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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死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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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种妖河,表面风平浪静,两岸说不定还开满温柔迷人的桃花。可一旦涉足其中就会被湍急的暗流吞没,被无形的黑手摁进水底。想要永绝后患就要掐断它的源头,断掉它的支流,让它变成干涸的土沟。
杜青云想要掐断罪恶的源头。他这一次动作很大,调动所有人手沿着赵婆子二人提供的线索开始大规模清查。
县城内所有人牙子,废弃城区有嫌疑之人都被带回审问。一时之间牢中人满为患。县衙众人个个疲于奔命。
俞书看着杜青云日夜不休地审问,梳理案情。居然真抓住了几个拐子,顺藤摸瓜揪出了好几条贩卖人口的线。按常理来说此案到此为止最好,既能给百姓交代,又不会逼得张裕轩狗急跳墙。可杜青云不肯罢手,他想借这个机会将张裕轩在县城中的势力连根拔起。
可张裕轩又不是傻子,别人要他的命他肯定要拼命的。现在的杜青云势单力薄拼得过这地头蛇才怪!俞书在一旁看得揪心,杜青云这么聪明的人却一点也不在意。
他像是被愤怒糊住了眼睛,突然之间什么步步为营,运筹帷幄都成了狗屁,他就想把张裕轩一棍子打死,再把他的爪牙一根根敲断。至于对手会不会反扑,他好像一点也不在意。
李班头私下找到俞书,想要她去劝劝杜青云。就这么折腾下去,早晚要出大事。俞书还没想好该怎么劝解,就出事了。
一名衙役在回家途中被杀了。
就在离家只有十几步的地方,被一个老头捅了十几刀。那老头捅完人也不跑,就站在尸体旁对着惊呆的人群一边哆嗦一边歇斯底里地喊叫:“我杀的!我杀的!啊!啊!啊!我杀人了!”
干枯的脸上老泪纵横,他咬着牙把刀架在脖子上,咬牙道:“我杀人……我偿命!啊!”他凄厉地叫起来,简直不是人声!他的眼睛闭得太过用力,整张脸都皱成一团,像一张被团起来的废纸。他手中的刀奋力向下一切……
杀人者倒在了被杀者的身旁。
等县衙众人得到消息时什么都晚了,两个人的血已经流干了。地上鲜血纵横,两具尸体一左一右躺在血泊中央。像是恶魔的献祭,又像是一个恶毒的诅咒。衙役的妻儿趴在尸体上嚎哭,声音凄惨,闻者心碎。那个老头孤零零躺在那里,只有几只绿头苍蝇围着他打转。
衙中众人垂头站在一旁,没有人说话。
俞书看着死者青灰的脸。他瞪着眼睛,无神地望着天,表情永远定格为惊恐。他大概是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看上去唯唯诺诺,病怏怏的老街坊会趁着二人说话的机会给他致命的一刀。等他感到疼痛的时候,已经被刺中要害,无力反抗了。最讽刺的是杀人者当即自裁,根本不需要捕快调查追捕,自己就结了案。
没有原因,没有结果。两条人命只为了一个警告,一个威胁,一个顺我者生逆我者亡!他只是要告诉杜青云,在这里人命算不得什么,只要他想就能让这些人死得干干净净,你就算是有天大的本领在这你也得盘着。你之所以能活着,只是因为我需要你活着而已!
他还在威胁所有与杜青云站在一起的人,要与他作对可以,只要敢去死,敢让家中老小跟着受罪就行。在这城里他才是主子,他要谁死谁就得死!杜青云也救不得!
俞书有些胆寒,这种恐惧很快就变成了愤怒。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我们的命就这么不值钱!你想要谁死谁就得死?把人当成狗一样捉弄!你是什么东西!就是皇帝也有被人拉下马吊死的时候!更别说你这种畜生!我是一条命,你也是一条命!你叫人拿刀捅了也得死!我现在就得叫你知道我们的命不是这么贱的!
俞书木着脸捡起地上的短刀,起身就走。李班头一把抓住她,脸色阴沉道:“你干什么?”
俞书红着眼咬牙道:“我去杀了他!”
李班头指着地上的老头,怒道:“你杀谁?杀人的都死了,你杀谁?”
俞书甩开他的手怒道:“我要去杀了张裕轩!我要杀了他!”
李班头伸手抓住她的肩膀,吼道:“你疯了!你有什么理由杀他?”李班头喘着粗气,胸口快要炸开了!他满心的懊恼、愤怒、恨意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死的衙役叫李三斤,平日里和他要好,最是绵软和善的一个。今天中午还和他说要他小心张大嘴,怕他被报复。没想到一日还未过去,李三斤就倒在了血泊里。这个敦实汉子就这么被一个佝偻的老头捅死了!李班头心中后悔,为何自己没有叫他多加小心?没有陪他一同回来!
李班头重重地捶打着自己的胸口想把憋着的那口气打散,脖子上青筋暴出,眼睛迸出血丝,怒道:“老子不想杀他?我想剐了他!可你现在去就是送死!他就等着你送上门叫他杀!”
俞书瞪大双眼,眼泪顺着脸颊滚下来。她用袖子粗鲁地擦掉,指着地上的尸体和嚎哭的女人孩子,“那他呢?他就白死了?我们的命就这么贱?”
“谁的命不贱?你要是去了死了,你的命更贱!要报仇也得先保住命!”李班头重重地喘了口气,“大牛,你把她弄回去,她要是半路跑了我就打断你的腿!”
大牛抹着眼泪过来拉俞书的胳膊,“书哥儿你就听班头的吧,他肯定有办法。”俞书甩掉大牛的胳膊,逼近一步,指着站在一旁满面凄惶的衙役们,“班头,要是李三斤白死了,从今往后谁还敢当捕快?谁还拿捕快当回事?我们在这怎么混?人人都得骑在我们头上拉屎!”
这些话都实话,人人都是这么想的。只不过俞书说出来了而已。李班头回头去看自己的老伙计,不少人低下头回避他的目光。少有几个没有低头眼神恐惧又愤怒,无奈至极。李班头内心好似油煎,他长长地吸了口气,让自己堵死的胸口进了一丝风免得被憋闷而死。他的声音变得低沉有力,“都是刀头滚着,今日生明日死地活过来的。今天死的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他眼神如刀缓缓扫视一周,用力地看向每一个捕快,“我的兄弟可以死,但不能这么窝囊死!怕死的就回家,不怕的就跟着我回县衙。要是有通风报信的尽管去!就和他说这个梁子结死了,我姓李的把这条命撂在这也得讨个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