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腼腆》肆月一拾

7、纸条

　　还没等丸子回答他，安安抬起头来摸了摸脸，确认自己没有把脸笑掉，胡乱编了个理由：“丸子说你小时候掉进过粪坑。”
　　世界安静了一秒。
　　安安看见江辉的脸瞬间耷拉了下来，接着他哭爹喊娘般的嚎道：“唐柔婉你怎么什么事都跟别人说啊！！”

　　诶？

　　粪坑，真的？

　　他俩原来认识？

　　我勒个去。

　　丸子有点好笑的看着他，满脸写着“你有意见啊”，就差上去和他干一架了。
　　“班长是我姐们，算什么别人。”
　　但是现在，林轩也知道了。

　　江辉见说不过她，求饶着搂住身旁的林轩，喊道：“副班长，她们欺负我！”
　　林轩顿时说不出话来，僵直了身体，脸绷得可紧了跟谁抢了他钱似的。

　　“松开。”他长睫微垂，浅浅的眸子映上一层愠怒，周遭散发出危险的气息。
　　江辉也不是个傻子，见这情况心道大事不妙，连忙收回手，把椅子挪远了些。
　　“我错了我错了！饶命！”

　　丸子在一旁看戏看的起劲，大笑着说：“江辉你这两边不讨好啊！”
　　安安似笑非笑，嘴角轻轻勾起，望了眼林轩，下巴一扬指了指讲台说：“老师进来了。”
　　江辉转身坐好，当啥也没发生过。

　　乔老师还是一脸春风如意百花齐放，他轻轻敲了下讲桌，说：“都坐好了吧，我先问问同学们，好消息和坏消息，先听哪一个？”
　　下面异口同声说：“好消息。”
　　乔老师偏过头歪嘴笑了笑，转过来时又是一脸平静：“那我先说坏消息，坏消息是——从下周一开始你们要进行为期两周的军训，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哇，好惊喜。

　　哇，好意外。

　　没人喜欢军训，就连安安这样体育不差的也讨厌至极：跑圈跑个不停，做各种各样的训练，最恐怖的是站军姿，在大太阳底下暴晒，一站就是好几个小时。谁吃得消。
　　“那好消息呢？”在满是怨声的教室里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老师举起一根手指晃了晃，故作玄虚道：“前提是你们不用写作业，好好训练就行。”
　　听到这里，少数人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这还差不多。

　　哪里？差很多好吗？每天累的要死回去根本没心思做其他事，直接倒床上就睡了。
　　请问，有没有作业，有什么区别？
　　乔老师看样子还有话说，欲言又止的开口了好几次都没说出来。
　　“老师，还有什么坏消息？一下子说了吧我们能接受。”但愿吧。
　　乔老师反而笑了笑，接着说：“不是坏消息。本周五也就是今天，不用上晚自修，下午上完最后一节自习大家就可以回去了。住校生可以留学校里。”

　　开玩笑，能回家干嘛不回？
　　待学校里干嘛？
　　又没跟学校签合同，又不需要尊重甲方爸爸……

　　安安打算趴桌上休息，脑袋刚沾上手臂，又听见他说：“那个，班长啊，放学前带几个男生去把军训的衣服领了。”
　　安安还是趴着，埋着头说了句No Problem，可能是故意中式发音，听起来有些别扭。

　　闭着眼耳朵格外敏锐，尤其贴近桌面，迷糊间听见周围响起了稀稀拉拉的笑声，还有从她头顶传来的低笑。
　　很低很低，如果不是趴桌上估计根本听不见。

　　周六不用上课，连轴转了两个星期终于可以回家休息，临近放学的时间所有人都没心思学习，全等着下课铃响然后飞奔出去。
　　不知道为什么总是犯困的安安在睡了大约二十分钟终于醒了，抬眼看了看时间，还有不到十分钟下课。

　　教室里安静的连窗外有人踢球的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
　　她小心翼翼撕下一张纸，生怕弄出点动静，在上面写了一句什么便揉成了纸团，瞄准前面的课桌，发射，biu~
　　然后擦着林轩的肩膀飞到了他的手边。
　　安安见他头动了一下，以为拿起来要看看时，他手指轻轻拈住纸团往后方扔了回来。
　　……这怎么还带退货的啊？

