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顾里》鸢飞映

9、回忆

　　“小孩还清醒着。”

　　周边传来的声音逐渐掩过那司机的声音。

　　岑溪只感觉一双强有力的大手将自己抱起，睁开眼，眼前被压的不成型的车辆和满是鲜血的父母刺痛了眼睛。

　　原本止住的眼泪再次夺眶而出，在眼神望向带着手铐的那个男人时，充满泪水的眼睛死死的盯着他，活像要把他扒皮抽筋似的。

　　就是他！

　　都是因为他！

　　此时她的脑海中只有这个想法，身体拼命的挣扎着，试图冲向他。

　　看着眼前女孩愤怒的模样，司机原本发虚的心顿时又加深，意图弥补道：“我可以赔钱的，我可以赡养这女孩到长大的。”

　　岑溪闻言嘶吼道“我只要爸爸妈妈。”

　　嘶吼声在人群荡漾开来，最终湮没在警笛声中。

　　她不知道她哭了多久，再次醒来时，入目便是一片白，消毒水味充斥着整个房间。

　　岑溪侧过头望向窗外，看着医院走廊上人来人往的护士，眼神闪烁了下，将手边的针管拔掉，强撑着身体下了床，半扶着周身的物品走到门边。

　　门突然嘎吱打开了，一个穿着护士服的女生进了来，在看到门旁穿着病号服的岑溪，慌忙将她抱到床上，重新将管子插了进去。

　　原本责备的话语在触碰到女孩那通红的眼眶时生生咽了回去。

　　“小溪想见爸爸妈妈了。”

　　半带沙哑的童音在云汐在耳朵里听出来却是无比的心疼，眼眶不自觉也红了些，拍了下她的手柔声道：“小溪，现在乖乖打针，好了就可以见到爸爸妈妈了，好吗？”

　　“现在不可以吗？”

　　“得好了之后才可以哦。”

　　女孩的眼神有些失望，双手不停的搅动着被子，侧过头望了过来：“他们不会有事的对吧？”

　　希冀的目光投来，似乎是想从她听出她想要的那个答案。

　　喉咙在此刻竟是一丝声音都发不出。

　　百分之一的生存几率微乎其微。

　　见她没说话，女孩希冀的目光暗了下去，低头喃喃自语道。

　　“他们说过永远会陪在我身边的。”

　　“明明……”

　　“说好的。”

　　“对吧，姐姐？”

　　她突然侧过了头来，一张布满泪痕的小脸竟是生生绽放出了一丝笑容。

　　云汐心咯噔了一下走上前将她抱入怀中，轻轻拍打着她的背部，柔声说道：“想哭就哭吧。”

　　但是怀中的女孩并没有她所想像的哭出声，而是楞楞的待在怀里不吭声，安静得可怕。

　　良久，一双无神的眼睛焕发了些光彩，问道：“我能去看看我爸妈吗？”

　　云汐有些纠结，最后还是心软了，沉重点了点头，牵着她的手将她带到手术室门口。

　　女孩就这么坐在手术室门口，抬头看着那亮着的灯光。

　　安静得可怕。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云汐却有些害怕了起来。

　　这女孩很不对劲。

　　紧闭着的大门口终于露出了点缝隙，几个身穿防护服的人走了出来，脸上尽显疲惫，不住的摇着头。

　　“病人的家属呢？”

　　女孩终于有了动作，站起了身，面上却是一脸平静的开口道：“我是。”

　　在场的人无不倒吸了一口气。

　　半晌，才有人缓过神在女孩面前蹲了下来。

　　“你现在年龄太小是不可以签字的。”

　　“可是没有其他人了呢。”

　　明明是娇软的声音却让人寒毛直竖，几人面面相觑，眼神迷茫。

　　更多的迷茫是这个女孩子的过于冷静。

　　还是一位年长的医生开了口：“云汐，你先带这孩子回病房休息。”

　　“病人家属签字这事我们会处理的。”

　　云汐静默的点了头，伸手去牵那女孩，意料之外的顺从。

　　频频往手术门口望的眼神才显示出了女孩的一丝正常。

　　云汐没多想，大抵是这女孩受了些刺激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罢了。

　　几天后，墓园内。

　　天空黑压压一片将整个墓园笼罩在黑暗中，雨滴滴滴答答的落在坟墓上，最终没入地底。

　　岑溪一袭黑衣站在坟墓面前静静地看着他们的照片。

　　“这孩子怎么一滴泪都不掉的。”

　　“对啊，是不是精神不正常了？”

　　“得，两夫妇去世了，女儿还疯了。”

　　阴阳怪气的话语落在耳朵里，岑溪只是轻笑了声转过头冷冷扫过他们。

　　众人瞬间噤声。

　　黑压压的墓园给女孩的冰冷的目光又增添了一丝恐怖。

　　正在众人沉默之时，一位老鬓斑白的老者佝偻着身子走到女孩身边，布满眼纹的眼睛看着她问到：“小溪，跟爷爷走吧。”

　　女孩看着墓碑的眼神，闪了下，淡淡的应了句：“嗯。”

　　在那之后，似乎一切都在往好的方面发展，她住到岑老爷的家里，继续上着学。法院的判决书也下了来。

　　肇事司机被判了三年。

　　三年……

　　换两条命。

　　呵，“真值!”

