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 兽》Aube

1、初遇

　　一只“月神”正跪坐在翻倒的货车外，他身旁有同类的尸体，有滚烫的火焰，可他的眼中尽是平静，就这么默默的看着来人。

　　那透亮的蓝色双眸此刻在血色与火光的交织下，眼底闪着温润的光。

　　郇烨举着枪，散步似的的走了过去。

　　这是两个组织的一次小摩擦，眼前的“月神”，就是【极光】这次运送货物的人失误下货车侧翻后……

　　唯一活下来的东西。

　　这只“月神”的身上满是伤口，小的有擦伤划伤，大的有鞭伤与枪伤，看上去品相并不好，也不像是拿的出手的商品……

　　郇烨冷静的观察了一圈周围。

　　翻倒的卡车、满地的枪弹痕迹和“月神”身周的尸体与残肢血肉，让人看了就知道这儿发生了什么，也算是对【极光】的一次挑衅了。

　　不过……

　　当郇烨对上那双蓝色的眼眸，不过片刻，他看着那只“月神”的目光，便逐渐复杂了起来。

　　郇烨神色微凝，收起枪，又唤来同行的几人交代了什么。

　　灰暗的街道，男人抱着娇小的“月神”，离开了身后血腥无序的喧嚣之地。

　　而远处的高楼上，也有人面目狰狞了一瞬，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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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所有非人的“兽”开始了不断突破生殖隔离的繁殖，会发生什么？

　　没有人记得它们最初的模样，也没有人在乎，人类依旧在这世界金字塔的顶端，无可动摇。

　　兽类也逐渐在时间的流逝下，变得极具多样性且种类繁多。

　　而最初的兽人，孕育与一场疯狂的派对……

　　那些人发现当初的女人怀孕后好奇极了，都想看看这人类和兽类的孩子作何模样。

　　但那个女人无法接受，她无法忍受她的子宫被用来孕育野兽的孩子，一个不该存在的生命。

　　可这不是她能决定的。

　　等到了孕育后期时，她已经几近癫狂，但这怎么能成为阻挡那些人们好奇的理由呢？

　　那女人被拘束起来，用针剂维持性命，而日日夜夜让她死去活来痛苦万分的，竟是那个孕育于她腹中的，和她血脉相连的孩子。

　　很快，那孩子出生于囚笼。

　　但孩子出生后女人就没了价值，于是那些人慷慨的赐予了她死亡，并决定共同将这孩子抚养长大。

　　那孩子在人类的外观基础上还生长着兽类的特征，并且越长大，那些人就越能发现它的不同……

　　异于常人的美貌，灵活的大脑，特殊的能力。

　　它就好像是天使的幼崽降生于这糜烂的世界。

　　但那些人也很快意识到，这是一条财路。

　　很快，“兽人”这一商品，以新型兽类变异种的身份，横空出世了……

　　而兽人中有一特殊的种族——【月神】。

　　【月神】产量稀少，而这的原因是基因来源之一的兽类“鹿角兔”会在被捕获后想尽方法自尽，绝不让活体落入人类手中。

　　也因此勉强培育出来的几只，也都是趁着尸体体内的精子还有活性时取出后人工受孕得来的。

　　传闻中，【月神】有着可以媲美神明的美貌和娇小乖顺的身体，且十分聪明，是非常优秀的宠物。

　　而这只月神，他好像是失忆了，这会儿正是如白纸单纯，却也极容易长歪的时候。

　　如果非要比喻，就像是沾满泥浆的手在白纸上一擦，就会极为明显的留下痕迹。

　　郇寂怀中的月神娇小温顺，紧盯着郇寂身后已经拉出一段距离的残破货车，无声的惋惜着。

　　它闭上了眼，仿佛在用自己的方式，为生命永远消逝在那片土地的其他“货物”祷告。

　　男人似乎发觉什么，双手举着娇小的月神打量，又晃了晃。

　　月神眨巴眨巴眼睛，一瞬间有些呆滞，耳朵耷拉着，不情不愿并委屈巴拉的挣扎了几下，又瘫了下来。

　　郇烨扫了一眼，他虽然看上去七八岁的样子，却好像站都站不稳，啪一下就坐在地上，眼中也逐渐蒙上了水雾。

　　男人蹲了下来，居高临下的盯着娇小的“月神”委屈的模样，揉了揉它的头，在抽手时还将月神的角捏住摇了几下，连带着可怜月神的小脑袋也晃来晃去。

　　“以后，你就是千故渊，郇家的次子，是我的儿子，知道了吗？”

　　这只脏兮兮的小兽脑袋晃来晃去，像是在纠结什么，却还是乖乖的重复自己的新名字，像是个得到了什么有趣的玩具。

　　“千故渊？”