　　她用手指去戳林轩的背，戳到他转过身和她对视。
　　林轩皱着眉，没有说话。
　　她都怀疑他皱成习惯了，这么喜欢皱眉以后会不会得病啊？听说会长皱纹。
　　为什么他不说话啊我天！
　　为什么……

　　安安身体前倾，凑近了跟他说话，也是不想让别人听到：“纸条我给你写的，为什么退回来？”
　　林轩感觉到她的靠近，无意识放在她桌上的手指因为距离被拉近而蹭到了柔软的发丝。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道：“有什么事下课说好吗？”
　　好吗？

　　我傻啊？下课你就跑路啊我上哪找你去！
　　安安当然不会放他一个人回家，毕竟来的时候是两个人，走的时候也要一起。
　　“放学一起坐车回去可以吗？反正我们顺路。”
　　林轩低着头望进她的眼睛，眸子里星光闪闪，像是有股魔力驱使着他。
　　他喉结涩涩地上下滚动，沉着声音道：“好，我跟你走。”

　　安安露齿一笑，做了个手势让他转过去。
　　心里又觉得有点好笑，“我跟你走”，怎么有种黄金八点档狗血剧的赶脚。林轩是谁？苦情小媳妇？
　　哈哈哈哈哈哈。
　　为什么不是“好，我跟你一起走。”
　　安安被自己荒谬的想法给吓到了。

　　跟林轩沟通好后，安安叫了江辉和另外一个男生帮忙去领军训服。
　　由于数量太多，不可能一件一件抱着，所以整了个麻袋放进去。三个人一人一麻袋拖着走回去。
　　一个麻袋里大概有十来套，重的要死，安安力气虽然不小但也够吃力。她拖一会儿停一会儿，最后干脆停了下来。

　　前面两个人好像赶着放学，两条腿扑棱扑棱就跟她拉开了半个操场的距离。
　　“诶这两个人怎么一点都不绅士呢？也不知道帮帮我，好歹也是个女生，有那么大力气吗？老乔也是的，怎么不叫林轩来？叫我一个女生，是不是看我打篮球就觉得我力气很大啊……”安安边拖边碎碎念。

　　好不容易转到拐角时，破破烂烂的麻袋有些变了形，眼看衣服就要掉出来了。安安抬起一边腿抵住麻袋外侧，一只手捞起下面突出的部分扶好。
　　走着走着好像路变窄了，低头看前方的地上多出了一双黑色运动鞋，正不紧不慢朝这边走过来。

　　她确认她不是故意的。

　　她一个脚滑向前摔去，却没有和大地热烈亲吻，扑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衣服也散了一地。“呃。”

　　“看路啊小姐姐。”一个慵懒的嗓音同时响起。
　　安安给摔懵了，抬起头看见一双琥珀颜色的眼睛，视线下移，嘴角微微上扬，脸上是一副无所谓谁也别来惹老子的表情。
　　她第一印象是，这个人好白，白到发光那种。

　　她愣了两秒，然后蹲下来捡起散落在地上的衣服。
　　黑色运动鞋退后一步。

　　以为他要走了。
　　她听见上方传来一声叹息，接着他弯下腰捞起剩余的塞给她。
　　安安站起来把衣服帽子什么的都装好重新放进麻袋里，冲面前的人爽朗一笑，“谢谢。”
　　男生抓了抓头发，“啊”了一声说：“你是高一的吧，叫什么……安来着？”

　　“李安安。”

　　男生用拇指贴住中指打了个清脆的响指，带着笑意的气音说道：“你挺有名啊……安，神？消息都传到我们高二那边了。”
　　安安有点抱不住了，不能和他闲聊了，急着回家呢。
　　她横着身子往教室的方向拖着腿慢慢挪着，走路的样子像极了螃蟹，乍一看还挺搞笑。
　　男生插着兜看她，微笑时露出嘴里两颗乖巧又俏皮的虎牙。

　　他懒洋洋的说：“李安安，你怎么不理我啊？我都这么跟你搭讪了。”
　　尾音略微上扬，嗓音低沉又磁性，与生俱来的性感。
　　安安自顾自挪着没停下，但出于礼貌还是抬起头来说话：“你好你好，山不转水转，咱们江湖再见。”
　　男生笑了，后面好像还喊了什么，只不过她没听见。

