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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白月光(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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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今天来了一帮人,来来回回将她摊上的东西买净了,他们虽然做了伪装,但是兮兮任人很准,当一个沾着络腮胡子的大汉第三次来到她的摊位前,兮兮就发现了他们在她摊位前流连。
中午回到家,打开院门就闻到一阵夹杂着香辛料的鱼香味,并不是很香辣,而是很鲜。
好朋友从房门里探出头来:“兮兮回来啦!快来吃饭吧!”
兮兮一愣,抬脚走进去。
房间里她在东都认识的许多朋友都在,九九挽了妇人的发髻,抬手用帕子擦了把脸上的汗,笑道:“生日快乐,兮兮。”
洛悯从厨房走出来,端着家里的铜锅:“让一让让一让——”
兮兮愣愣地看着大家,初至东都认识的朋友、在港口认识的朋友,挤挤攘攘地或站或坐在她家的堂屋里。
“傻啦?”好友伸手在她眼前晃晃,“洛悯说准备给你过个生日,我也没想到能来这么多人。”
太惊讶了,兮兮都不知道怎么反应才好,呆立几秒后狠狠地擦掉要落下的眼泪,洛悯又返回厨房,推出一个三层的大蛋糕。
东都明意坊的生日蛋糕,因为人气火爆,需要提前预定。
洛悯推着蛋糕走向兮兮,众人像是排练过一样四散开来,合唱奇奇怪怪的生日歌。
兮兮的手蜷在胸前,怯怯地退了两步。
“生日快乐,兮兮。”洛悯含笑说。
直到嘴里尝到蛋糕的甜味,她才有了些过生日的真实感。
不过确实像是一场梦。
洛悯离开了,这一次依旧没有留下只言片语,仿佛之前的相处只是她的妄想。
那之前的种种、她的心动又算什么啊……
推开洛悯暂住的院落门,此处空无一人。
恰巧路边驶过一辆驴车,初升的日光照耀下扬起的灰尘无处遁形。
兮兮站在门口,慢慢扶着门框蹲下,手指蜷缩,手心里还放着早起做好给洛悯带来的糖。
心脏一阵恍若被击碎的痛处。
恸哭。
狠狠哭一场罢,为这个绝对不会为你停留的男人。
(七)
兮兮将港口的摊位退了。
她本来的愿望是在东都安家,这是她十来岁来到这儿就有的梦想。
现在她却这些年积攒下来的家财全部折现取出,换了一张前往异国的船票。
来送行的只有当初在东都认识的第一个好朋友。
那天风很大,鸟儿时而扑扇着翅膀在地面降落,时而倏然飞起。
朋友看她的样子,知道是将一身的家当都带在身上了,无奈叹了口气:“我也不拦你了。”她张开双臂,给了兮兮一个拥抱,忍住眼泪说,“你多保重。”
去往异国的船会在海上经历很多危险,只有装备最精良、经验最丰富的船队才有可能顺利到达彼岸,兮兮手无缚鸡之力,此去前途艰险。
更别提到了那边,陌生的环境、陌生的语言、陌生的风俗……尽管兮兮说自己有手艺走遍天下都不怕,但是得知她这个决定的朋友们心里的忐忑也并没有少半分。
朋友知道劝不动兮兮,最后死死抱住兮兮,生怕此次见面就是永别。
开船了。
这并不是兮兮头一次坐船,从老家来到东都有一段时间的水路,她想起那时候坐的是乌蓬小船,来来往往的船夫互相见了面会吆喝几句、偶尔有了兴致便来上一段小调。
乌蓬小船载她到了东都,现在乘坐的铁甲大船将要将她带到一个千里之外的地方,也许再也回不来。
兮兮傍晚在甲板上散步,看四周飞翔的海鸥,落日余晖映照出桅杆长长的影子,思绪万千,但也没有后悔过。
只是很哀伤。
下了船,来到的是洛悯的故乡。
这是同样被他抛下的,但兮兮怀着隐秘的心思,在这里,是否能等到他呢。
她总想问他一句,当面问他一句,心里到底有没有过她,还是说在东都的那几日、他们数次短暂的见面都是她的幻想。
这个世界上究竟有没有洛悯这个人。
风过留痕,他却能不留任何痕迹,他不是风,是晚间的月光,照耀世间,却是遥远的光源。
(八)
兮兮在那个族地旧址支起了一个小摊子,起初有很多的阻碍,语言不通、口味差异……在这片土地上作为外乡人受尽了欺负,最终还是把摊子支起来了。
这儿生意很好,那个以狮牙章为标志的家族早已衰落,如今此处成了附近居民的游乐场所,日日人声鼎沸。
兮兮在这儿支了很久的摊子,她一年四季卖浇了薄荷水的冰凉粉,花开花落不知过了多久,兮兮收养了一只小猫,又重新攒钱买下了一套小小的房子,也算是有个家了。
早年的奔波给她留下太多隐患,年纪轻轻阴雨天就腿疼,也不止这一出伤病,时间过了这么久,她觉得自已经不太记得那人的模样了,连同那个在山顶看星落日升的场景一起被不算美好的生活削磨掉了。
精力就像玻璃缸里被舀走的薄荷水一样越来越少,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九)
这日照常收摊,小猫通人性先走一步,天阴沉沉的,她的膝盖也跟着疼起来,收好东西直起身来,听见家里小猫的叫声。
“怎么回来了——”兮兮抬起头来,看到了走过来的那个男人。
洛悯。
兮兮鼻头一酸,小猫也喜欢这个人,在他的身边绕来绕去。
那人喊:“兮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