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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春风醉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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晟京的春日里,王城大道两旁迎风的细柳刚抽出千丝万缕水嫩的枝条。
微风一拂,似飞鸿轻羽飘飘摇摇,悄然挠动行人的心扉。
一辆鸾驾自宫门缓缓而出,天上的日光从软绵的云层中倾泻而下,洒在那金色滚边的车帘上,整个马车瞬间被镀了一层金辉,庄严,尊贵,像是从天宫驶来的仙人座驾,不由得让路人纷纷颔首退避。
马车疾驰直往庄府,车中端坐的人却是随着飘动的车帘望着街上一一倒退的景色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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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的风吹得人心神荡漾。
“凌姊姊,陪我一起出去玩吧。”
晏府的后花园中,一个稚气的小小少年拎着手中的金鱼花灯兴冲冲跑向亭中正在抚琴的少女。
少年眉眼清秀,穿着一身碧色锦衣,额上沁着细汗,虽才七八岁,但已能看得出日后成年时是何等俊逸的风采,而那抚琴的少女身着粉衫,端庄秀美,衣袖随着袅袅琴音舞动,宛若春日里花丛中翩翩起舞的蝴蝶,年纪虽也不大,但沉稳的气质已能窥见大家闺秀的仪态。
少女停手,嘴角带笑,琴音戛然而止。
“慢些走,都这样大的人了,怎的还这么冒冒失失,你可是......”
少年小跑着终于走到了亭中,喘了口气才又道:“凌姊姊说话总是跟父亲一样,我知道你又要说“你可是京兆府尹家的长子,要时刻注意自己的身份与行止”,如果是因为我姓庄而无法外出玩耍,我宁愿不要这个姓。”
少年说完低头摆弄着手中的花灯,有些恼又有些不甘。
十来岁的少女像大人般幽幽叹口气,笑着哄道:“好了,这话与我说一说倒也罢了,切莫让别人听见。”
“我偏要说!”少年不满地把头扭向一边。
少女走过来,蹲下身看着那花灯,仰头朝少年盈盈笑道:“好啦,今天陪你玩就是了。”
“还是凌姊姊最好,那我们赶紧走吧。”少年转忧为喜,一手拿着花灯一手拉住少女的手就往外跑。
“慢点......”
“可是去的慢了好看的花灯就卖光了......”
正是季春时节,百花盛放,少年少女跑过桃树下带起一阵熏风,惹得树梢上的桃花纷纷跌下枝头想吻一吻自沉眠中苏醒的大地。
——
“阿凌,以后我娶你好不好?”上元节时,灯花如昼,十二岁的少年望着绽放着烟火的夜空对旁边即将及笄的少女道。
少女沉默了片刻,缓缓抬起水眸,眸中潋滟着上元节的灯火,温婉动人。
“你该叫我凌姊姊。”少女语带了一丝忧虑纠正了少年的话。
少年握住她的手,目光清澈诚恳,“再等等我,等我及冠,就来娶你。”
少女脸色酡红,别过头去,口是心非道:“谁说我要嫁你了?”
少年闻言有些急了,忙问:“那阿凌要嫁谁?”
“我要嫁的人一定是才满京华,绝世无双的男子,可你却只知玩乐,明明天赋极好,却偏偏琴棋书画诗书皆只有所涉猎,而不专修,如何能娶我?”
“那我明天,不,今晚回去就好好跟着夫子习学问,这样的话是不是就可以娶你了?”
少女莞尔低头一笑,“那就看你的表现了。”
两张如玉的脸颊被上元夜的灯映得绯红,辉煌灯火见证了世间情动,而岁月不过在弹指之间。
——
纷飞的大雪笼罩了整个晟京,彻骨的寒仿佛要把人的骨头都要冻裂才罢休。
“我等不了你了。”冰封的湖边,立着一个身着红色织锦镶毛斗篷的女子。
她的脸在寒风中冻得更为惨白,毫无血色,往日温柔的眉眼此刻却是冷清冰凉。
“你真的要进宫?我可以去求父亲,只要我娶了你,一定可以......”对面的男子哀声挽留,只是语末又带了几分迟疑,俊朗的面容却无一丝光彩。
“不用了,就凭你如何能救晏家?”
“阿凌......”男子不可置信地抬头望着眼前语气冷漠的人,感觉寒风如刃一丝丝是割在心头。
“如果不依靠庄家,不依靠你父亲,你又剩下什么呢?在我看来,现在你连利用的价值都没有。”女子的声音此刻都带着风雪的声音,眼前人在飘雪中愈发模糊。
风呼呼地仍在刮,树上的积雪被掀落一地,砸在满是积雪的地上却是悄无声息。
......
“娘娘,庄府到了。”车夫的声音似是从寒风中飘来,将车中的晏凌惊醒。
“嗯。”她筋疲力尽地回了一声。
“恭迎贵妃娘娘!”她才下车,便见庄府门口整整齐齐跪了一地的人。
忽然她感觉有些恍惚,手不禁紧紧抓住旁边侍女的胳膊才稳住身姿。
人群中一人身着白衣格外惹眼,墨发束着白玉冠,在那一众人中像是中秋的月亮般明亮。
“各位免礼,起身吧。”她抬抬手,众人起身让开了一条路。
庄流影走上前来,拱手道:“贵妃娘娘驾临,蓬荜生辉,父亲卧病在床,不便接驾,还请娘娘恕罪。”
晏凌并未看他,只觉万千思绪随着春风飘散,心里许多的话到了嘴边皆化作了一声淡淡的“嗯。”
那个从小跟在后面唤“凌姊姊”的少年不再了,世上也再无那个叫阿凌的少女了。
在庄流影的引领下,她跟着踏入了庄府,院中景色一如从前,当年那片诀别的湖边,如今桃花纷飞,落花逐流水,飘落一池。
晏凌如行尸走肉般挂着似乎是刻在脸上的微笑去慰问了一番庄大人,短暂的客套寒暄后,大家才纷纷离开房间。
庄大人虽然面色不好,但她知,庄大人这得的是心病。
“你们都先退下吧,本宫与庄侍郎有话要说。”从房间出来后,晏凌笑着屏退了周遭的下人,又看了一眼身后的庄流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