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神妖狐》五枝灯

3、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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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中秋风萧瑟，没过多久，山中小路便落满了叶。

　　若狐不知又游荡到了何处，庄子里便只剩泽央。传言近日京中在大肆捉妖，说是皇帝中了妖的邪术，无数禁军将京城封锁，城内外都搜了个遍。

　　泽央有些担心，若若狐是去了京中，只怕是被关在城门里出不来了。不过以往那么多年，若狐都是来无影去无踪的，好像从来游离于人的世界之外。

　　傍晚时，满山的枫红被夕阳笼上一层血色，若狐清寒的身形沿着山间小路返回，却迎面看见了泽央正倚靠在门前望着这边。

　　还没等走进，泽央便立刻奔过来，急切问：“你又去哪里了？”

　　若狐只淡淡道：“丢不了，这么冷的天你在外面候着，仔细冻坏了身子。”

　　若狐的关切让他少了几分担忧，他拉起对方的手，笑笑道：“我担心你，京城里不安稳，你莫要再离开了。”

　　若狐的脸色有些白，跟他回屋之后，便一直沉默不语，直到用完了晚饭，泽央给他铺好了床。若狐才幽幽开口道：“泽央，我要离开一些时日。”

　　泽央的脸色一瞬间便冷了下来，惊讶道：“你要离开？”

　　“你……”他蹲下身，担忧道，“你的脸色不好，出什么事了吗？你要去哪？你真的不想要我了……”

　　他扬着头趴在若狐腿边，就像儿时那样，可如今的感情却似乎与儿时不同。他生来只见过若狐一个和他亲近的人，如父如母，也如携手作伴的伴侣。这种依赖似是天生就刻在骨子里的，好像上辈子他们就是这种关系。

　　若狐给不了他任何回应，甚至难以分辨眼前之人到底是谁，是泽央，还是凤凰？

　　“你乖乖呆着，明年开春我就回来。”若狐只得伸手抚摸了泽央的头，像曾经凤凰抚摸自己一样。

　　想了想，他又说道：“若有京城的人来找你，你便跟他们走，我会去找你的。”

　　京城。若狐老是提起京城，泽央大概能猜到一些，他一定是在京城出生的，若狐也绝对不是他的亲人，而只是个养他长大的人。既然无亲，便什么也不用顾忌了。

　　虽说若狐要离开的日子不久，可三四个月也够泽央想他想到彻夜难眠的了。

　　他当夜便睡在了若狐的床边，就一直趴在床沿上，不知何时入了梦。天还未亮，他在梦中惊醒，直勾勾盯着屋顶，往边上一看，若狐已经不见了，而自己正睡在他的床上。

　　早晨起来，若狐的枕头竟被他浸湿了。

　　.

　　这些日子京中闹妖确实厉害，有些百姓晨间出门，竟在自家门口见到了一堆白骨，且是人的白骨，这显然是被什么东西啃的。此事上报了皇宫，禁军连夜封锁了城门，可妖可不是人，往往瞧不见踪影。多过一夜，京中便多死几十号人。而皇帝又病重，迟早大乱。

　　若狐遇见稚嫩的孩童被几个小杂妖追着啃食，便现了身，将那孩子抢到了自己手中。几个小杂妖嘴上挂着血，大概是刚吃了人，他们发了狠，质问道：“京中人多，何必抢我们的！自己去捉！”

　　“祖宗我是喝露水长大的，可不会吃这些肮脏之物。”若狐瞥了一眼小杂妖身后的白骨，见这孩童哭得昏了过去，知道那白骨是他的爹娘。

　　“你一个妖，何必如此高高在上！”小杂妖讥笑道，“咱们做妖精的，尸山血海爬过，腐肉草虫吃过，这新鲜人肉可算得上佳肴。”

　　谁知若狐不听他们废话，不知从哪里幻化出一道利刃，只闻一声惊呼，那说话小妖的身子被刺穿，一团浓黑的液体从剑口中流出，连带着流出来的不知是肠子还是被他吞吃下去的人肉。

　　“剑……你不是妖！你是道士！”剩下的小妖惊叫着。

　　那死了的小妖魂飞魄散，滩作一坨黑乎乎的稠液，里面夹杂着碎尸。

　　若狐与这几个小妖相斗片刻便将他们全都斩于剑下。听闻有官兵的脚步声赶来，他便立刻使了法术隐藏起来，准备寻机出城。

　　可今日出城却不似往常那样简单，皇宫里有位国师，听闻是永极州的道士，身上有法术。他使了法术在京城周围布下结界，但凡是功力尚浅的小妖就会立刻死在结界上，而有上千年修为的大妖即便不死也会耗费三成修为。