　　＊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岑溪已经上了大学。

　　岑家大宅

　　顾老太爷正在花园内笑眯眯抬手逗弄着笼子内的鹦鹉，在他的逗弄着，鹦鹉的翅膀颤了颤，在听到大门处的声响后，睁大了嘴巴一遍一遍的重复着：“丫头回来了......丫头回来了。”

　　一个白色身影逐渐进入视野，一张有些肉乎乎的小脸此时盈满了笑容看着花园内的一人一鸟，身上的短裙随着步伐带起些幅度。

　　顾老太爷眯着眼看着远处蹦跶着过来的小丫头，原本眯着的眼又眯了些，一张苍老的脸笑意渐浓，拉长了嗓音叫道：“跑那么快干什么，当心摔跤。”

　　岑溪走向前扶着他，笑了笑：“爷爷怕还是把我当小孩子呢。”

　　“不就是孩子吗？”老太爷乐呵呵应道。

　　眼神满意的看着她那股子阳光劲，这几年来，他生怕这丫头摆脱不了父母车祸那件事，为此什么事都顺着她，现在看来是他多操心了，这丫头心大得很。

　　岑溪对他的想法心底里跟个明镜似的，摇了摇头抚慰道：“爷爷放心好了，你孙女哪是那么容易倒下的。”

　　顾老太爷笑了笑抬手摸了摸她的头，配合道：“是，是，我们的小丫头啊，厉害得很。”

　　对于爷爷的夸奖，岑溪倒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讪讪的摸了下鼻子，就着他的手扶着他坐在身旁的摇椅上，耐心的将学校所闻所见事一遍遍的复述着。

　　而身旁的老人也没有半分不耐烦，无比认真的倾听着。

　　直到，宅内的阿姨过来叫吃饭了，岑溪才猛然发现自己已经讲了这么久了，吐了吐舌头，挽着他的手走到餐桌。

　　“小丫头这嘴巴是真的越来越能说了。”

　　“那是，小姐这不值口才好了，这相貌也是越来越标致了。”身旁的阿姨顺着道。

　　突如其来的夸奖让岑溪刚喝着的水立马喷了出来，伸手拿张纸巾擦嘴，心有余悸的说道：“别这么夸我，我会飘的。”

　　餐桌上顿时笑声一片。

　　在吃完晚饭后，岑溪便上了楼洗澡，倾洒而下的热水将整天赶车的疲惫驱散，身体一下放松了下来，一没注意就洗得有些久了，连忙将身体擦干穿上睡衣。

　　刚出厕所门就看见手机提示音一直在响，岑溪走向前点了开来，还没看到信息，一个微信电话随着而来，吓得她动作不稳，手机光荣落地，发出一声响声。

　　岑溪一脸肉疼的看着地上的手机，捞起来点了接听，一开口便是：“赔钱。”

　　对面的声音显然愣了下：“啊？”

　　“鉴于刚才为了接你电话导致我的手机破损，还有被你电话吓到的精神损失费，一共17万，看着你是我闺蜜的份上，给你打个折，凑个整，20万。”

　　对面传来一声骂声：“草，不是打折吗？还带加的？”

　　岑溪轻嗤一声回道：“那你这意思是默认赔偿了？”

　　“得，真不能跟你多说话，什么时候掉你坑都不知道。”

　　岑溪捂嘴笑道：“你才知道啊。”随即又问道：“有什么事吗？”

　　对面的声音有些激动：“我跟你说，我看到一部超好看的耽美文，名字发你了，赶紧看。”

　　“虐否？双洁？肉还是清水？”

　　对面立即回道：“甜，双洁，肉。”

　　在听到肉后的岑溪的嘴角控制不住的往上扬，连带着语气也变得轻快了很多：“行，我立马搜。”

　　说着直接挂了电话复制了下书名开始搜索。

　　两人已经非常之默契的彼此不打扰，乖乖的看文，聊天界面就只是停留在了那个电话那里。

　　岑溪一脸认真的看着小说，手上的动作也不闲，一手拿着可乐，另一只则抓着一把薯片往嘴里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