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因风月惹相思》花初绽

48、四十八 诛仙大阵

　　诛仙大阵中。
　　静月回想起过去种种，点点泪光闪烁，呆坐无语！
　　竹生的呼唤并没有让她回过神。

　　魅王咯咯一笑淹没了竹生的呼唤声，向妖王和北冥府君说道：“两位有情有义，本王甚是佩服。不过本王更是认同天君说法。”她向天君拱手，“魅族愿与天族共进退，视六界安危为己任。”她看了一眼手中的茶杯，又扫眼看向雾蒙蒙的幻仙岛，声音有些缥缈，说道：“这幻仙岛确实逆天，只是不知道，此次能不能就此铲草除根？”

　　说话间，天空风云变幻，红日昭昭竟化为红血之色，乌云翻涌汇聚，竟有雷霆万钧之势，劈向诛仙大阵的周围，狂风呼号，裹着尘粒入箭，逡巡不去。那如血红日没有被乌云遮住，宛若充血的眼珠，冷冷地盯着诛仙大阵，狠毒凌厉诡异异常，谁也没见过这场面，诛仙大阵也是头一次开启，如今这清形没有人说清楚，为什么天象大变，乌云不遮日，雷霆夹飓风！
　　幻仙岛漫天白雾忽然如沸腾一般，有一股白雾突起，劲风之后，天君对面多了一位白衣飘飘的男仙，容颜绝艳，表情淡漠，“商议幻仙岛的事，缘何不与我这个岛主沟通一二？”
　　“什么人？”天君未料到有人敢只身闯入，一拍桌案。
　　“连我是什么人都知道，就敢在此处大言不惭！”男仙低头看他的一只手，掌色苍白如玉，毫无血色，想来是许久不见太阳的缘故。
　　“拿下！”天君吩咐。
　　幻仙岛白雾升腾，男仙翩然出世，不用猜定与幻仙岛有关，只是传言这幻仙岛吞噬六界仙魔，只进不出，这位是怎么出来的？此刻正是诛仙的关键时刻，万万不能有一丝差错，管他什么人先拘了再说。
　　众仙将刚要上前，只听到一声断喝，“慢着！”白衣男仙，嘴角勾起一个轻蔑的笑，拂了拂衣袖，说道：“幻仙岛避世多年，诸位以为我梅映雪可欺？”
　　“梅映雪？”天君听闻这个名字，有那么一瞬间怔忪，似乎在哪里听到过，猛然想起，是他？明阳古神侍者。
　　明阳古神为灭心魔而神归混沌，他的侍者有三十万年未曾出世，怎么会出现在幻仙岛，若幻仙岛主是他，一切到是说得通了。
　　梅映雪斜眼看诛仙阵，叹气摇头，“六界里就没有个有出息的，这么个破阵法竟然能引得几界之主前来。”
　　他握一只翠竹箫，敲打着手心，看向天君，“楠离，当初静月说你是个有雄心的，我还真没看出来，想不到你还真被她说对了。”
　　众人初听“楠离”两字尚不明所以，此时才回过神来，敢情这是天君名讳。梅映雪如此肆无忌惮直呼天君名讳，必有依仗，心下各有盘算，一时间只听他继续说。
　　“当初你留下明阳的破碎元神做成了这逸阳神君，我还想着，你只是担心魔族，天界史书记载，明阳古神为上古最清净的神，是心魔克星，你看中了这点才做出了他。”他看向诛仙阵中的逸阳，叹气道：“可惜元神不全，若再想结魄重来已无可能，你只能处心积虑送给小风，料定她定会看出逸阳与明阳有关，定会帮他。”
　　“我也未曾想到，你利用逸阳，一次次把小风真元散尽，法力损耗，就这你还是不放心，必要走到今天这一步！你哪里是要管六界安危？恐怕是为了问鼎六界吧？”
　　天君听到这话，稍一思索，小风是谁，转瞬就明白了，他管静月古神叫小风，脸色微变，趁周围的人还没反应过来，申斥道：“哪里来的魔障，混淆视听，妖言惑众，拿下！”
