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负青春唯负你》陌路归客

1、不负青春唯负你

　　又是一个傍晚，再次来到遇见老人的地方，记忆中的老人凝望着远方，神情里有追思、落寞、更有着常人难懂的复杂。好奇心的驱使下，我走进了他，四季吻过他的眼角，白发悄悄吞噬青丝，面颊也沾染上岁月的风霜。“老爷子，你在看什么啊！”我突兀的声音，打破这亘古的宁静。
　　老人缓缓转过身来，停顿了片刻，对我笑了笑说： “是你啊！有什么事情吗？”看着老人此刻的模样，我竟一时语塞。老人再次看向远方，仿若一座雕像。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一片片红色夺人眼球。正待我欲仔细分辨时，老人缓慢带有几分沉重的语调，在我耳边响起。
　　“小伙子：你知道彼岸花吗？传闻彼岸花只开在黄泉，在冥界河畔生长，给逝者引路唤起他们生前的记忆，我既盼望着她想起、又渴望着她不再想起，她这一生实在太苦。初次见到她时，她被数人围攻，孤立无援，脸上、身上多处挂彩。但唯有一双眼睛冷冻如冰，那是怎样的双眼，看不到丝毫光明，平静如一潭死水。关于她初见的记忆也已模糊，唯有那双眼时常在我的脑海里浮现。
　　再次遇见她时，我高二，听说她逃学成瘾，难以继续高三的学业，她的班主任遗弃了她，机缘巧合之下，她叩开了我所在班级的门。那天阳光正好，教室里的树影微微摇曳，这般惬意的环境下，不少同学都微眯着眼，享受这难得的休憩时光。班级里突兀而至的敲门声，打破了这难得的安静。记忆中的她着一袭黑色衣裙，画着精致的妆容，留着波浪般的长发，那样孤傲、那般惊艳，“大家好！我叫沐槿 ~”她的自我介绍还没有结束，教室里却突然炸开了锅。“原来，她就是沐槿啊！啧啧~” “她，你都不知道，听说逃课是家常便饭~”“逃课这算什么？你不知道啊，她~”教室里议论纷纷，不少人收起了最初那份惊艳的目光，接踵而来的是审视、厌恶、鄙夷。污言秽语，不堪入耳。“你好！我可以坐这里吗？”“不好意思，我想,你不适合坐在这里！”“不好意思，这里有人了!”……她默默向最后一排走去，那是一个废弃的位置，凳子是残缺的，书桌上也满是杂物。班主任实在看不下去，就说道：“算了，你就坐在黎川旁边吧！”
　　此话一落，四座哗然。黎川就是我，与她的交集，这才真正开始。最初的时候，班级里的议论总离不开她，可她就如看客一般，看着跳梁小丑的蹦跶。时不时同学们的恶作剧，换做常人,就算没有大打出手,也不会那样的云淡风轻。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对了，漠视。互为同桌，我总能看见，那些时不时她身上，新增的两三条伤痕，与旧时的伤疤一起，如枯藤般交错。或许自此便对她动了恻隐之心，我知道以她的倔强与冷傲，定会拒绝旁人的善意。我便常备伤药，强硬地替她敷药，久而久之，她的抗拒也逐渐被软化，我也总算能进入她的世界。我们一起学习、在空闲的时候一起游玩、聊天，渐渐地出入成对。这样悄然而至的变化，或许当局者迷，但旁观者一定十分清晰。班上的矛头不在针对她一人，我也沦落到众矢之的，班主任了解到这个事情，也进行多次劝阻，都不看好这样的两个人。或许出于少年的叛逆，也或许是出于青春期的悸动，我不在乎那些所谓的流言蜚语，漫天冰霜。外界的压力，使我们更近的走在一起。渐渐地，我了解到她是离异家庭的孩子，与家暴、嗜酒、好赌的父亲住在一起，她的母亲不堪其父的折辱，再生下她不久就弃她而去。因为有一个好赌的父亲，她从来都没有过上片刻安稳的日子，不是在逃亡就是在逃亡的路上。从最初的懦弱到后来的反击。她的好斗、叛逆何尝不是一种对现实的反抗，渐渐地我好像懂得了那些伤疤的由来。也更加想要去守护她，保护好她。少年人总怀着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无限期许，不断朝着那个目标前进。可多年以后，站在曾经想要的高度，恍然回首，身旁的人、景早已变了模样。我曾问她：“你的目标是什么？”她沉默许久后反问道：“那你的呢？”我向她兴致勃勃地描述着我勾绘的蓝图，出国深造，做一名业界优秀的医生，救死扶伤。我看着她瞳孔中的眼里闪着光的我，踌躇满志。可惜那时候，我不懂她神色里的落寞，究竟为何？错位的青春，一瞬间，便是一生。或许是她的努力、韧劲、天资，亦三者兼而有之，一年的时间里，她走完了常人三年甚至更多时间走完的历程。终于，我们迎来了人生的转折点，如果能一直保持不变，那该多好。
