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出来的妹妹》季风林

56、第56章 抽离感

　　“呃，这个有点难解释......”宁朝晖尴尬地说，“总之这个采访没有金可宁可能不太行。”

　　金可宁也帮他说，“昨天有点意外状况，所以只好让我顶替了。其实朝晖哥帮了很大的忙。”

　　李皓哲就盯着她，冲墙上的印记努了努嘴，“那个呢？你不怕了？”

　　墙上的警告鲜红而刺眼，不知道是用什么漆涂上去的，看起来像血。尤其是那个“死”字，杀气横生。要是一般人，大概早就被吓得魂不附体了。

　　“呃，挺怕的。”金可宁顿了一下，却只能演出害怕。

　　在她内心深处，那是人的威胁，对她不构成什么威胁。但是这件事是绝对不能说的。即使是李皓哲，也最多只能了解到她是个有特异功能的人的地步。否则也是违背秩序的。

　　一开始，她也觉得奇怪。可仔细一想原因，早就释然了。

　　比起其他人，她成为灵御之后，包括自然死亡，她就是早就不知道死过多少回的人了。即使不成为秩序的管理者，也是一样。所以就算她还是会对人类世界的一切充满感情，实质上也已经是超出一般人类生命极限的存在了。不要说是死亡，这一个画的张牙舞爪的死亡威胁，完全不足以让她感到恐惧。

　　李皓哲困惑地看了她一眼，“那你还要去？”

　　“嗯，”金可宁点头，“我会为我的命负责的，但工作还是要完成的，李编。”

　　李皓哲沉默了一会儿，“作为你的老板，按理说是不是应该感到欣慰？”

　　金可宁和宁朝晖都笑了起来。

　　“行，一起走吧，”李皓哲对他们说，“金可宁，你跟我走后面。”

　　宁朝晖知道他这是有事要嘱咐，立马识趣地先行一步，关上了门。金可宁望着他，先说，“李编，我是无所谓。你要去调查，一定要小心。当然，无论何时，我也无法保证你的安全。”

　　她说“你”的时候，语调加重，显然在强调是这个时空的他。

　　李皓哲缓和了神色，“知道了。不跑出国是我的选择，一样，虽然比你实际还要害怕一点，但我也会为自己的命负责。”

　　“李编......”

　　李皓哲打断她，“我不知道你有什么打算。但一涉及到你哥的事情，我知道你是不会听劝的。不想解释就不必解释了。时机成熟的时候，你再告诉我。。”

　　“好。”金可宁有些感动。

　　她忽然想起李皓哲在车上对她倾吐秘密的时刻来。就像金俊宁之于她，乔悦之于李皓哲，一定是最重要的秘密所在。可他却意外地主动。想到此情此景，她不由得开始联想到另一个不太吉利的可能性：李皓哲可能也在担心，他等不到时机成熟的时候了。

　　想到此，她连忙晃了晃脑袋。甩掉了这个怪异的想法。

　　无论如何，她都不希望任何悲剧发生。但就像她目前没法听李皓哲的，李皓哲也不会听她的。两个人都做好了觉悟（即使她的代价更小）。

　　到了宁朝晖车上，李皓哲敲了敲窗子和她道别，还把铁棍给她放到了副驾驶座。自此两个小队就分道扬镳了。

　　开出宿舍小区没多久，宁朝晖就在金可宁身边不迭地叹气。金可宁扭头盯着他，又看了看路况，一片畅通，正是绿灯带。只觉实在是让人想不明白。

　　“朝晖哥，”就在宁朝晖叹到第二十口气时，金可宁终于忍不住了，“你没事吧？”

　　“嗯？”

　　“你刚才叹了好多声气了。”金可宁指出。

　　宁朝晖抬起了头，“哦。那都是下意识的。你说你和老李两个人度过了这么多难关，我居然都没有参与。感觉怪难受的。”

　　“难受什么？”

　　“不知道，”宁朝晖迷茫地说，“反正不是觉得三人关系中被排挤了什么的。而是觉得吧，你们挺可怜的，而我居然只能袖手旁观。你说，待会儿采访的时候，我是不是也只能袖手旁观？”

　　金可宁大致理解了，马上说，“怎么会呢？就算是旁观，朝晖哥本身在场就是最大的帮助了，绝对不是袖手旁观，而是定心丸一样的存在。”

　　宁朝晖摸了摸鼻子，“等等，你是在安慰我吗？”

　　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宁朝晖看出来了，金可宁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继续安慰他，说当然是真的。慢慢地，她也觉得这话就是真的。事实上，昨天如果不是宁朝晖在，她也许根本没有那么大的勇气去问他表弟那么多尖刻的问题。

　　到了天歌娱乐之后，金可宁有点飘飘然的心，也彻底沉静下去了。

　　“朝晖哥，谢谢你。”她在下车前一刻，诚挚地说。

　　走到车前，宁朝晖才挠着头问她，“你真的觉得我这么有用啊？”

