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记那片海》被困扰

2、Chapter 2

　　检查结果显示顾寒白的生命体征一切正常，剩下的只需要静心调养，醒来了就没有什么大碍了。

　　但顾承还是不怎么放心，那么多血可不是白流的，于是又让顾寒白在医院休养了两天，才得以出院。

　　顾承抱住瘦小的孩子，笑声道：“寒白，我们到家了。”大概是营养不良，顾寒白比同龄的孩子还要矮上半截，轻得很，抱着硌手。

　　顾承暗暗想：太瘦，得养!

　　“这里以后就是我们的家了，喜欢吗？”顾承坐到沙发上，放下顾寒白，低声问他。

　　顾寒白额头上裹着纱布，闻言低头看着顾承拉着他的手，又抬起头看着顾承的脸，点了点头，轻声道：“喜欢。”

　　顾寒白的反应有点慢，大概是头部受伤后的应激反应，过一段时间就会好。

　　顾承带着顾寒白参观了一下屋子，这里是一个小别墅，两层楼高，原本暗色系的墙壁被顾承换成了明亮的天蓝色，二楼有两间主卧和一件客房，后院则是一个花园，里面种满了花。

　　顾承打开顾寒白的卧室，带他走了进去。

　　一张方大的软床摆在正中央，靠墙放着的是一个米白色书架，天蓝色的窗帘被窗缝里透出的风吹动着，墙壁上和床单上都印满了小星星。

　　顾承不知道小孩子都喜欢什么，只能照着最贵最舒适的买，本来心里还害怕小孩儿会不喜欢，但当他看到顾寒白勾起的唇角时，一切不安都烟消云散了，剩下的只有满足和高兴。

　　“去看看。”顾承对顾寒白说。

　　顾寒白看了他一眼，像是想要确认什么般，跟一头小鹿似的，顾承心里顿时升起一丝怜爱，然后对顾寒白鼓励似的笑了笑。

　　顾寒白缓缓走进屋子，手指抚过墙壁上的星星图案，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回过头朝顾承露出来一个笑容，眉眼弯弯，好像嵌入满目星河，让人不自觉被蛊惑，却也心甘情愿。

　　一丝阳光从窗帘缝隙中洒进来，映在少年的头顶，顾承看着这个笑容愣了愣，他觉得此时的顾寒白就像一个站在繁星中的小王子，自浩渺星海中披星戴月而来，十分耀眼，可望而不可即。

　　直到现在顾寒白还有些恍惚，他小时候非常羡慕那些有父母的孩子，不高兴有人哄，喜欢什么有人买，有人疼有人陪，这种疼爱是他得不到的。

　　有一天他坐在椅子上看着街道发呆，想：为什么他没有爸爸妈妈？难道活在这个世上的每个人不是都有爸爸妈妈吗？那他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上的？

　　想了半天，只得出了一个结论。

　　他大概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从那以后他一直这样认为，但很久后他的梦被打碎，他只是被人抛弃了，他是有爸爸妈妈的，只是被丢弃了。

　　顾寒白又想：既然不想要他，那为什么要生下他呢？

　　他觉得很残忍，这时顾承突然出现了，让他重拾了希望。

　　顾寒白好像有些怕顾承，但仔细一想也正常，顾寒白一醒来便得知自己有了一个爸爸，这是他十多年都没有触碰过的陌生，一面高兴一面又担心自己表现得不好，顾承会不要他，丢下他。

　　因为渴望，所以小心翼翼，整日如履薄冰。

　　中午，赵姨做了一锅鱼汤和一些清淡的饭菜，顾承看着顾寒白拘谨的样子，暗自咬了咬牙。

　　月亮高高挂在黑夜中，晚风徐徐吹起，夏日的微风有些燥，卧室里开着空调，悠悠吹着冷风。

　　顾承躺在黑暗中，暗暗想着事情，思绪万千。

　　他最近已经没有再频繁想起祁湛了，除了为数不多的万籁俱寂的时候。

　　但他不是一个喜欢执着过去的人，人总是要往前走的，既然彼此已经形同陌路了，就合该各走一方。

　　顾寒白的身影又不自觉浮现在脑海中，他笑了笑。生活中出现了一个青葱如玉的少年，就像是一个破掉了的袖口重新被缝补好了，虽然不如原配的布料契合，但他却觉得很舒适，很喜欢。

　　【叩叩叩】

　　一阵细微的敲门声打破了他的思绪，顾承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猛的跑下了床。

　　“怎么了，宝贝儿？”

