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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庸医误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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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的窗正对着的是一棵伞状亭亭如盖的松树,几十年如一日的松树,看不出有什么变化,只是过段时间再来看,似乎觉得它的枝丫叶子又多了些,荫庇的地方又更大了些,以至于不得不移走原本种在它附近的一些喜光花草。
父亲与母亲总说白潇一点长姐和大家闺秀的样子都没有,种一株松树让她偶尔能定定心。
所以那时白紵总嘲笑白潇的房间一点都没有女子闺阁的样子,反倒像是个老气横秋的独居中年男人的住所。
白潇倒也不恼,依旧是我行我素,要么翻/墙出去喝酒,要么在府中和丫头们嬉嬉闹闹。
闹腾的白潇与安静的白紵仿佛是两个极端,那会白紵老觉得白潇没有一点千金小姐的自觉,做些有失体面的事,可是当看到白潇每日十分开心的样子又偶尔有些羡慕。
后来越是长大白紵越发看不惯白潇的行事作风,但现在想想,当她越是看不惯长姐的时候也是越发羡慕她的时候,只是白紵不愿承认。
房间寂静无声,叶云河躺在床上能听到的只有自己的呼吸声,他看一眼白紵如石头般坐在窗前,便开口道:“白小姐若是觉得无趣,也不必勉强留下。”
虽然他想在此时刷刷好感,让白紵能对他多一点怜惜之情,可看着她独自沉思的背影,仿佛像一只向往着广阔天空却被锁在牢笼中的小鸟,又忽觉有些许悲凉不忍。
“不勉强。”白紵道,随后,她收回目光看到桌上有一盆不知名的花草,那叶子翠油油的,很是精神,泥土也还蓬松湿润。
“这是你种的花?”白紵问道。
叶云河微弱地笑道:“嗯,是我从家乡带来的,叫做火焰花。”
“火焰花?”白紵没听过。
“嗯,因花开时远望如火焰,极其美丽,因此得名。”
“晟京从未听过这种花,倒是想见见它开花的模样。”
白紵端详着那盆花,想象着它开花的样子,是像火焰一般一簇簇一团团的火红色吗?
“小姐,水来了。”倾葵端着水走了进来,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白紵侧过身,点点头,交代道:“去帮叶公子敷上冷毛巾。”
小时候,若是夜里风寒发热,母亲便是守在她床边,一遍一遍地给她换敷沾有凉水的毛巾,直至天明。
叶云河一听,突然惊地咳嗽了两声。
这样躺着让一个小姑娘照顾,他倒是有些不习惯,一点男子气概都没了。
倾葵犹疑着端了过去,拿毛巾沾了水直接湿哒哒的搭在叶云河额头上。
一时间,毛巾中渗出的水唰唰顺着额头流了下来。
倾葵手忙脚乱地又是擦水又是敷毛巾。
白紵在旁看不过去,提醒道:“把水拧一拧。”
倾葵又垂着头重新拧了一把,重新敷在叶云河头上。
“毛巾拧的太干了。”白紵看罢又道。
倾葵委屈地拿着毛巾道:“小姐,奴婢愚笨,这要拧到几成水才合适?”
“算了,你出去,我来。”白紵叹了一声,斜睨了一眼倾葵。
倾葵放下手中的东西颠颠地跑了出去,她站在门外心中喜滋滋的。
刚才那场废材戏码应该演的还算可以吧,只有这样自家小姐才能和姑爷有亲近的机会。
见倾葵丢下东西跑了,白紵则从袖中拿出一条丝帕遮住嘴鼻,系在脑后。
她搬了把椅子坐在床边,拿起水中的毛巾,稍稍拧干,又折了一道,刚好宽度合适服帖地敷在叶云河额上。
叶云河只觉白紵袖间传来一阵淡淡的香味,额头上也凉凉的,十分舒服,原来被人这样细心地照顾是这样令人安心。
小时候因母亲与父亲都忙,有时候生病了,母亲也只是趁空熬了药送去让他喝下就算了,或者躺在床上休息几天,这样手把手地亲自被人照顾倒像是第一回。
母亲是个大大咧咧的女人,她总说:男孩子养的粗糙点的好。
父亲呢,唯唯诺诺地看着母亲也表示同意,能长这么大,全靠着运气和自己强烈的求生欲。
“你为何以纱巾遮面?”叶云河总算是注意到白紵脸上的东西。
白紵却不以为意道:“我自小身子弱,这样以防你将这风寒传染给我。”
......
