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系我心》果灯阿珀

19、第 18 章

　　滑落的汗水模糊了视线。

　　什么都看不见，什么也不能思考。

　　尹玥抬手要护住头，又或许是肌肉的下意识动作。

　　男子的第一名在此时冲过她身旁。

　　观众全在大声加油，摔倒的女子选手引来一阵惊呼。

　　没有人料到，男子组的选手会停下脚步，任他人超过他而去。

　　停下前，姜天泽有过一瞬犹豫。

　　在一段距离外，他就看到她摇摇欲坠的脚步。

　　快到终点了，保持这个速度，她能拿到第二或第三，再拼一把，第一说不定也有可能。

　　然而最糟糕的情况出现了。

　　他跑过去，放任自流，被姜渊念叨几句，也仅此而已。

　　然而她像是片雪花，轻飘飘地，落到了他的脚边。

　　姜天泽对自己的心情很诚实。

　　就这样跑过去，拿到1500m的冠军，他也不会愉快。

　　就在众人还在大呼小叫，不知要如何扶尹玥起来的时候。

　　姜天泽已到了旁边，半蹲下身。一手从下方揽住尹玥的肩，一手拢住校服的裙裤边，腰部用力，一下将她抱了起来。

　　跑了一千三，他也快没力气了，但送她去医务室绰绰有余。

　　现场一片混乱。

　　好几个同学跟过去了，任海英也往医务室跑。

　　齐御走出了几步，回头看到林静站在原地，双手捂住了脸，怔怔地看着一窝蜂离开的人群，一副没搞清楚状况的样子。

　　“还不走？”齐御朝她挥了挥手。

　　“欸？”林静的嘴角忍不住上扬，看不见的八卦雷达在她头上疯狂旋转。

　　什么情况？！是不是有什么情况？绝对有情况！

　　姜天泽将尹玥放到了医务室的床上。

　　她的脸红得和熟透了的苹果一样，不知是烧得还是热得，像是快失去意识了，大口呼吸着。

　　任海英拿枕头让尹玥垫在后面，靠在床上。

　　姬钰拍了拍手，即刻开始赶人：“好啦好啦，我这里庙小，班主任留下来就行。”

　　“姬老师，这都是什么时候了，快看看。”任海英着急道：“本来就发烧了，还非要跑八百，摔了一跤，没有很严重吧。”

　　姬钰拿着一条薄毛巾走到床前，盖在尹玥的腿上：“这就检查，不用着急啊。”

　　“姜天泽，你也休息一下。”任海英几乎是命令道。

　　本来可以拿冠军的，可惜了。不过还真是个好孩子。

　　“我没事。”姜天泽看了看左右，走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医务室的门又被推开，林静几乎是跳了进来。

　　齐御拿着姜天泽的水瓶，递给了她。

　　“怎么样了？没事吧？”林静赶到床前，把水递给尹玥。

　　“都这样了还能喝冰水啊。”任海英说道：“倒点温水喝。”

　　这话是对林静说的，林静看了眼齐御：“倒温水。”

　　齐御：？？？
　　虽说心里抱怨，毕竟是为了伤员。

　　齐御端来温水，尹玥接过：“谢谢。”

　　姬钰摸着骨头，确认了没骨折：“腿没问题，一点外伤。”他拿起盖在腿上的毛巾：“体温休息一下再量吧，刚跑完量不准。”

　　任海英松了口气，想说尹玥几句，但看她这个样子，实在开不了口。

　　“我看要联系一下你家长。”任海英愁道：“接你回去，去医院看一下。”

　　“我真的没事，自己能回去。”尹玥连忙阻止。

　　姬钰用棉签占了药水，清洗擦伤的地方，任海英看着都疼。

　　“都这样了还自己回去？尹玥，你这孩子，有时侯不要太倔啊。”

　　感觉任海英是下了决心，尹玥只好行缓兵之计。

　　尹莱拉来学校，说不定会碰到尹夙，她绝对不想这种事情发生。

　　“老师，我现在好累，就想在医务室休息一下，要不晚点吧。”她昏昏沉沉道：“我家里人挺忙的。”

　　“是啊，现在才两点半，说不定躺会儿就好了。”林静也应和道：“还有其他同学有比赛，老师您也要去看的吧。这边我们好几个人呢，真要有什么事，不等您来，齐御立马就过去告诉您了。”

　　任海英听了，又觉得好笑，又很是无奈。

　　林静太能说，但一向稳重的齐御在，姜天泽也在，自己也确实能安心。

　　操场上还有几十个人，这里的姬钰和校长有亲戚关系，也好歹是个成年人。

　　“行，”任海英起身，“齐御，有什么事立马过来和我说啊。”

