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向沦陷［重生］》吴留意

11、冷战

　　上辈子，奶奶在家突然摔了一跤不省人事，那会儿齐志刚在工作，潘莉在外买菜，齐星扬也在上学，家里只剩下奶奶一个人。等潘莉赶回家发现异样，第一时间把奶奶送去医院时，还是迟了。
　　全家人都很悔恨，如果早一点、再早一点，奶奶是不是就不会走。可惜人死不能复生——不对，齐星扬不就重生了么，倘若可以，他希望能努力挽回这场悲剧。

　　齐星扬这跳脱的思维，让潘莉有些反应不过来。奶奶虽然年纪大了，但算是个精神不错的小老太。除了些老人常见的慢性病，每年体检的身体状况其实还可以。

　　“你放心，妈妈会注意的。”潘莉尽可能地顺着他，“不过，你怎么突然想起说这个？”
　　他总不能说自己是重生过来的，知晓未来吧，齐星扬努力搪塞着：“就是、就是突然想起来了啊，毕竟奶奶年纪大了嘛，希望她能一直平平安安的。”
　　潘莉愈看愈觉得自己养了个孝顺的好儿子，但她也听说，越是善良、越是爱为他人考虑的人，越容易患上抑郁。她抬手揽过齐星扬，欣慰地拍了拍他：“好，我们一家都要平平安安的，永远在一起。”

　　今天的潘莉着实有些奇怪，但齐星扬无暇多想，眼前的作业早已占据了他的全部思绪。在这种时刻，要是柏书越在身边就好了——
　　不对，齐星扬努力摇了摇头，逼迫自己别再想他。

　　糊弄完作业已是傍晚，齐星扬放松地躺倒在床上，随手拿过手机翻看。
　　任宇给他发来了两条短信，没什么特别的内容，就是和他叙叙旧。在这种时刻，齐星扬还挺需要有人和自己聊天分心，他干脆一通电话打了过去，天南海北地和人乱扯。

　　虽然已有两年多不见，不过再续上时，两人的感情好像丝毫未减，格外投机地聊了好久。直到潘莉呼唤他吃晚饭了，他才依依不舍地挂了电话。
　　只是这忙音在耳边响起时，柏书越又趁虚而入占据了他的思维。他和柏书越好像从没有这么畅快地聊过天，每次都是他啰嗦地分享一大堆，柏书越不耐烦地应上几声。
　　这种单方面的友谊到底有什么意义，这种想法又逐渐漫上了他的大脑。

　　一整晚齐星扬都没睡好，晨光拂面时，他决定自己要支楞起来，没有柏书越的帮助，他也能过好自己的生活，而且要过得更好。

　　一进班级，他给座位周围的人都打了声招呼——甚至还把睡得正香的林寻松给吵醒了，换来了林寻松和祝媛的一致白眼——唯独没给柏书越打。
　　柏书越看着完全不介意，专心致志地进行着早读，念英语的声音和念中文时不太一样，有种不疾不徐的温柔。

　　班里的同学陆陆续续来齐后，课代表开始挨个收作业。齐星扬神情镇定地将自己的作业在桌角放好，等着课代表来收。从余光中，他突然感受到柏书越好像在注视自己。
　　齐星扬有一瞬的得意，但又告诫自己不要太自恋。他把英语单词读得更响亮了些，仿佛“疯狂英语”的优秀学员，可那目光依然迟迟不散。

　　最后，齐星扬忍无可忍地扭过头去，柏书越果然还在看自己。他理直气壮道：“看我干嘛？”
　　柏书越向他伸出了手，语气平和：“把我的作业给我。”
　　齐星扬一愣，才想起作业本还在自己这里。薄薄的一本，和自己的放在一起，刚刚拿出来时都没有留意到，他赶紧把它递了过去。

　　柏书越接过作业，扭头递给了课代表，目光定在书本上，随口道了一句：“好抄么？”
　　“我没有抄！”齐星扬突然无名火顿起，“柏书越你什么意思啊，污蔑人好玩吗？”

　　这是齐星扬为数不多的一次发火，虽然被掩盖在读书声中，但还是引起了前后同学的侧目。
　　柏书越也愣住了，看向他的表情有些惊恐：“……不好意思，我和你道歉。”
　　齐星扬感觉自己怪丢脸的，他烦躁地挠了挠头，低头看着书本一言不发。他讨厌柏书越蔑视自己，更讨厌自己因为柏书越而失控。

　　早读的结束铃响起，教室里依然闹哄哄的，只是由读书声变成了闲话声。后背被人一捣，齐星扬回过头去，祝媛给他递了块糖：“喏，好吃的。”
　　自高二同班以来，祝媛还是第一次见他发火。何况被冤枉确实怪让人不悦的，祝媛也不嫌弃他吵了，就希望他赶紧高兴点，变回大家的开心果。

　　“媛媛你对我真好。”齐星扬干脆整个人转过身来，面对着祝媛坐下。反正全天下，大家都对他很好，只有柏书越对他不好——在气头上的齐星扬，根本就没有良心可言。
　　“你早上怎么了啊。”林寻松难得处于清醒状态。
　　“也没什么。”齐星扬不太想复述，对着林寻松傻笑两声，突然疑惑地伸出手去，“你这里好红啊，受伤了吗？”