　　那是高考前夕，教室里老旧的风扇咿呀作响，沉闷的空气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偶有窜入教室里的凉风，也难消减半分教室里的炎热与沉闷。许是厌倦了这份沉闷与压抑，在一个晚自习，我们逃了。她带我进了酒吧，灯红酒绿、一片嘈杂。换上一字领体恤、黑色短皮裙，画上精致的面容，随着音乐起舞的她，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那样神秘、诱人。注意到她的人，远远不止我一个。“小妹妹，要不陪我们玩玩……”不怀好意的人渐渐聚拢而来“你放开她！”我生气了，也做出了平生唯二勇敢的事情。“哟！护花使者，不错嘛？装什么装，来这儿的人不都是找乐子的吗？”周围哄笑一堂。那是我生平第一次打架，脸上、身上也挂了不少彩，我被她强制拉出战局之后，余怒未消，恨她为何不自尊自爱？恨她为什么要作践轻浮自己。气急之下，我禁锢并吻了她，她只惊楞地看着我。待她脱离禁锢后，那初见的眼睛，再次浮现，更加平静、压抑、犹如深潭。良久，她才缓缓开口：“出现在这里的人，不乏迷失、绝望、挣扎之人，唯有这个地方，什么都不用考虑，肆意就好，这里是地狱何尝不是天堂。至少脏的透明，不是吗？”在月光下，她锁骨处的彼岸花正肆意绽放，而我第一次深切感受到：那浓到化不开的绝望，是了，我从来不曾真正读懂过她。我承认，我动心了，我小心翼翼却又无比坚定道：“以后，你可不可以跟我一起，我会守护好你！”她的眼睛瞬间如星河般璀璨，那是我此生见过的最美风景。那晚，我们沦陷了。
　　几天后，便是高考。我们同大多数情侣一样，如胶似漆，趁着考前的调整时间，我带她进入热闹的游乐园，带她品尝各种美食，带她欣赏各种美景……那是我们度过的最美好的一段时光，如木槿花一般美好却短暂。
　　高考那天，我没有找到她；高考结束了，我依旧没有找到她，一天一天的找，一个地方、一个地方的找，可她真的从我的生命中消失了。
　　再次得到她的消息，是在十二年后了，那时的我，事业有成，已经是业界有名的医生了，一天，偶然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冥冥中，我直觉是她，抛掉手中的琐事，去往电话中约定的地方。那是一个稍显古朴却温馨的院子，有些破旧但却很整洁，窗台上的木槿花却过了花期，偶有一两片花瓣，在清风的吹拂下，掉落在窗台，在不复从前美丽的模样。“你来了，坐坐吧！这里有一份福利机构的归属合同，你是唯一的遗嘱继承人，需要你签字接收。” “你是？”屋子里的一张合照，抓住了我的眼球。是，是她！虽然没有当初的妖异美艳，多了几分成熟与静好，可我还是一眼认出了她。“告诉我，告诉我，她现在在哪，带我去找她？”我情绪失控地逼问到。“想必，她若是看到你这样，定会十分开心吧！”面前的男人凄然一笑“她啊，她已经不在了！我再也看不到她啦”我茫然地问道：“那照片上的小男孩是谁？”“他是谁？你不觉得与你挺像的嘛？是了，就你这样的人，怎会知道呢，哈哈”眼前的男人，情绪突然激动了起来。“你可知，当初的她孤立无依，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消失在所有人的眼前，是怎样在有着身孕的情况下，拼命赚钱；又是在怎样过度劳累，营养不良的情况下冒死生产，那可差点就是一尸两命啊；更是如何，在孩子八岁感染恶疾离世后，撑过来的吗？那时的她，真的是疯了，看到别人家的同龄孩子，总会想着那就是自己的孩子，为此，没少被折辱，难得的清醒时间里，也是以泪洗面……”“你，你别说了！”我已泣不成声！“那当初，她为何要离开？”“问你自己！”“是了，那次我与父亲的争执，她定是知道了；也懂得了在未来和她之间，我的纠结；所以她选择离开了，委屈了自己成全了我。”你怎么可以这么傻啊？我仰天大哭......
　　我正欲问老人，“后来怎么样了？”老人已是泪流满面，我只能看着老人蹒跚着离开。
　　原来，有些伤痛，并不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消散，反而在日复一日的折磨中，越发清晰，当初的我，难以理解，那是怎样的伤、怎样的痛，才能在记忆的长河中，一直如新。
　　现在的我，也到了当初老人的那个年纪，神情里也有着追思、难过、复杂。夕阳的映射下，跨越数十年、两个年迈的身影渐渐重合在一起。

　　小结：有的故事说完了，有的故事还在不断上演，在历史的长河中，唯有爱是永恒，可这一份沉重的爱却又衍生出另外的许多东西。唯愿看到这篇文章的我们，且行且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