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身不由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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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蔚临闭眼之前想着终于熬过了这一生，达成了寿终正寝这个目标，内心充满了小时候暑假最后一天写完作业和工作辞职以及退休的圆满和痛快。
她觉得自己简直棒呆了。
但是等到灵魂飘出后似乎没如她的愿消散掉，而是一路被无常接引过鬼门关，下了阴界。虽然她看到大大的黄泉二字时，内心想逃跑的想法真是快溢出来几乎要表现为实质，但是无常也分明是见惯了她这一类人。
接引队伍里总有一两个胆子大的，抢先付出了行动，被无常轻飘飘盯一眼，也就没法子动了。
她更是一向怂包，也就住了脚。
来接引他们的无常有好几个，领头的两个黑白无常就是定住人，啊不是，是魂儿的，看着沧桑些，脸上也没个笑影，活像工作后熬夜加班被掏空的她。
倒是方蔚身边这个小姑娘总是用好奇的眼神打量她，这小姑娘比起领头的无常，打扮简单，就只带了一顶白色无常帽，其他什么也没有。
方蔚年轻时那二十多年一直是个话痨，又喜欢水灵可爱的小姑娘，实在一个没忍住，拿捏出一副慈爱的派头向这无常小姑娘套近乎：“闺女儿啊，你真好看，这么年轻就做了无常啊？”
“你怎么一副老奶奶的口气？”那无常小姑娘才问出口，就反应过来了，用力拍一下自己的头，丧气道：“我又忘了，死后有些人会回到特定的年龄，你如今已经六十三岁了。忘性这么大，这样下去我还怎么通过马面阴使的考试啊。”
“你们还要考试？”方蔚大吃一惊。
“当然了！不考试怎么评职称早日从实习生变成正式的工作人员呢？”小姑娘一脸的“你从阳间来你居然会不知道”的神色。
方蔚瞬间闭了嘴。
她退休快十年，这十年虽然都是在乡下种田治病吃药度过，但是这不代表她还愿意听职场那些事儿。
但是她终究没死心，毕竟黄泉之路没有交通工具，一路飘下去也太无聊了，而且这姑娘是实习生，其耐心和与他们这些魂儿的交谈欲望也强烈些。方蔚又是那种不搞清楚事情状况不罢休的人，反正她现在的样貌应该也挺年轻，于是迅速换上可怜兮兮的表情：“闺女儿，那我一定要投胎吗？当人太累了。”
“也不是所有人都会投胎当人的，好人的选择比较多，”小姑娘果然很是耐心，“一般来说寿终正寝的好人的选择都比较自由，但也有一部分人不得自由。冥史也记载过有一部分好人，明明不愿意转世轮回，但是却被迫进入轮回……
啊，我不该和你说这么多的，现在阳界人口还要人呢，万一都不愿回去我们还得向……”
小姑娘肯定是读书读的特别好的好学生那一挂，可能涉及到了什么阴界职务保密原则，关键时刻及时刹车没有再说。
方蔚这时倒也没在意。
她觉得自己是个好人，既然选择的权利大些，那做块石头也不错。只要不做人，她觉得都可以。哪怕是当黄泉路上的彼岸花，她也没什么不愿意。
跟着队伍飘着，沿途静心看看花，脚程便快了起来。很快便是忘川。忘川风景很好，河水清澈波光粼粼。
“要是我真的年轻，我该在这里许愿的。”她冲无常小姑娘微笑。
无常小姑娘漫不经心地点点头，冷淡地睄了一眼后面那黑色无常旁边的那几个魂，他们无一不是吓倒在地恐惧地失了声。毕竟他们身上缭绕的黑雾能让他们看见更多的东西。
过了三生石之后就可以看见奈何桥了。
“孟婆果然好美。”方蔚远远地就看到那个桥头那个衣衫婆娑的身影。
她看了电影后就一直觉得孟婆就应该是看透世间而风情万种的大美人。
无常小姑娘看她一笑：“凡人看孟婆，皆是心中所想如何就会看见是什么样子。不过我还真想看看你们眼中每个都不一样的孟婆。”
“那……孟婆实际上长什么样子啊？”方蔚一开始好奇，远处那个身影就开始变得模糊起来。
“就是一个女子啊。”小姑娘好像被难住了，“我形容不出来，我们这些能被选出来在这里当差的，大多身上都缺了些什么。”
方蔚也没多说，因为桥到眼前了。
不过排队过桥时方蔚发现自己似乎被孤立了。
队伍里魂魂手中一份纸笺，那是过三生石时降给他们的，就她没有。但是队伍静谧向前，孟婆舀汤，将纸笺投入汤中，他们饮下，过桥，消失一气呵成。
