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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无因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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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还是山里好，一回来我就不想出门了！”伴随着杜仲衡的感叹，顾希昭一干人等已经踏入了无因山的山门。
“每次回山就这样，心中太没有大志向了。”迟建端的语气颇像一个搞团建活动的老干部，“不怀入世的精神，做不了出世的事业。”
杜仲衡背过身去，捂住嘴不出声地笑。
顾希昭倒是觉得自己能大致够理解杜仲衡的意思。比起雪明楼外的大片旱地，这里绿意盎然、景色宜人，似乎刚下过一场雨。山中雾气氤氲不散，在这炎炎夏日里爬山，反而十分适意，就算她的脚踝还没完全恢复，也感觉不到一丝疲惫。
“这里和雪明楼差了好多啊。”顾希昭半是自言自语地说。
“那当然，我们无因山风水极好，是宝贵的福地，顾师妹可要好好珍惜哦。”
“雪明楼和这里距离不远，怎么那么干旱？”顾希昭又想到了何思忆之前说过的话，方圆几百里都没有水源，只有佛寺里才有水。
“这就怕是各地福报与积德的不同了……”
“仲衡，别乱说话，”迟建端打断了杜仲衡的话，“这跟业报无关。雪明楼自古缺乏水源滋润，旱地成顷，气候也与我们不同，自成一派。陵光，待会带你希昭师妹四处逛逛，让她了解一下这周边情况。”
“是。”沈陵光微微颔首。在注意到顾希昭的视线后，他又别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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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多余的人离开之后，迟建端拉上杜仲衡，往僻静的马厩走去，“启白那边怎么样，还没有结果吗？”
“启白说过一有动静就会告诉我，但现在都过去五天了，还什么消息都没有，师父那呢？”
“看来，雪明楼恐怕真的会取消这次会典了。”迟建端牵着缰绳，低头思量。
“师兄，那个叫何思忆的小姑娘，真的有这么重要么？”杜仲衡心中好奇，探头问道。
迟建端微微一笑，“那当然。雪明楼五族精心研习四艺，各族出色子弟往往专擅一艺，钻研尽极。你见到的那个韩家少爷，便是当今善弈者中的翘楚，而何思忆是雪明楼几十年来唯一一个精通四艺的子弟。雪明楼向来重艺不重名，哪怕何家早已式微，却也对她青眼有加，传言道她就是雪明楼下一任的楼主，而这次会典，也是借了赏镜大会的名头，为了她日后的人情处事做考量。”
“原来如此，看来雪明楼打的主意和咱们差不多。”杜仲衡笑嘻嘻地打趣道，“毕竟师兄你可是夷微派下一代的……”
“又多嘴！”迟建端打断了杜仲衡的话，不过这次他的表情有所缓和，不像刚刚在顾希昭和沈陵光前头那样矜持了。
“我说错什么了吗？毕竟，师兄可是师父长老钦点的杰出青年，我和启白的大靠山，我们全派的希望。”杜仲衡见他没有责备的意图，便愈加放肆起来，“别人何家小姐能做到的，我们师兄也能做到。”
“仲衡，”迟建端无奈地摇摇头，“这话只能你、我、启白三人之间私下说说，若是让别人听去了，就不好了。”
“明白明白，师兄你是谦谦君子，不能被旁人以为你有了觊觎之心。”杜仲衡故作严肃地点点头，迟建端见了他的表情，只得轻轻地叹了口气。