　　这结界只要有妖靠近，国师便会立刻知晓，妖就算要逃也逃不到哪里去。国师从永极州带来的法器便足以歼灭妖孽。

　　这事果然让若狐碰上了，没想到他万年妖身竟还是会被这结界识破。他虽然逃出来了，但还是被国师追上了。若狐原本就因在凡间待的时间太长消耗了修为，又只剩了一条命，如今灵力薄弱，便被国师的法器所伤。

　　九尾妖狐的狐尾不仅是妖狐的命，也是他修为的载体，如今只有一条尾巴，再怎么修炼也达不到从前那样深厚的功力了。万年修为如今却像是只有千年。

　　离开泽央之后他来到了一处无人之境，这里距离忘川很近，事实上是不利于修炼的，可他身为妖，想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属实太难，幸好和冥君还有些交情。

　　冥君便许他在此处修炼，给他布下结界，尽量使忘川的阴气对他的影响小一点。

　　冥君是见识过神魔大战前神狐的威风凛凛的，三界无不俯首，而如今这神狐却落得个不得不在忘川休养生息的结果。

　　如此结果竟是因为此狐情深，自甘断了自己的狐尾。若他不救凤凰，凭他的本事和在三界的威望，完全可以自己坐上神帝的位置，那永极大殿的宝座上。

　　枯叶尽数落下之日，京外的庄子外候满了人。泽央背着木柴沿着山间的小路往回走，却见自家门前被堵得水泄不通，仔细一看，竟像是禁军。

　　为首的人老远便看见了这一身风尘仆仆的男子背着柴愣在原地，原本严肃的脸忽然带了笑，随手指了个官兵过去替泽央把木柴背了过来。

　　那人跟周边的人衣着不同，一身紫褐蝙蝠绸缎锦衣，手拿拂尘，光看这一装束便知此人地位不凡，是宫里来的的使者。

　　可若狐只说京城会来人，没说过竟是皇宫里的人。

　　泽央谨慎问道：“草民不过就是个普通老百姓，竟劳动天使的人替草民背柴？天使是否需要草民做些什么？”

　　“奴婢可不敢……”公公急忙道，“陛下有旨，请殿下回宫。”

　　泽央从来不知道自己竟是皇子，早已将自己当成了一个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人。从前他希望与若狐在此处相守一生，过着隐居的日子未尝不好。可如今与皇家有了关系，便再无可能了。

　　可他又记得若狐对他说的话，心想若狐是否也是皇宫的人？可若狐十八年未有过相貌上的变化，分明不是常人。

　　“我不是你口中的殿下，天使认错人了吧。”

　　公公道：“奚乃天家姓氏，殿下姓奚，名忌，奚忌乃殿下名讳，奴婢可说错了？”

　　“我叫奚泽央，不是奚忌。”

　　使者若有所思，“改了名字啊，不妨事。殿下跟奴婢回去，陛下身子不好，如今正卧病在床，只想见您一眼，殿下莫要为难奴婢。”

　　因为有若狐的话在前，泽央虽有些顾虑，却还是进去收拾了一遭，而后随他们走了。

　　他从未进过京城，也不知道京城竟是这么富丽堂皇。他坐在马车里，却隐隐约约闻到了一些腐臭气息，掀帘一瞧，竟是路有尸骨，道士做法事撒下的符篆随着寒风四处飞扬，这场景竟显得有些凄凉。

　　听闻皇帝有不少孩子，只是全都死了，竟是一个也没留下，而皇帝也不过是风中残烛，想来是因为京中妖孽未除，他才强撑着活下去，倒也是个可怜人。

　　到了皇宫里，泽央恭敬道：“烦请公公带我去见陛下。”

　　可这公公的笑容却似乎变了，带着让人猜不透的狡黠，道：“陛下病重，只怕将病气过给殿下，奴婢让人给殿下安排了住处，殿下且随奴婢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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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狼妖随着进宫的车队走了一路，直到被结界拦在了城门口。他化作人形，在城门口蹲守了几个时辰，跟乞丐混在一起。素闻乞丐是京城里最通消息的人，今日当真是让他见识到了。

　　不多时，乞丐堆里便传来了皇宫的消息，说是陛下有救了，京城有救了。

　　那国师在皇宫里算了一卦，说十八年前送出皇宫的大皇子并没有死，而是被妖养大了。虽说大皇子是人，却有了一身妖力。十八年前皇帝给他取名奚忌为得就是压住他身上的邪气，“忌”字便是为了偿还他母妃因他而死的债，也是为了偿还他前世的杀孽。若他死了，债便算是还了，可他不仅没死，还私自改了名字，生生又克死了其他皇子嫔妃，引来妖孽祸害京城只怕也是养他的那只妖做的。

　　如今大皇子被带回京城，三日后国师便拿他来祭奠百姓，让他偿还了命债，陛下的病自然也就好了。他一死，妖也会受到震慑，不敢再侵扰百姓。

　　其他人听闻这个消息，皆是大喜。狼妖却忙不迭地爬起身，没走几步便使了妖法消失在了乞丐们的眼前，将他们吓得大呼“有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