　　已经放学了，班里人基本走光了。
　　安安把麻袋拖进教室，重重地搁在地上。
　　她拍了拍身上的灰，看向站在一旁的江辉。

　　“你们走那么快干嘛？没看见我都落后面了吗？”她有些不爽。
　　江辉嘿嘿一笑，说道：“我以为你跟着我们后边呢，就没往后看。而且我自己也提了一袋好不好？”
　　安安朝他露出一个微笑，却是没有带着善意的，反而极具攻击性。

　　“你是男的吗？”

　　“怎么这么娇弱？”

　　“难道说，你不行？”

　　一针见血，字字诛心。

　　“我错了！”江辉哭着跑开。
　　安安冷哼一声，提起书包一边的背带搭在肩上，走过去敲了敲林轩的课桌。
　　“走了。”

　　林轩慢条斯理收拾着课本，站起来时把椅子轻轻推进桌下。
　　做清洁的同学跟他们挥手：“班长副班长，再见！”
　　李安安&林轩：“再见。”

　　其实这两个星期一直有在跟家里人联系，但是真的要回去了还是激动不已。
　　安安飞快跑下楼，欢脱得活像只小兔子。
　　林轩就愣了下，差点没追上她。

　　他无奈的叹了口气。
　　“你慢点，等下摔跤了我可不会管你。”

　　安安率先抵达楼下，自娱自乐般做了个胜利的V字手势。

　　林轩随后也下来了。
　　他一把握住她纤细的手腕，轻声说：“别得瑟了，车要到了，快点走。”
　　她怀疑他是故意的。

　　她一路被拉着走到车站，坐在长椅上他还紧紧攥着。
　　她晃了晃手，笑了笑说：“还牵着啊，这么喜欢？”
　　林轩倏地松开，垂着眸子淡淡道：“抱歉。”

　　安安没有说话，只是盯着他的脸笑。
　　坐到了四点二十，其实也没过多久。公交车已经缓缓停在了站台。

　　等待的时间里林轩闭着眼小憩，安安见他还不醒 ，于是轻声说：“车来了。”

　　林轩辗转醒来，但不知道为啥就是没有反应，动也不动，只是两只眼睛在眨。
　　确认还活着。
　　“滴滴！”司机第二次按响喇叭，显然已经等的不耐烦了。
　　安安也不想被人看笑话，一把穿过他的手臂勾住将他提了起来，然后拖上了车。
　　在司机和乘客诧异的眼神中连刷了两次公交卡，选了两个靠窗的连座坐下。

　　直到车子平稳行驶了五分钟，林轩才回过神来，他眨了眨眼，长睫毛像嫁接的一样，又密又细。
　　他转过头来问她：“你有糖吗？”
　　安安愣了下，接着从衣兜里掏出一把糖果出来，啥味的都有，像酸酸甜甜的水果糖，软软的橡胶糖，吃了会吐好大的泡泡的泡泡糖，还有含久了会有苦味的薄荷糖。
　　林轩也不好奇为什么她随身带这么多糖果。

　　他盯着她的手看了几秒，伸出手指拿了颗薄荷糖，剥开糖衣送进了嘴里。
　　安安想清醒清醒，也拿了颗薄荷糖吃，其余的放回兜里。
　　清新的味道在舌尖散开，蔓延到口腔各个地方，呼出的气体都是凉凉的。甜味消失之后代替它的是苦味。

　　安安不经常吃薄荷糖，只是以前在熬夜刷题时会猛磕，但带来的还是酸爽的滋味。
　　没什么人喜欢吃苦。

　　明明有那么多甜味的糖为什么偏偏选了薄荷糖，为什么格格不入；为什么总是炸毛；为什么对人爱搭不理，又忽冷忽热的；为什么……

　　别人的事跟她有什么关系。
　　多管闲事。
　　但是好想知道啊。

　　“好奇心害死猫”，她不是不清楚。

　　想着想着意识逐渐就模糊了，睡过去之前她记得自己问了句：“你刚才咋了？”

　　还没听到答案，安安脑袋向一边倒去。

　　林轩刚想回应，转头看见双眼紧闭的安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