叶云河抿了抿嘴巴,无言以对。
真不知道该说这白小姐是无情还是坦率了。
虽然话是没错,可作为躺着的病人听了这话只觉背后如有针毡,惭愧的很。
白紵饶是嘴巴上这样说,但手中的动作却没停下。
如果方才那话换作别人换种表情抑或者语调来说,都会让听者以为是嫌弃,只是不知怎的,从白紵嘴里说出来却显得格外真诚。
“你不用觉得有负担。”白紵余光间仿佛看穿了叶云河的心思。
叶云河听了这句话便安心地阖上眼眸任由着她照顾,耳边偶尔传来哗啦的水声,随后原本热乎乎的额头变得冰冰凉凉,鼻尖不时拂过淡淡的香味,花香中带着一丝胭脂的香味。
或许是过于安心,或许是实在疲倦,叶云河竟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白紵盯着叶云河,这才细细瞧了一番。
这便是她未来的夫君吗?
前日她站在门廊上看到他立在藤萝树下的时候,刚睡醒的恍惚感,一瞬间竟然觉得他身上有些庄流影的影子,只是现在仔细看来,他们两并不相似,一点都不像。
若是将庄流影比作那春夜里皎洁的月光,温柔中总带着一丝微凉;那叶云河便更像是初夏傍晚的彩霞余晖,明媚中带着五彩斑斓的温暖。
白紵换了几次水,敷过数次毛巾,见叶云河入眠了,额间的温度已经慢慢恢复到正常的时候,便关了房门退了出去。
“着人在东厢这边看着,若是他待会儿醒来,便给他端点吃食来。”白紵走到门口见着坐在门口的倾葵交代道。
倾葵忙跟在身后,问道:“小姐,您不陪着姑......叶公子啦?”
她这两日见自家小姐与那卓赫炎似乎走的很近,这让倾葵很是着急,虽然那卓公子一表人才家世显赫,但是实在算不上良缘,还是皇上指的姑爷好些。
何时能看到小姐与姑爷恩恩爱爱了,她这颗悬着的心才算能放下来。
“我知道你是着急,关心我,但是以后不要再做些多余的事情。”
白紵侧目盯着倾葵,眼里有一些警告。
刚才倾葵那拙劣的演技白紵怎么会看不穿。
只是那叶云河到底哪里好,让倾葵这个丫头如此积极地想撮合自己与他,她想不通。
倾葵对上白紵的目光,自知心思暴露,低下头眼神躲闪,讪讪道:“知道了,小姐。”
白紵边往前院走便道:“瞧他也不像弱不禁风的人,难不成是我昨日随口之言,一语成谶了?”
不禁又想起昨日雨中,说的那句话。
倾葵跟在后头想了一会,道:“应该不是昨日雨中受了风寒,想必是那日小姐带他回来的那晚......”
倾葵说着声音越来越小,仿佛是做错了事般。
“我带他回来的那晚?”
白紵想了一回,依然疑惑,那日只是中了不入流的毒,她一直在旁,倒也不曾有什么着凉的时机。
只是,忽然她又想起最后大夫给叶云河的解毒方法,自己倒是没有多问。
倾葵点头应道:“估摸是那日大夫给的解毒方法,说是让姑爷脱了衣服沐浴着月光浸在冷水中足足两个时辰方可,所以,所以我们便照做了,虽然中间他叫冷,但是还是被管家按住了,只不过真的也解毒了。”
白紵无奈轻叹了一声,“最近夜里依然偏凉,让人泡在凉水里这样久,不风寒也倒是怪了。”
心下却不由自主想起一句:庸医误人。
早知道让他受这个罪,倒不如花点银子让管家把他送到沁芳楼。
只是,随即白紵又摇摇头,还好没有送进沁芳楼。
“那要不要让我再去请个好些的大夫来给姑爷瞧瞧,恐落下病根。”倾葵有些担心,又有些懊悔。
现在想来,那日的大夫给的法子实在是有些愚蠢了。
“不必了,看他身子似乎也还强健,索性风寒也不严重,再稍作调养应该无碍。”
白紵阻拦了倾葵,漫不经心地走到了大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