　　梅映雪微微一笑，用翠竹箫一划，上前的仙将还未贴近他，就被法力振飞，“被我说中了？恼羞成怒了！说到底小风她平衡六界的想法做派，挡了你称霸的路！”手中竹箫指点天君，“逸阳名义上是天界太子，他可曾有一天管过天界的事务，你春秋正盛，哪里用得到他插手，你只不过需要一个名义上的太子，掩盖你的野心罢了！”
　　“这些我都不想管。只是想不到，你改了这阵竟真的要得小风之血，你大概是知道她的血能片刻间让龙鳞龙角长回的原因，根本不是她的血有奇效，而是她根本就没有血，她以风化灵生于天地间，自然没有什么血，那不过是六界之中最为纯净的天地之气，可以化身为六界众生，亦能主宰六界众生的生死罢了！”
　　“诸位莫听他挑拨离间，今日必将幻仙岛除去！”天君不想听他说出这一段，阻拦道。
　　梅映雪不等众仙将上前，吹响翠竹箫，箫声如鸾鸟尖锐的鸣叫戳破耳膜，一时间幻仙岛白雾翻腾云涌，迅速膨胀，将整个诛仙阵裹在其中。
　　他飞身直接进入诛仙阵中，似乎并不在意危险，只是淡然道：“如今，我让你们看看这阵中还有什么？”他从天界摆诛仙阵在幻仙岛旁就已经起了提防之心，世间万事自有因果，他本不想强行重聚明阳的元神，有逸阳，有竹生，他已经在这世间，只是与之前有些许不同罢了。如今他想让明阳看看他护下的仙界是何等模样，那是他护下百万年的天界！
　　如今他终于等到了那个时机，一个可以让他回来，唤醒他且不被他埋怨的时机，他终究说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或许他也有自己的执着！
　　若不是为了找到从竹生身上抽取元神，又不会伤害到他的方法，重聚明阳元神，他也不至于耽误到此时才出现，果然是书到用时方恨少！
　　妖王和北冥府君自然听说过梅映雪，明阳古神的侍者，对古神侍者的说辞，天界欲称霸六界之言，也信了几分。
　　妖王正声道：“天君既然无愧，不若将阵中之人放出来，逸阳是天界太子，我妖族不便插手，若阵中女仙是静月古神，我妖族绝不会袖手旁观！”
　　北冥府君与妖王对视一眼，也补充道：“不错，不止静月古神，明阳古神的侍者也一样！幻仙岛岛主若是梅映雪，便是逆天也不甚奇怪，明阳古神化去，我等不思报恩，已是不对，怎能恩将仇报！不若将阵法撤了，问个明白！”
　　天君一指迷雾笼罩的诛仙阵，讪笑道：“到了这会，便是要撤也是不可能的了？若是他们出了诛仙阵必定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要怎么应付？”
　　“若是我等之错，自当诚心道歉，以求宽恕！”北冥府君说道。
　　天君又是一笑道：“无需那么麻烦，若他们都不在了，便无需道歉！”
　　妖王拍案而起，“你敢！”他一扶额头，险些跌倒，摇晃几下，勉强站立，“怎么回事？”他眼前人影晃动，视物不清。
　　他用手一指天君，“是你！”
　　北冥府君也觉眼前人转动不休，他扶案喊了一声，“来人！”
　　一任界主怎么可能没有护卫随从，往日一呼百应，今日却没人前来。
　　天君笑着端茶，小酌一口，“不必那么麻烦，他们都被我请去饮茶了！既然两位界主如此不识时务，本君只好勉为其难了！”

