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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我依稀还记得当时我们三人进行对峙时的场景。
      姐夫的家就在一个旧小区里,很普通的两室一厅。当时姐夫家买这套房子还很早,房价并不贵。不过,姐夫的爸妈也就是普通的工人,除了这一套房子,一辈子抠抠索索也就还买了一套小的一室一厅养老用。不过那套一室一厅买的时候,房价已经飙升到很高了(虽在现在看来还算可接受,远不及现在那么高),只好买在了郊区。
      姐夫家在1号楼,左斜对着小区大门。不过,在我过来屈指可数的几次中,我都觉得这栋大楼散发着不详的味道。二十年前的白漆早就泛黄、发黑,远看过去根本就是灰蒙蒙一团。
      晚上过来就更恐怖了。这片小区在三年前搞了一个翻新计划——把楼道里的应急灯全换了一遍。因为是老校区,有能力的年轻人都搬走了,只留下老人们。一到九点半的时候,大楼各窗户的灯像商量好了一样,倏地灭了一大片。在到十点这段时间里,零零星星的卧室灯也都灭了,只有屈指可数的几个还在对抗着黑暗。
      此消彼长,这边弱了,那边自然也就强了。白天的时候,应急灯躲藏在璀璨的阳光,不敢露脸。到了晚上五、六点的时候,它们的存在依稀有了点影子。好咧,等到了十点,它们散发着像狼眼睛般冰冷的幽绿有如洪水浩浩汤汤连结起来,冲遍了整栋高楼,吓垮了晚归的人。还有老小区独有猫fa春时的尖锐婴儿哭声,尾巴拖地的流浪狗的嗥声,只会让这片小区更多的年轻人搬走。它畏惧着年轻人,妄图与陪伴了一辈子的老人们一起走向灭亡。只是房价的飞速上涨戳破了它的美梦。
      这片小区停在了过去与现在的时间长河里。河面的涟漪只会微微吹动小区里树木的绿叶,它的底还深深陷进软泥中。每栋楼最底层的不锈钢大门上无数斑驳的锈蚀证明它在衰老,等什么时候奄奄一息了,也就好了。可惜不是现在。
      至于我当时陪妈过来时竟发现小区里的绿化变得更原始了。蓊郁的香樟、苏铁、梧桐等都把瘦高个的路灯遮掩了大部分。原本温馨的暖黄色更是被埋葬在层层叠叠的深绿色迷宫里。只有几缕逃了出来,把地上的影子拉得更加夸张。站在路灯下抬头直视,无数蛾子染上昏黄成了晕染的光圈,是天堂阿。
      妈还在担心我姐的事情,脚步匆匆往上赶,还不时嘟囔:“真不会出啥事吧?红,你比妈聪明,你说说看。”
      只有我发现了天堂。这种独有的美是专属于我的。至于我姐的信,完全不重要。这世界上婚姻不幸福的女人比比皆是。比她过得更惨的大有人在,她对于我来说又算什么呢。人遇到困境时会不由自主寻求帮助,有一个人能搭把手就好了。我在与我姐相处的过程中,就属于一直被要求帮助的那个人。渐渐地,我把我姐的存在视作了独属于我的责任,把她背在了我的背上。如果生活是平地,多一个包裹并无大碍。可是,不是。我在忍到顶峰时,痛快扔下她跑掉了,去追寻自己的幸福。她被我抛弃了,只好留在原地。
      互为世界上最亲的两个人,我们只会互相伤害对方,还没有做好背负对方一辈子的准备。譬如,我在灯下认为已经到达天堂的快乐,妈不会理解,可我姐却能理解。只是她没有资格来理解了。
      “妈,电梯都快到了。到时候直接去问姐不就行了。别瞎猜了。”
      “可妈心里急阿。你看看,我是不是眼皮乱跳?”
      “你这属于关心则乱。别自己吓自己了。喏,电梯都快到了。”
      妈一看电梯快到底楼,一步跨到电梯门前,右脚立起,不停点着地。
      我就站在妈的身后,忽然发现原本记忆中年轻的女人已经彻底老了。原本的浓密乌发被刻成了杂草堆,枯黄枯黄,发尖朝四面八法刺去。皮肤也变得焦黄,脸颊还有几个大小不一的褐色斑点,有点像“老人斑”。太可怜,又可怕了。
      我一想到自己也会变成眼前的这个老女人,心瑟瑟发抖,打着寒颤。而楼上的我姐极有可能已经开始这种变化,莫名的呕吐感冲上我的嘴里,酸臭味返向了鼻腔。我强忍着不适,继续安慰焦虑的母亲,也恼怒她只顾担心另一个女儿,完全没发现我此刻的不适。
      “噔——”电梯到了。
      我已经记不清自己是带着妈去找姐,还是被妈攥住手腕拉过去的。妈不停地敲门,还大叫姐的名字。
      “王薇!王薇!……”
      我只觉丢脸,暗想邻居估计都在骂我们。只是妈还在大叫,一定要把姐叫出来。
      “来了,来了。别叫啦,妈。”
      等我姐过来开门时,我惊呆了。眼前的这个名叫“王薇”的女人,只穿了一件宽松的深蓝色丝绸吊带睡裙,披头散发地过来了。一下子塞入我视线的是那一对圆润胖乎乎的肩,像两座可爱的山丘带着原始的野味向我过来了。之前在楼下路灯就认为的天堂早被我忘得一干二净,想用手去触碰,轻轻舔舐,确认它们的存在,那一定像桃肉一样柔软。靠近腋下的地方露出杂乱的hei毛,不长,估计是最近忘记去mao了。
      “妈,妹,你们怎么过来了?”
      我姐天真地问着我们过来的原因。面粉团子的脸上睡眼蒙松,顺手揽住我回了屋。
      妈还在抱怨:“怎么就穿成这样出来了?都几点了,还在睡觉?为什么不帮你老公做做事?”可我整个人都僵住了。梦想中的肩就轻易亲密地与我的背触碰着,散发着热气,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又离开了。
      我总觉得自己与这个世界是若即若离。有一层透明的鸡蛋膜把我与这个世界隔离起来,又保护着我。只是这层鸡蛋膜是非常非常薄,现在就被我姐的肩头一下子撞裂。这种变化影响了膜里的我。原本像生鸡蛋一样,脆弱的壳保护着里面的蛋黄和蛋白液能分离开,不会搅和到一块。本身就缺少了壳的我只是堪堪维持了平衡,现在膜一破,晃得厉害的蛋黄一下子漏了出来,流入透明的蛋白液,全都变成了嫩黄色,还有几丝白絮贴在膜的裂缝处。
      等我姐了解了原因后,直接骂我是“叛徒”、“告状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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