　　齐御：？？？
　　林静，他不会忘记这笔账的。

　　姜天泽看着尹玥，起身往外走。

　　走出一段距离，到了另一条走廊上，他拨通了周淦的电话。

　　“周叔，尹玥发烧了，麻烦您来学校接一下她。”放了电话，姜天泽没回医务室。

　　在医务室里，林静一直若有若无地往这边看。再继续呆下去，她迟早会问出五花八门的问题。

　　姜天泽往班上的位置走去，见一没穿校服的男人走过他身旁，站停在场边。

　　运动会时，门卫管得松，也不知哪里来的。虽说有些可疑，姜天泽不打算管，对方倒看了过来，还大咧咧走来。

　　“同学，这几班？”男人戴着墨镜，微卷刘海落在两侧额边，还挺潮的，但没能遮住他额上的浅淡疤痕。

　　姜天泽：“您在找几班？”

　　“三班。”

　　姜天泽：“我就是三班。”

　　“那挺巧啊。我女儿要参加比赛，那孩子小时候身体不好，我有些担心就过来看看。”男人顿了顿，往人群里看，喃喃道：“怎么不在啊……”

　　姜天泽沉默了一瞬，还是问道：“您要找谁？”

　　“同学，你真好心啊。”男人侧过头来，略微垂头，眼睛透过眼镜上方往下看，咧开嘴笑着，伸手就揽过姜天泽的肩：“现在是什么项目？”

　　男人的五官轮廓有些熟悉，姜天泽抿了抿唇，又听男人开了口：
　　“尹玥，我女儿，你认识吗？”

　　姜天泽垂下眼睛，不着痕迹地绕开男人的手，也笑了：“当然，叔叔，尹玥在这边。”

　　男人话语间的轻佻感，身上散发出的气息，无视物理距离的动作，实在是熟悉，一切好像都能串起来了……

　　尹玥躺在床上，意识模糊，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去的，像是在漂浮，稍一放松就要坠落海底。

　　热度似乎察觉到了她身体的松懈，一股脑地涌了上来，无数片段于眼前交叠，在这纷乱中，她听到了一个声音。

　　“尹玥，他不会再来找你了。”

　　她将头埋在被子里，小声啜泣，拉住了他的手，他坐在她的床边，很久很久。

　　那就是一切错误的开端，明明让两人不断靠近，却最终使得他们分离的理由——

　　她往后倒去，头上还包着毛巾，窗外是这座古老城市的夜晚，一闭上眼睛，就是白天自己落荒而逃的样子。

　　有着爽朗笑容的女性说她叫林飞，留给了她联络方式，女孩将自己的雨伞给了她，和她告别。

　　她们不知道她是谁吧，如果知道她的心中想法，一定不会对她展露出这般温柔。

　　电话响了。

　　尹玥一手挡着眼睛，一手在枕边摸，没看是谁就接了起来。

　　“阿玥。”

　　低沉的声音，让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哈哈。”电话那头，随即了笑声：“像吗？”

　　尹玥捏紧了电话，没有开口。几乎停跳的心脏恢复了原先的频率，甚至更加缓慢，这是失望的表现。

　　“怎么不说话，玩笑开得太过分了？抱歉抱歉，就想说这个时间，你应该是见到了，来问问情况。”
　　电话那头，姬钰倒在沙发上，偌大房间没开灯，城市夜景尽收眼底。他晃了晃手中酒杯，头往后仰去，蓝牙耳机挂在耳朵上。

　　“……他结婚了。”尹玥的鼻音浓重，声音戛然而止，明明是想哭，却又随后扯开嘴角，像是在笑。这是身体的自我防卫机制。

　　“五年前的事，我没和你说？”姬钰的声音染上了不易察觉的冷淡，他顿了顿：“你见到了他的妻子？”

　　见到了，当然见到了，她没想过他会结婚，但那个女人好温柔，面对陌生人也能毫无保留地信任对方，也懂得保持距离。
　　女人问她需不需要帮助，却没有问她是谁，为什么见到他们就跑。
　　他为什么追上来，他不应该追上来。

　　“嗯，”尹玥咽下泪水，笑出了声，“他们竟然还有个女儿，那么可爱，我都不知道……我看到他们，只觉得……姬钰，我就像是鬣狗，混在狮子群中，假装自己是他们的一员，到最后发现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我自己，啊，原来我不过是……不过是这么卑劣的存在……”

　　我也一样，不，我第二的话没人能当第一。
　　姬钰没说出口，轻吸了口气，仰头喝下了全部的酒，及其浪费的。液体流过他的喉管，浓烈地燃烧了他的心脏。

　　姬钰：“你不想知道他的妻子是谁？”
　　尹玥：“……”

　　高中毕业十年，两人分离已有五年，她一时的回头，就意味着她有资格去质问这些吗。
　　当年是她先提出离开，再也不见，她那般决绝，可是今天看到他朝她跑来，她多想停下脚步，转身将他拥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