　　诛仙阵中，逸阳身形已化点点流萤，竹生身影已然开始虚幻，青羽也已再无法力可以消耗，嘴角带血，已是强弩之末。
　　梅映雪持剑指持咒，将一干人罩在其中，设了禁制，确保诛仙阵法再也伤不到众人。才安心盘坐，不停念咒竟从静月体内掬出上古追魂珠，将上古追魂珠抛在半空，用一身法力激发上古追魂珠，将点点流萤收集，竹生眉心亦有元神溢出，融入上古追魂珠，不多时明阳悬在半空隐隐可见。
　　梅映雪不能确保明阳古神忆起前缘，他能做的，只是舍去一身法力为他重塑仙身，此刻生死存亡，耽误不起，只能如此！
　　诛仙阵内明阳古神的身躯，一点点的出现。
　　诛仙阵外，半空中的阴云忽然散去，红日变为金色，光芒万道，与平时没有差别。

　　半空中的明阳古神，长出了一口气，梅映雪也长出了一口气，他擦擦额头上的汗，叫道：“明阳回神，静月在此！”
　　静月回首看梅映雪，她泪痕犹在，却挤出一分笑意，点点道：“梅映雪，你来了！”
　　“是，我得来救他！”梅映雪指着明阳。
　　“这许多年，辛苦你了！”静月刚刚回神，法力有失，尚不能随意驱策。
　　她嗤笑道：“想不到，我如此窝囊，今日竟着了天界的道！”
　　她将两滴血分别抛入青羽和竹生口中。
　　竹生失了一缕元神，心中正是迷蒙不休，一时呆坐不动。
　　青羽一个踉跄，却没有站稳，跌倒在地，抬头说道：“姐姐，你回来了？”
　　“嗯！”静月点头，“稍等，我带你们出去！”
　　梅映雪已经脱力，笑道：“有你在，外面的幻仙迷雾，要不了一会儿，就能把结阵的长老都打发了！”
　　静月伸手握住明阳的手，亦挤出几滴血，滴入他的口中，柔声细语唤道：“明阳，回神！”
　　明阳古神半响未动，她亦不着急，指点虚空，连画数道符咒，符咒如金针飞出诛仙阵结成的结界。