她想转头向无常小姑娘问些什么，嘴巴却像黏住一样。无常小姑娘此时也和其他无常一起不见了踪影。
轮到她了。
孟婆看了看她，笑了笑，冲身边的小姑娘说了句什么，那姑娘从身后变出个玉碗来，对着桥下凭空一舀，碗里便是清凌凌的一碗水。
“姑娘，你还有愿要还，把愿了了再去吧。”孟婆温声浅语，眼中微闪。方蔚眼前渐渐模糊，不自觉间喝下了那碗水。
再醒来已是天光大亮。
“这是什么时候啊？”她觉得头痛欲裂。是了。昨日第一次喝酒，也是第一次一个人在家喝醉了。
“方蔚！”一抬头就看见一个人影在她面前双手叉腰：“你一个人在家喝什么酒！不怕喝死啊！身体本来就不好，还一头栽在被子里，拉都拉不出来，不喝死也闷死了。命怎么那么大！”
她努力甩了甩头，定定神，看清了来人：“倩倩啊~”语气不自觉带上了撒娇和讨好。可能是脑子不太清醒的原因，虽然一时脑子一片迷糊，在看清眼前人容貌的时候她还是感到很亲切，非常亲切。
胡茵倩看她这个样子气不打一处来。但是还是恶狠狠地关心：“快起来，昨晚我要是在就应该给你狂灌果汁解解酒，现在你就起来喝点热茶水。”
胡茵倩跟她是死党，两个人从小到大没什么志向，能混在一起十多年果然是物以类聚。
胡茵倩先是问她头疼不疼，她说不疼，胡茵倩就敲了她一个爆栗：“宿醉不头疼？你怕是魂都不在身上了！”
知原方蔚者，莫过胡茵倩也。
“让你别考研了你不听，这次没过就没过吧，你看看你干嘛拿自己撒气！”胡茵倩从小就不是学习的那块料，所以她见不得她的闺蜜两年这么努力却依旧没过。
她说话又很直，看到方蔚突然低下头，也很难过，没有再说话。
沉默了良久，才听见她的声音：
“倩倩，你知道的。我的学校只是普通一本，我自己家里不是很富裕……我也知道耽误这一年不是应届生就不好找工作……倩倩，我知道错了……我就是个懦夫，我对不起你们所有人……”她能感受到自己心底一阵阵翻涌的压抑难过和愧疚，甚至她想起来昨夜的她是真的存着几分把自己喝死的逃避之心。
方蔚不知道，原先的方蔚确实已经在这一场酒后窒息没了。如果不是胡茵倩把她从被子里弄出来，新来的她也会因着余留的酒醉而在被子里窒息死。
原先的方蔚确实是懦夫，但是她确实很背，家里轮番出事不说，自己虽然努力却真的一事无成，还总想着逃避，而且她不愿意要好朋友的帮忙。她家里条件不好，她上大学就尽量不靠家里，却……一言难尽。
人命消散，向来简单。
可是这世间，却无法简单。
只能说，各人有各人的活法。
“宝贝，这样吧，你愿不愿意去我爸一个好朋友的公司应聘？他们公司想给自己家艺人招几个助理，感觉价格还蛮高。”胡茵倩突然拉着她。这么多年的相处让她敏感地感受到好朋友话里流露出的几丝逃避与绝望。
方蔚迟疑地看着她。
她立刻投降：“我招还不行吗？是我哥啦，他接班我们家公司以后就老是想把我打发出去，那个助理位置就是他安排的，所以薪资比普通助理要高一丢丢，但是也是照顾人的活儿，和你专业不是很对口，但是我要是拒绝了，也不太好，你替我去好不好？我保证，你以后的工作我会负责的！”
胡茵倩紧张地看着她，她不管方蔚以后会不会怪她，她现在只想定下她的心。
方蔚脑子还没有转清楚，就稀里糊涂点了头。
胡茵倩大松了一口气。
她不在乎方蔚看重的那些，她只看重方蔚能开心。
“那我明天带你去。”胡茵倩生怕她反悔一样，发了消息给她哥。
“反正我们一起这么多年了，你也算我哥半个亲妹妹，这个工作给谁准备都一样。”胡茵倩看着手机都知道方蔚的想法，“别觉得你总是麻烦我，你要是开心了就不算麻烦。”
方蔚还是过意不去：“那……工资不用太高……人家艺人开多少我都行。”
胡茵倩看了看她，说：“好。”
反正到那以后，给方蔚的主要还是精神补偿，物质上有她这个姐姐在，谁也亏不了方蔚。
她揽过方蔚的肩膀：“到时候你打扮地老实乖巧一点就行，穿那个羽绒服就可以了……”
方蔚突然开始期待起未来老板来：“是男艺人还是女艺人？”
胡茵倩看着她的星星眼忍不住笑了：“女艺人，是女艺人。我还不知道你？你放心吧。”
方蔚高兴起来。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身不由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