　　门外一片晦暗，顾寒白湿漉着眼眶，浑身哆嗦着站在门口，样子十分可怜无助。

　　顾承一打开门，就被自家宝贝扑了个满怀，心中泛起一丝心疼，哄道：“宝贝儿，别怕，”他安地拍着顾寒白的脊背，轻声道“我在。”

　　顾寒白趴在他怀里抽泣了一会儿，喉咙滚动着咽下哽咽，说“爸爸，我怕黑……”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顾承听到“爸爸”二字，心中一动，当即抱起顾寒白躺倒床上，把人紧紧箍在怀里：“不怕，爸爸抱着。”他说“睡吧，我在呢。”

　　“……嗯”顾寒白抓着顾承的睡衣一角，闷闷的声音透过被子传上来。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借着喷洒进来的月光，顾承安静的看着怀中缩成一团的小孩的眉眼。像是梦到了可怕的东西一般，顾寒白不安的乱动着，使劲朝顾承怀里钻。

　　顾承无声叹了口气，按住小孩的脊背，一上一下的轻抚着，景象一时有些温馨。

　　顾承是第一次当父亲，如果最初他只是单纯的“想”收养顾寒白的话，那么现在意义则完全转变，当他看见顾寒白湿漉着眼眶扑进他怀里的时候，他豁然明白了“父亲”这两个字的含义与责任。

　　顾承没感受过来自父母的爱，在他的记忆里，自己整日住在一栋空荡荡的大宅里，身边一群保姆照顾。

　　顾承印象最深的一次，是他上高二那年。他从小学习就好，但实际上他没觉得在这方面自己下了多少功夫，那时候他玩心重，经常和一群狐朋狗友逃学去山地飙车、泡·吧、打游戏。

　　那天他玩到凌晨才到家，大宅里一片漆黑，保姆已经睡觉休息了。他去浴室冲了个凉水澡，出来后躺在床上打算睡觉，但还没走几步突然感到一阵胃疼，跑到洗手池吐了半天，全是黄色的胃酸。

　　顾承一开始觉得没什么，他很少生病，想着一觉睡醒什么都好了，抱着这样的心理又躺到床上。但没一会儿，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吐的止不住，最糟的是顾承又感到脑子晕乎乎的，直发烫。

　　他也不记得当时自己是怎么想的，可能潜意识是想听谁的安慰，于是鬼使神差的拿起手机，拨打了顾铭洋的电话。

　　手机响了半天也没人接，就在他想要挂断的时候，那头响起了一个男人低沉的声音：“怎么了？”

　　顾承一怔，没想到会接通，反应过来后，僵硬的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凌晨两点半。

　　“爸爸，我生病了。”顾承的嗓子很干涩，他感到喉咙升起一股苦味，他对顾铭洋说“我好难受。”

　　顾铭洋先是没有说话，半晌终于道：“不舒服就去找保姆阿姨。”电话被挂断，顾铭洋几近冷漠的声音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顾承不知道为什么顾铭洋会这么不喜欢他，他所做的一切叛逆的事情，都只是为了引起顾铭洋的注意，但好像并没有什么用。

　　顾承愣愣的眨着眼，他其实什么都懂，只是一直装作不知道的样子。每次和顾铭洋在一起的时候，那种扑面而来的厌恶感，他都能清晰的察觉到。

　　顾承冷笑一声，他比任何时候都要觉得自己很愚蠢，这无疑是一场笑话，他就像是一个在台上奋力表演的人，当他觉得自己可以完美落场的时候，却最终落魄收场。

　　顾承终究还是没有叫起保姆，洗了一把脸清醒过来，给林希打了一通电话。林希知道后火急火燎的找了一个能连夜出诊的大夫，奔去顾承家。

　　大夫看了一番后，建议输液，顾承想都没想摇头拒绝，最后配了两天的药，发烧连带急性肠胃炎。

　　林希在一旁照顾了顾承一夜，期间顾承又起来吐了几回。他和林希之间的关系，往夸张了说就是“穿一条开裆裤长大”的兄弟，彼此知根知底，连对方青春期第一次欲望幻想的对象是谁都清楚。

　　第二天顾承醒后，看着偌大的宅子，果断搬了出去，那些虚伪的亲情，他再也不需要了。

　　事后顾铭洋也没说什么，只是丢下一句：“随便他。”

　　薄情的令人心寒。

　　一声细微的闷哼打断了顾承的思绪，他回神看着怀中的人，顺着脊背揉了揉，小孩儿又往顾承怀中拱了拱，安心睡去。

　　顾承低头吻了一下小孩儿的脸颊，暗自发誓，往后绝对不会让顾寒白再受到一丝一毫的委屈，他会把最好的都给他，让他幸福快乐的长大成人。

　　他会努力学着去做一个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