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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1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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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天晚上,他下班比较早,打算联系崔祎信去看看犬,却接到冯悦鑫的电话,问他有没有时间,晚上一起吃个饭。
谢成清楚是为了谢乾内退的事。他说今天晚上约了别人,改天吧。
冯悦鑫问他约了谁。
谢成心想我就算说了你也不知道啊。他又不像文覃,关系好的朋友爸妈都知道名字。谢成说一个朋友。
冯悦鑫说什么朋友啊,能不能明天再见,今天刚好都在,一家人在一起聚一聚。
谢成二话不说挂了电话。如果冯悦鑫不提一家人这三个字,他还有可能改变主意,可提了,只会让他恶心,连带着去崔祎信那的兴趣都没了。
他一个人散了很久的步,回到家里,胸中那点不畅快才消散。他虽然已经不愿去在意,但真正面对时,还是无法做到完全的平静。谢成想自己还是太年轻,还得再磨砺几年。
第二天到了办公室,谢乾看他的眼神都躲躲闪闪,不敢正视,谢成只当没看见,交待谢乾这周内将工作交接好。鉴于谢乾家里的情况,谢成原本打算向余姚笑建议将谢乾调至待遇更好的岗位,但冯悦鑫一通电话,谢成也懒得去和余姚笑说这个话,于是,所有事情都公事公办。
冯悦鑫又找了谢成一次,这次直接来了谢成的办公室。
“什么事?”谢成没站起来,像对待任何一个普通员工那样。
冯悦鑫坐在沙发上,微微倾身看着谢成,说:“我来是想说说谢乾的事。”
谢成点头,示意她说。
冯悦鑫抬手将一缕头发别在耳后,说:“谢乾他从学校毕业就来了咱们公司,勤勤恳恳,每天晚上都加班到八九点,有时候甚至一夜都在基地工作,也算是公司的老员工了吧。
“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现在怎么……”冯悦鑫走过去将敞开的办公室门关上,接着说:“他现在确实年纪不小了,但真的说起来并不算太大,还能工作,还能为公司做贡献,明明公司现在正缺人,怎么让他退了呢?我的意思是能不能让他再接着干两年,他现在身体状况还很好,……”
“我纠正一下,是内退。不是退休。”谢成双手交叉放在桌面上,“谢主任想接着干的心我明白,不过内退是他自己提出来的,这我也无能为力。”
冯悦鑫眉头一皱,蓦地拔高嗓音,“你怎么能睁眼说瞎话!明明是你们开会说调整岗位!怎么就变成他自己提出来的了?你……你!”
“调岗不等于内退,不等于退休。”谢成耐心解释道:“谢主任会后自己提出来的内退。”
“胡说!”冯悦鑫蹭得从沙发上站起来,“他怎么可能自己提出来!一定是你们逼他的!你们怎么这样!心真的好黑啊!老员工辛辛苦苦工作了一辈子,到头来为了自己的利益一脚将老员工踹开!真黑心啊,亏你们干得出来!”
“领导所做的一切决定都是为了公司的发展,请注意你的措辞,不要总是说踹,要尊重事实,谢乾他自己提出内退,理由为重大疾病,如果你想看,可以人资部门找相关记录。况且人事任命权在余总那,我没有任何权利决定员工的岗位。”谢成说,“我建议你现在,首去找谢主任了解清楚事情始末,如果真的如你所说谢主任是被迫内退,让谢主任单独去找余总说明情况。”
话说到这里,是该结束了,谢成打开电脑,处理市公司发下来的各种表格。虽然有人暂代主任的位置,但是此人毫无经验,各种表格得他亲自报送,直到余姚笑口中的人被调过来。
冯悦鑫却没打算结束这场谈话,她又往谢成的办公桌靠近两步,质问:“我为什么找余总,我就找你!你是他顶头上司,我找的就是你!你这个没良心的!好歹他是你爸!你就是这样对待你父亲的吗?你哥哥在医院需要花钱,你妹妹整容需要花钱,哪哪都需要花钱!他内退了拿什么养一家人!你不出钱就算了!竟然还让他内退!你是要害死我们一家啊!”
谢成侧头看冯悦鑫的脸,那张脸毫无美感,只让人觉得厌恶,甚至想伸手掴两巴掌。谢成胸中怒火翻腾,握着鼠标的手不断收紧,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来的爹妈!
“就因为你!他才当不了副经理!你现在坐的位置本来应该是他的,知道吗?你为这个单位做过什么贡献?你怎么好意思坐在这里?还让他内退?你的良心呢?被狗吃了吗?不是他辛苦工作给你钱,你能长这么大?还抢了他的位置让他内退?你个白眼狼!”
冯悦鑫的声音又尖又细,一句句话像松针一般扎入他耳中,刺得他大脑嗡嗡作响。
他真想把手边的东西全甩在她身上,告诉她,他从来没有见到过他们夫妻俩的一分钱!她这样说话,她有良心吗!这样颠倒黑白,她有良心吗!他们没尽到任何养育义务,又凭什么要求他做什么?