两人系好马之后，便一同离开了。马厩里的一个角落，出现了一个白衣的身影，白衣身影注视着两人离去，又把视线投向了无因山中最高的地方。薄雾之中，依稀可见石板层层铺叠，形成了一片开阔的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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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大概就是派中的情况了，还有什么不了解的地方吗？”沈陵光的语气虽不能算是和蔼可亲，却也充满了尽职尽责的业务精神。
“没有了没有了。”顾希昭摆摆手。
“那就好，我带你去休息的地方。”沈陵光转身，不料旁边冒出几个来人将顾希昭团团拥住。
“这位……就是顾师姐？”一个小姑娘的眼睛亮闪闪地发着光。
“广惟长老的……关门弟子？”另一个小姑娘娇羞地扯着裙摆。
站在一旁的还有一位白衣少女，顾希昭注意到她一副清冷动人的模样，也不发话，仿佛超然于人世之外，只是嘴角温温地泛起笑意，叫人莫名地心底一暖。
“怎么了？”沈陵光眉头一皱，没想到消息传得这样快。
沈陵光这厢只是轻轻一瞥，几个少女便花容失色，作鸟兽状纷纷退到一边，只留下那个白衣少女。
“陵光师兄好，我们听闻顾师姐到了，觉得好奇便擅自来看看，不料竟然打扰到陵光师兄和顾师姐了。”她的声音温润动听，说罢，还向顾希昭鞠了一躬。“顾师姐好，在下绝尘。”
“陵光师兄，派中正在进行月中的练习，若是不嫌弃的话，让我们带顾师姐前去看看可好？”
“怎么会嫌弃呢，去吧？”顾希昭毫无防备地望了一眼沈陵光。
沈陵光此时心里渐渐清楚，这些人跑来这里恭候顾希昭是做什么。身边这人懵懵懂懂的样子让他十分发愁，他刚想善意提醒一下，没想到顾希昭就大大咧咧地跟着人走了，他的话刚到喉咙又落回肚子里。
“那就谢过陵光师兄和顾师姐了。师姐，请随我来。”白衣少女绝尘礼仪周到地欠了欠身，将手指向不远处的一块方台。
在绝尘等人的介绍下，顾希昭了解到，这方台是一块气派非凡的花岗岩搭建的开阔平台，每月夷微派都会以这块台子为中心进行几场优秀弟子的比试。
顾希昭还不知道的是，自己即将成为第一个倒在这块石台上的人。
“顾师姐知道吗，云台是夷微派重物，唯有最出色的弟子才能在站到上头，而且一旦站到了云台上，就得接受任意一名弟子的挑战。”
“这样啊，还挺有趣的！”顾希昭站在石台上的一根石柱前，在大风呼啸中费力听清女弟子们的介绍，风刮得很大，吹得她有点耳鸣。
“对了，顾师姐不是广惟长老的关门弟子吗？”一名女弟子不出其然地说道。
“对哦，那顾师姐也可以算是派中最出色的弟子之一了！”
“师姐，你现在就站在无因山的最高处了！”
“哎？”顾希昭被高台上的风吹得有点懵，她扶着面前的白玉栏杆，半个身子倾过了头，差一点没站稳。
就在这时，一只手扶住了她。
“师姐小心。”绝尘小心翼翼地放开手，她看着下面逐渐拥挤的人群和热烈的气氛。
“他们在喊什么？”顾希昭顺着她的眼神望下去，发现底下的人无论是男是女，都张大了嘴露出嗤嗤的笑容。
“哦，可能是在对我们说话吧。”绝尘笑了笑。
“嗯？”顾希昭露出了迟钝的表情。
“师姐刚刚听到了吗，只有最出色的夷微派弟子才能站到这高台上头，接受另一人的挑战。”
绝尘抚了抚被风吹得凌乱的长发。
“那么现在，师姐……请接受我的挑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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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陵光站在高台底下，看着高台上对峙的两人，感到手上的伤口隐隐作痛，他急急忙忙拉住身边一名小弟子，“快去通知长老，此时不宜比武。”
小弟子看了他一眼，认出这是位级别较高的师兄，瑟瑟缩缩地说：“长老们都去参加会典了。”
“那就去找留在派中的长老！”
“广忻长老正在召集几名弟子开会，不许我们打扰。”
“那就去把迟师兄叫过来！现在，马上，快！”
小弟子被沈陵光的吼叫吓住了，他匆匆跑向住所的方向，来不及想到迟师兄应该还在百里之外的雪明楼。
