的时间才捉住了这恼人的小东西。

　　晨语将小兔子放到我怀里，我对这等软软绵绵的可爱动物自来是没有抵抗力的，一时爱不释手，凝神瞧去，只见它：缺唇细齿，长耳稀须，直鼻垂酥，双睛红映，团身如玉，欺雪赛霜，柔滑粉腻。

　　而此刻它正舒展腰背，伸长四肢，安静伏在我怀里，满足地吃了晨语为它找来的嫩草。

　　我开心地朝晨语说道：“你看，这个小东西真是惹人爱怜。我长那么大了，还是头一次看见真正小兔子哩。你瞧它的眼睛多么柔顺，毛皮又软有滑，看来它很喜欢吃你喂它的青草嘛。”

　　“殿下，那是因为您从没见过兔子，所以才稀罕得不了呢。”语儿一边为我梳理好适才弄乱的头发一边说道，说完不以为然地伸手去提兔子的长耳朵。

　　我忙拍开晨语的手，心疼地抚摸着小兔子脑后的软毛，瞪了晨语一眼，道：“你看，它才那么一丁点小，你还抓它，它会痛的。真是以大欺小，恃强凌弱。”

　　晨语朝兔子扮了个鬼脸，懒待理我，抬起头朝四周看了看，忽然有点担心地说道：“公主，这是哪里呀，我们好象从未来过这里呢。”

　　闻言，我也停驻了脚步，仔细打量着四周，只见这里完全不象皇宫内院中的任何一个地方，触目可见居然尽是断壁残垣，朱漆早已剥落，斑驳的墙体如同打满补丁的衣服，夕阳的余晖，那微薄的热度，似乎不能驱散此处渗入人心的寒冷。

　　适才我们俩光顾着捉兔子，被这怀里的小东西带了东奔西走，全然忘记了回去的路，只得继续顺着目前唯一的道路继续往下走去，而触目所见，愈见萧索。

　　“公主，我看，这里应该是传说中的——冷宫吧。”晨语建议道：“听说，这里圈禁的都是有罪的妃嫔，还有皇上最憎恶的人。我看我们还是找路回宫去吧。”

　　我安静地看着眼前残败的景象，实在是……触目惊心，我从未想过，雕梁画栋，彩石满地，繁华似锦的大齐皇宫居然会有这样不堪的所在——这个一直被宫人视为不祥之地的——冷宫——噩梦般的地方。

　　或许那些被皇帝憎恶的生命最终的归宿不过就是与这没有生命的冷宫一同灰飞烟灭，曾经有多少明眸皓齿，多少楚腰可怜，都在这里化为一堆黄土。

　　一时之间，婉德小主那日在堂上没有讲完的话，涌上我的心头。

　　我忽然忆及，每当宫里的老人们不小心言及冷宫，他人的言辞立刻就会变得闪烁神秘，他们似乎有默契地掩饰着同样的一个秘密，而这个秘密就藏在眼前这个破败的地方——冷宫。

　　“吱~~~~~~~呀！”我伸出手，用力推开了冷宫虚掩的大门。

　　冷宫里面几乎没什么人进出，有些房屋已经倒塌，有些已经长满了蜘蛛一类的昆虫，也没有人来修缮！虽然一派凄苦，萧索的景象，亲眼看到以后，却也不觉得有外间传闻得那么可怕诡异！

　　“其实，这里面关的不过是些可怜人。”我喃喃说道。

　　“公主，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呀。”晨语小声说道。

　　“晨语，你这张嘴越发出息啦。”

　　我不顾晨语的再三劝说，径直朝冷宫的深处走去，晨语回头看了看离自己越来越遥远的冷宫大门，哀叹一声，摇了摇头，紧紧跟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