谢成扔了鼠标,猛地站起来,冯悦鑫被这突然的动作吓到,忍不住后退两步,暂时噤了声。等发现谢成并没有要对她做什么后,她又挺胸抬头,怒视谢成,叫道:“……你但凡有点良心,你都应该把这个位置让给他!但凡有点良心,你都应该把钱还给我……”
谢成面无表情绕过冯悦鑫,径直走到门口,拉开门,说:“出去。”
冯悦鑫张开嘴还想说什么,谢成拿了手机直接走出办公室,留下呆滞的冯悦鑫。
路过旁边办公室,他抬手在门上敲了敲,叫门口的小年轻,“申请辆车,和我去现场。”
办公室的门并不怎么隔音,冯悦鑫在他办公室叫嚷想必旁边听得一清二楚。这会见他出来,脸上的表情还没从好奇与震惊中恢复,猛一对上他的眼睛,便很快移开,连声应道:“好的好的,领导。”
小年轻办事效率很快,走之前谢成嘱咐门房上去把他办公室门锁一下,离开单位时他看到门房大爷踏着小碎步噔噔噔进了楼里。
谢成打开车窗,让寒风灌进车里。他从来没想过会是这种局面,他以为再见时,谢乾夫妇会惊讶,惊叹,后悔,遗憾。没想到得到的却是指责和谩骂。而事实是没有哪一对父母不为子女的成功感到骄傲的,也没有哪一对父母会嫉妒子女获得比自己更高的成就。
按照世俗的标准,他三十几岁做了谢乾的顶头上司,应该是成功的。他虽然已经对扬眉吐气没有执念,可当现实真的与其相差甚多时,谢成还是忍不住难受,失落。
整个学生时代,他所求的不过就是谢乾夫妇对他另眼相待,后悔当时遗弃了他,他们看着功成名就的他,过来巴结他,上赶着要认亲。后来遇到崔祎信,他一门心思想让崔祎信对他另眼相待,结果不如人愿,从那时起,他就不再对别人抱有什么期待,苟活于世。
他以为漫长的时光已经洗尽他心中的委屈,但真的面对时,他发现自己原来还是有渴望的。谢乾夫妇为一双儿女焦头烂额,无心关注他怎么样,他有多优秀,他们只关注自己能为他们带来多少价值,只关注自己能为他们的一双儿女做什么,他什么心情,他乐不乐意,全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相比之下,崔祎信就好太多了。不爱是不爱,但至少没像谢乾夫妇一般谩骂他,甚至都能称得上善意的。
手机叮一声。谢成回过神,拿起手机,是文覃给他发消息,说她想辞职。
谢成吃了一惊。思考怎么回复,余光看见小年轻微缩着身体,大概是风吹进来,有点冷。他关上车窗,说:“开暖风了吗?”
小年轻将暖风开到最大,车里很快暖和起来。谢成回复文覃,辞职了做什么?
文覃说开个店,我现在做的事情没有任何挑战性,我全都已经会了,想到以后都要做这个事我就觉得窒息,快疯了。
谢成说那你跟着小年轻学学新东西,现在不是提倡搞创新吗?
文覃发了个白眼,说搞创新就是个笑话,一群人想着用没有用的东西圈钱,你竟然真的信。
谢成发摊手的表情,说周河呢?
文覃说和他有什么关系,我想辞职就辞职,我又不是没钱,让他养。
谢成说你别冲动,晚上一起吃饭好好商量商量。文覃说商量个屁,晚上加班。周末再一起吃饭,谢成说好。
谢成去看了城区所有的基地,摸了摸底。第二天部门出了份停止除a基地以外所有基地生产线的文件,限时整改,整改期限为一周。
文件一出,上下哗然,就连余姚笑也有些吃惊,对谢成说你还说我速度快,你这才叫速度快。谢成笑说还行,这件事早就应该做,不然不会出现上次被冤枉的情况。
上次火灾原因虽然已经澄清,但各种检查,报表并没有因此减少,反而越来越多,像雪片一样朝他们飞过来。
城区的基地,除a基地外,其余都建在林区内。生产线在,就有着火的风险。停止生产线他们也暂时没有钱去研究新项目,这些基地便被搁置。空空如也的建筑有什么风险?自然就能被排除在风险之外。他们就不用应付这些检查,能抽出更多时间来做别的事情。
余姚笑问生产线停了,产品供应不上怎么处理。谢成说E市那边有几批货被退了,我已经和崔总打了招呼,说退给我们。我已经和那边联系好,这两天送过来。
余姚笑看着谢成,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怪不得都夸你。
谢成淡笑,提了另一件事。基地停了生产线,那些劳务工便没有必要守着基地。而且从上次火灾来看,他们一是工作做得不到位,二是迟到早退,目无纪律,不成章法,养着这样的人干什么?给自己添堵吗?我的建议是接受规范,接受约束的人留下,不接受的话不多说,直接走人就行。
积极性高的人留在a基地,积极性不高的人扔去市场那边,市场部考核要严格,他们受不了自己会辞职。研究员留下,等一两年后缓过来,有研究经费批下来,他们派得上用场。如果以后大形势有变化,他们也可以往上走,不用待在县公司屈才。你说呢?
余姚笑点头,我也注意到这个问题,工作量不大,员工数量却不少,别的地市几乎没有这种问题。
谢成说关系盘根错节,和万与杨沾亲带故的,现在他们走了,也是时候整治整治了。
一周后,谢成再次去了基地,有几个基地执行了文件内容,有些基地没有。他将基地负责人叫过来,问为什么不执行。
基地负责人说月底要交货。谢成问你是分管经理还是我是?基地负责人不说话。谢成生产部门的人都没脑子吗?你能想到的他们想不到吗?而且你这交货是交到什么地方?交给谁?你在线上走了流程没?谁审核同意的?
基地负责人被问得哑口无言。
谢成说你拿着简历去找余总吧,我用不起你这个人。任负责人怎么说好话,谢成都不为所动。
通知下来的第二周,谢成又去了一趟,还有一个基地擅自生产,第二天,这个人就被以严重违反单位规章制度为由辞退。
谢成“一战成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