　　刚刚他趴着睡觉没人留意，此刻一坐直，手臂内侧有一道很明显的鲜艳红痕，看着像是新留下的。被齐星扬一提，祝媛也关切地看了过去。
　　林寻松本能地一缩胳膊，躲避着两人的目光：“昨天不小心摔了一跤。”
　　怎么摔跤会摔成这样，齐星扬不知道，不过他知道林寻松不想提，便也没多问，陪他打着马虎眼：“你怎么跟我似的，我妈就总说我走路不长眼，哪哪都看就是不看路。”

　　三人都配合地笑了起来，柏书越却很扫兴地捣了捣他的胳膊，可能又嫌弃他不好好学习之类的。齐星扬故意没搭理他，结果另一侧的耳朵突然被人一把揪住。
　　“什么事这么好笑，也让我笑笑呗。”
　　这话一出，齐星扬整个人像点了穴般僵在原地。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他们班主任。

　　班主任是教物理的，是他们班教师团体里唯一的一枝花。明明是非常富态的体型，走起路来却总是悄默声儿的；练得一手“九阴白骨爪”，平日里最擅长用手掐、揪、拧；音调变化万千，讲课时中规中矩，发火时气镇山河，阴阳怪气嘲讽人时，就像现在这样，吊着嗓子好似唱戏一般。

　　“老师我错了。”齐星扬缩着脖子，怂得像只鸵鸟。
　　“你这坐得挺稀奇啊，后黑板有人给你单独授课是不？”班主任又用力拧了拧他的耳朵。
　　这一揪耳朵，就扼死了齐星扬的身体，动一动头都困难，更别说整个人转回去。班主任见他无动于衷，眼看要发火了，齐星扬只能小声提醒道：“老师，你这样揪着我，我、我转不回去……”

　　此话一出，四周围观的同学都笑出了声。班主任也暗自觉得好笑，无奈地松开了手。
　　齐星扬实在不想从班主任那头转回去，只能用手抓着凳子，从柏书越那个方向开挪，两人也就不可避免地对上了眼。
　　柏书越脸上还带着刚刚被逗出来的笑，没来得及收回，很尴尬地僵在脸上。齐星扬也尴尬，身体还面对着柏书越，头倒是率先扭向了正面。

　　“你的作业最近有很大问题啊。”等他转回去了，班主任敲了敲他的桌子，“要引起重视！”
　　齐星扬近日的功课算是“四面开花”，几个老师的训话都被他集了邮，他熟练地低头装怂：“是，老师，我知道了。”
　　班主任还有课要准备，便也不在他身上浪费时间，甩着手离开了。齐星扬能感到柏书越还在看自己，他拿着书本，一点点往走廊处靠了靠。
　　丢脸、太丢脸了。

　　一上午，两人不约而同地保持着沉默。一遇到问题，齐星扬抓着作业问前桌、问后桌，就是不问柏书越。反正坐在这里，周围一圈都是学霸，也不差柏书越这一个。
　　虽然齐星扬也能感受到，在这种紧张时刻，大多数人其实并不太乐意浪费时间解答他的弱智问题。

　　好不容易捱到了午饭时间，齐星扬跟小学生似的，做什么都要人陪。他回过头去，左手抓着祝媛，右手抓着林寻松：“走，咱仨吃饭去。”
　　两人特别扭地被他拖出了教室，祝媛奇怪地看了眼独自一人的柏书越：“你不和柏书越一起？”
　　“我干嘛要和他一起。”齐星扬还特地加快了些步伐，唯恐和柏书越撞上尴尬。

　　“这顿我请。”来到食堂，齐星扬拿着饭卡豪爽地一挥，“感谢两位上午解答了我那么多问题。”
　　很快他意识到，柏书越不厌其烦教了他那么多题目，他都没有好好感谢过对方一回，还反过来和人闹起了脾气。
　　这是头一次，齐星扬发现自己好像挺没良心的。他没顾身旁两人的调侃，扭头在食堂四处观望着。

　　食堂里人很多也很吵，他的眼漫无目的地搜寻着，像是本能一般，精准定位到了柏书越的方向。高高瘦瘦的一个，孤零零地在那里排队。
　　很奇怪的，柏书越也扭头望向了这侧。两人之间隔了十几个窗口，数百个人，但此刻，他们好像都隐形了。
　　齐星扬定定地望着柏书越。他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平和，甚至有些冷漠，片刻后，又默默转了回去，随着队伍前进了一步，也不知道有没有看到齐星扬。

　　他决定和自己打个赌，如果前面排着的人是双数，他就去找柏书越道歉，如果是单数，就保持现在的状态。
　　齐星扬歪着头一个个数来，最后，数字停留在了15。

　　“发什么呆呢，别被人插队了。”祝媛在背后推了推他。
　　最前面打完饭的人已经离开了，齐星扬回过神来跟上队伍。
　　果然还是时机不对注定无缘，要是早一点数或者迟一点数，都不会是这个结果。说不准这正是老天爷的警告，齐星扬决定信一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