　　天君举杯与魅王共饮，“蒙魅王不计前嫌，为六界大义，与天族共进退，本君敬魅王一杯！”
　　魅王咯咯一笑，“天君大义，本王自愧弗如！”她心中骂道，若不是我早察觉茶水有异，岂不是着了你的道？
　　正说着，只听得咔嚓一声巨响，诛仙阵破，结阵仙官长老倒地不醒，静月古神携清风立于半空，身后是梅映雪、竹生、青羽，还有刚刚醒来的明阳古神。
　　“楠离，想必你还有其他手段尚未使出，不若一并亮出来，让本神见识一下！”静月古神杀伐果决六界皆知，自带震慑之威，就是一句话说得轻描淡写，也足矣让人胆颤心惊。
　　天君自忖她刚刚醒来，又破了诛仙阵，法力不定然济，此时对垒还有胜算，况且有魅王在此，破诛仙阵肯定也有不少消耗，即便动手，他亦有胜算，既然到了此时，想回头也是不能，必要破釜沉舟放手一搏，他打定主意，伸手招来法器天地明鉴，哈哈大笑，“魔物，是不是觉得你破了诛仙阵，本君就奈何不了你，本君今日定要你神灭于此！”
　　静月点头笑道：“你还算有点骨气，不错！我不得不提醒你，天地明鉴是可以涤荡魔气，但你这会儿拿出来似乎脑子不那么好用！”
　　静月手腕翻转，口中念念有词，原本在天君手中的天地明鉴竟然出现在静月手中，“这法器乃是明阳所制，你不知道怎么用也是应该的，不若我来教教你！”
　　天君本打算用天地明鉴集天界仙将之法力，攻击静月，却不想这法器就这么轻飘飘地被静月夺了，一时心急，再不等待，出手一道白光内含游龙，直扑静月。
　　静月将天地明鉴对准白龙，娇喝了一声，“去！”
　　天地明鉴腾空将天君真身法力全部折回到天君自身，一击得中，天君身形摇晃，口角鲜血淅沥。
　　天君忧不死心，大声呼唤，“来人，拿下！”
　　左右看看四下无人，不禁问道：“人呢？”
　　静月挑眉，眯眼道：“他们现在都入了迷雾梦境，梦中他们执念得成全，思念得安慰，梦想得实现，自然不愿醒来，纵然你喊破喉咙，你这十万天兵，也不会有一人回应的。”
　　天后匆忙起身挡在天君面前，跪倒在地，“求古神莫要伤他！”
　　静月浅浅一笑，“想不到你对他倒是有情有义！”她掸了掸衣袖，“刚刚我迷迷糊糊的时候，似乎听见有人劝本神，说他若是诚信悔改，便入囚龙洞，面壁思过。可如今他可有半分悔改？”
　　“成者王侯败者贼，我不甘心被囚，不若你给我一个痛快！似你这般看似杀伐果决，却总是偷偷摸摸的制衡，算什么？我天界若为六界之首，定会让天下太平，众生安乐，可惜少算一人，大业难成！”天君犹自喟叹。
　　静月嗤笑一声，呵斥道：“六界一统，就会天下太平？你这说法真是异想天开，众生少欲无求才能海晏河清。”她翻弄手中的天地明鉴，“想不到你竟知道了我蒙蔽天地明鉴的法术，故意唤出逸阳心魔四个字，如今我就让你看看，你那颗执着心会给天界带来什么？”
　　她不愿再起杀戮，消耗一些时间，不过是让天君明白他所心心念念的称雄六界，会给众生带来什么？让妖帝和北冥府君有时间想想若是一心报复，纷争再起有什么后果？这局面无论如何也需要人收尾处置，可眼下除了她，还有谁能做呢？
　　静月将天地明鉴抛向空中，注入一丝法力，天地明鉴华光绽放，内容从幻仙岛一战，古神俱灭开始，天象大变，日月不明，众生寥落。
　　魅王当日发现有异，只是假意赞同天君，回到魅族便与天界宣战，妖族、北冥府与魅族同仇敌忾，之后天族被灭，魔界趁机与魅族交战，魅族大败，妖族和北冥府亦不是魔界对手，最终天下黑暗，魔族一统六界，而那时的六界也只是剩了魔族、妖族和北冥府而已。
　　“怎么会这样？”天君摇头死活不肯相信。
　　“你还不明白，上古真神元神陨灭，天地必有异象，无异象是因元神并没有陨灭，所以明阳他并未离去！”静月淡淡地解释。
　　魅王恭敬向静月施礼，“古神明鉴，我选择站在天君一边也是情势所迫，我魅族最擅长医巫之术，这宴席上的茶点有异，我情急之下，假意赞同，意图后报，多亏古神现身！”
　　“罢了！”静月抬手，将天君身上的法力抽出九层，向天后道：“楠离失德，不宜为君，就此废除，你与他一起去囚龙洞中思过，即日起，天界拥璞郁为君。”
　　天君怅惘长叹，“我棋差一着，并不可惜！不过我天界对得起明阳古神，天界初心并不是要坑他害他，逸阳为天界储君，得我天界支持，并非全无真心，若不是他执念日盛，从娑婆凡境回天界后，便心心念念要为风月报仇雪恨，残忍拿捏了凡境人命，让他们生生不得善果，对待天界众生也是恶毒狠戾，我也不忍将他诛杀！”
　　“你还想狡辩，若不是你授意，巨鹩能出现在天宫？诛仙散一天就能成？若不是你野心太大，凡间能出现染了魔气的诛仙阵？天界太子入魔，天界怎么可能一无所知？你不过是要一步步置我于死地，好称霸六界！”静月怒斥。
　　“那又如何！你若真的无私无欲，怎会一次次救他！”楠离犹不死心，“他不顾及骨肉亲情，处心积虑要将所有害你之人揪出，我若不先动手，怕是下场也与今日相差不远，如今我不悔，只可惜我天界再无称雄六界之机会！”楠离仰天长叹。
　　“骨肉亲情？你这说法当真好笑，他与你们哪有半分骨肉相连？不过是凭空造就而已！即便是这样，他还是没有残忍到让你等灰飞烟灭，他的仁慈已经够多了！你若还心存幻想，不若尝尝焚身咒的滋味如何？”此时静月一身怒气，焚身咒起定会叫人灰飞烟灭。
　　“求古神宽恕！”天后呼喊，悲戚磕头道：“谢古神不杀之恩！”急急忙忙伸手将楠离半搀扶半拖拉下去。
　　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与楠离情长到生死不离？可是若是她主动要求去了囚龙洞，也算是平息了逸阳怨气，是识趣之举，不然天大地大，很可能无容身之处。
　　楠离试图挣扎，只不过没有了九层法力，再挣扎也是徒劳！
　　静月终究是存了仁善之念。她侧头，看向一旁被仙官用缚仙索捆绑的舞鸰，挥手将缚仙索松了，说道：“念你曾维护逸阳，害我之罪，我便不追究了，你好自为之！”
　　舞鸰委顿在地，叩头半晌不起，只是流泪不语，果报来得如此猝不及防，她的私心差点害死竹生，她心痛欲绝，亦愧疚欲死。
　　她挥袖携明阳、梅映雪、竹生、青羽隐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