“陵光师兄，何必这么着急呢？”
沈陵光注意到身旁就立着一名自己熟悉的弟子，他的脸色阴郁下来，“佑平，是你让绝尘这么做的？”
“不，这是绝尘自己的想法。”被称为佑平的弟子抬头望向高台上的两个小点，“师兄，你就不好奇吗，广惟长老的这名关门弟子，究竟有什么样的法宝？和你们这两位同门师兄妹比起来，又有怎样的差别？”
“佑平，师父他……”沈陵光的语气中有一丝波动。
“陵光师兄，广惟长老他早已不是我的师父了。”佑平转过头，眼神平淡地看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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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女子迎风而立，像枝上孱弱得不堪一击的花，一阵风都可能将她吹散。
“拔剑。”绝尘的语气很平淡，只是再不复之前听到的温润如玉。
顾希昭别无他法，只好反手摸索身后那把剑。
她不会拔剑，姿势不顺，过了很久才摸到剑柄。随着剑逐渐出鞘，顾希昭觉得一股震颤从指尖传到手肘，她身上的每一根毫毛都竖立起来，顾希昭的内心涌起一阵熟悉的暖流。
这就是肌肉记忆吗，顾希昭抗拒地想，难道我真的失忆了？难道这不是一个同名同姓的我？难道我就是这个顾希昭？
这感觉太糟糕了，就好像你十几年的生活都是一句轻飘飘的谎言。顾希昭在脑内的风暴中抓住一些画面，一些过去的片段，她的努力以无果告终。
“希昭师姐，准备好了吗？”顾希昭把视线聚焦到站在前方的绝尘上。
“啊……嗯。”顾希昭苦恼地摸摸脑袋。
对方手里的剑像是反射了世上所有的光芒，亮闪闪的，她腾空而起的样子，真是像极了她的名字：绝尘。
隔绝尘土的存在，需要高高仰望的存在，如冰如霜不可触碰，如雨如雾不可捉摸。
绝尘开始挥剑，加大力道和挥剑的频率，她的速度越来越快，到了最后，顾希昭眼前什么也看不真切，只觉得绝尘轻飘飘地飞了起来，白成一道光。
这不可能！这是违反重力的！顾希昭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惊呼，我绝对不属于这里！
“嘭”，隔空传来一记重击，顾希昭的左耳开始狠狠鸣叫。她感到自己的身体奇异地变轻，温暖的血液顺着耳朵流出来，弄得她很痒，但是抬不起手，左手很沉重，右手也很沉重，哪里都很沉重，尤其是脑袋。
没错，我不属于这里，我还是那个我。
顾希昭的意识开心地笑了起来，与此同时，她的意识逐渐落空，落空……直到与冰冷的地面接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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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希昭坐在班上倒数第二排，认真听课。但视线却不知不觉往外瞥，她看到窗外天空中的一朵云。
那是多么美的一朵云啊，它就那么无依无靠地漂浮在空无一物的蓝天中。顾希昭被这朵云吸引了，她不再做笔记，改用铅笔在课桌上画下这朵云。
奇怪的是，当她用橡皮擦擦掉云的轮廓线时，天空中的那朵云也相应地随之改变。
顾希昭张望四周，发现一切都停住了，用粉笔写字的老师就停在那一撇上。顾希昭在同学的眼前晃了晃手，对方的眼睛眨也不眨。
好像受了什么蛊惑似的，顾希昭踏上课桌。她从一个课桌踏到另一个课桌，把课本抛到空中，把试卷撕成碎片，扔向窗外。
她站在窗前，窗外的云朵仿佛触手可及。
顾希昭感觉自己几乎就可以跳上那朵云去。她想象着云的触感，想象着被软绵绵的云包裹着，在云层中缓缓下坠的失重感。
这时，讲台上传来一个声音。
“顾希昭，你在干什么？”
顾希昭一个激灵，从桌子上摔倒了地板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