　　金可宁一下子就笑了，“哪有这么怀疑自己的？我都说了一路了，为什么朝晖哥突然这么不自信起来了？该不会是被李编怼了一句，就当真了吧？”

　　刚说完她就担心坏了，尤其是在宁朝晖的脸色转为僵硬之后。看来他还真是把李皓哲随口一句玩笑当真了。

　　于是一路上，金可宁都在认真和他说，在她眼里，李皓哲有多喜欢他。说着说着，就克服了即将面临采访的紧张感——因为忙着安慰比她更紧张的人——不知不觉，他们就到了提前安排好的会议室。

　　金俊宁已经等在里面了。他们进来的时候，他正捧着一本厚厚的铜版纸精装书，看得聚精会神。见是他们来了，他马上站了起来。

　　“上午好。”他伸出手，宁朝晖也伸出手握了握。

　　今天虽然会录音，但公布出去的就是纸面上的采访，大概一会儿也没活动，所以金俊宁也没化妆，仍然穿着昨天的白色卫衣，戴着帽子。看起来精神不错。但他似乎也隐隐感觉到两个记者的情绪都不太高，马上问道，“怎么了？紧张吗？”

　　金可宁无意中照到一边的镜子，才注意到自己和宁朝晖的脸都是惨白惨白的。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脸颊。

　　“啊，还好。可能是昨晚没太睡好的原因，”金可宁笑了笑，“别担心。采访我都准备好了，哥你也准备好接受采访就行。”

　　金俊宁却仍然问道，“你说遇到了麻烦，怎么了？一会儿说？”

　　“嗯，也没什么很大的麻烦，都是工作上的事。”金可宁还是尽力掩饰了一下。她不希望任何事影响到接下来的访谈效果。

　　他们俩来到会议室之后，没过多久，彩虹流沙的其他成员也陆续来齐了。众人都一一问了好，也许是因为知道是金俊宁的妹妹采访，对他们不仅客气尊重，而且开了不少玩笑。在彩虹流沙的各种音乐理念，成员关系上面，都采出了很好的效果。群访做完，基本上整张专辑的基调就已经宣传得很到位了。可以料想报道的反响会不错。

　　到了个人采访上，彩虹流沙的制作人林PD（他半途就进来旁听了）提议首先单独对金俊宁采访。金可宁当然也欣然同意。

　　等会议室里几乎就剩下金可宁，金俊宁，宁朝晖，还有林PD，个人采访才重新开始。

　　“主打《逐风》和个人曲《金色拥抱》完全是两个风格的作品，但都出自金俊宁之手，可以聊一聊这两首的反差分别代表了什么吗？”虽然采用专业的口吻，金可宁还是首先问出了最令她好奇的问题。

　　金俊宁笑了笑，“这个问题很好。就像之前说的，《逐风》受到了几位歌手还有艺术作品的启发。其实仔细品味“逐风”这个词的质感，总有种空洞的感觉，让人想起庄子描述的‘以有涯追无涯’。琢磨了一天，猜想大家的反应应该无非是两种，觉得这题目很苍白，或者很浪漫。好在后者多一些。多亏了大家的声音往其中灌注了充分的力量。其实可以说《逐风》的风格是我的词和大家的声音共同作用而成的奋发感。”

　　“至于《金色拥抱》，一开始的题目，其实不是“金色拥抱”，而是“枫山”来着，”金俊宁垂下眼，仿佛在回忆，“背景隐隐可以听到枫叶被风吹落到地上的声音。是我在枫山公园录的。比起《逐风》感觉要平静很多，对吧？”

　　金可宁也回想起来，“原来是亲自去枫山公园录的啊。的确，整首歌有种清凉感。完全出乎大家对你作为说唱歌手的预料。原本以为还会是一首纯粹的嘻哈歌曲，没想到却是这么R&B的感觉。”

　　“比起说唱歌手，摇滚歌手，抒情歌手等等这些定义，以每首歌去打破固有的框架，对我来说更有价值，”金俊宁说，“其实这首歌中断也有加入rap的部分，但是依旧很平静。因为我希望这是一首传递消息非常明确的歌曲。每天在工作中忙碌，大脑停不下来的时候，我经常强迫自己逃避工作，去公园走一走。虽然走的时候又会想念工作，但这种逼迫其实是很重要的空隙。”

　　金可宁好奇地问，“你用了逃避这个词？”

　　“对，”金俊宁惊讶地看了她一眼，“总是在和我自己有关的世界，让我慢慢觉得丧失了对真实生活的联系。反而偶尔逃避这些，去陌生的地方走一走，看到其他人和我毫无关系的生活，脑子里什么也不想，只欣赏那个世界纯粹的陌生感，是很舒服的一项活动。枫山公园去了很多次，还有梨岛，慢慢地准备去更远更陌生的一些的地方探索。虽然看起来毫无意义，但这种逃避让我远离了人群，越来越平静。我希望能把这种感受多少传递给同样生活忙碌的人们。如果没有时间拥有足够的空隙，也许这首歌是在为他们开辟一个简陋一些的空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