　　月神的脑袋动了动，脑袋上长长的角差点就给了郇烨一个致命打击。

　　郇烨看着地上脏兮兮的月神，只觉得有趣，揉了揉它的头，又抱回了怀里贴着。

　　而千故渊微微垂眼，在唇角紧紧抿着的同时双手抱住郇烨的脖子，安静而乖巧。

　　【一个星期后】

　　“……”

　　沙发上，上学归来的少年冷冷的扫了一眼那与自己相隔了几米距离，和他面对面坐着的千故渊。

　　现在正是六月近七月的时候，多少有些炎热。

　　天气所至，刚从外面回来的郇寂鼻尖浮着一层细密的汗珠，身上也带着隐约的汗臭味。

　　虽然表面上看不出郇寂有流露出不快，但那微微蹙起的眉头和眼中悄悄藏匿着的厌恶，却隐瞒不了他讨厌这个小东西的事实。

　　千故渊乖巧的啃着苹果，看着两个男人无声的斗争，明显有些局促。

　　“多了一个弟弟而已，你有什么好不满的。”

　　郇烨冷漠的看着眼前的少年，他的长子郇寂。

　　“是弟弟啊，我还以为是你带回来的宠物呢。”

　　郇寂在看到千故渊那双蓝色的眼睛时就知道了他的身份，但或许是少年人心中某种倔劲，他不想承认他。

　　千故渊身体里的某种直觉很快让他感受到来自郇寂的厌恶与恶意，被激起一身鸡皮疙瘩。

　　而郇烨也一如既往的冷着脸，静静的注视着眼前这试图与他抗争的长子，就好像要重新认识他一样。

　　“我只是来通知你，仅此而已。”

　　郇烨缓缓起身，许是嗅到郇寂身上的一些并不好闻的气味，他皱了皱眉。

　　“顺便带故渊一起去洗个澡。”

　　这场战争伴随着郇烨离开结束，就好像是要让两兄弟磨合磨合似的，郇烨把给千故渊洗澡一事交给了郇寂。

　　伴随着楼上传来的关门声，郇寂回过神继续打量起眼前看上去懵懂无知的小兽，面上纠结了片刻，叹了口气后还是向千故渊伸出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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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白的鹿角和耳朵头发正被温度正好的温水冲刷着。

　　而郇寂下身勉强披着浴巾，正一手拎着花洒，一手撑着头注视着千故渊。

　　看上去意外的还有些岁月静好。

　　千故渊黄绿色的头发像极了一头柳叶的嫩芽，而发丝越到发尾，就越明显的泛着明黄色。

　　细看发尾还带着一点儿微微的自然卷曲，衬得千故渊看上去就像个由春天化成人形的精怪。

　　澄澈的海蓝色眼睛，圆润而自然伸展长度正好的雪白鹿角，还有自然垂下的柔软兔耳。

　　他长的的确还行，郇寂这么想着，继续揉着千故渊头上的洗发露。

　　千故渊低垂着眼睛坐在浴缸里，眉头皱着点点儿弧度，睫羽微颤，一副似乎有些不太适应的模样，却也乖巧的忍耐着。

　　“哥哥。”

　　从回来开始一直沉默着的乖巧小兽，微微抬头看着郇寂，他沉默了一会儿，郇寂也沉默着等着它的下文。

　　“眼睛好辣。”

　　郇寂抬起手抚上千故渊的脸，用大拇指摁着下眼睑拨开了些看了看，上看下看似乎没看出来什么玩意，干脆又用大拇指把上眼皮摁的合下来揉了两下。

　　“还辣？”

　　千故渊点点头，看他这样，郇寂直接把水开到最大，把千故渊头上的泡沫都冲了。

　　“还辣吗？”

　　千故渊连忙摇了摇头，在水幕中死死闭着眼睛屏着气，不敢睁开眼也不敢吸气。

　　“嗯。”

　　郇寂把花洒拿开，正要转身拿个毛巾扔给千故渊好让他接下来靠自己了，谁知道这一转身正正好好给了刚要起身的千故渊一肘击。

　　千故渊猝不及防挨了一下，脑袋重重的撞在了浴室的墙面上。

　　“唔……”

　　郇寂一怔，但还是快速的反应过来扶住了他。

　　“啧，赶紧起来。”

　　见郇寂催促，千故渊捂着头缓缓从浴缸里站了起来，捂着头接过浴巾。

　　郇寂堪堪扫了眼它身上的伤痕，便让他自己包上后转身就走。

　　这只月神，整个身体都是鞭痕刀伤和明显被枪击或是利器钝器捅进去的痕迹，还有大大小小的青紫痕迹几乎遍布着全身。

　　刚刚进来的时候，千故渊坐在浴缸里，胸口以下都在泡泡里看不清，却也没想过有这样多的伤。

　　尽管月神有自愈的能力，但这也太奢侈了吧……

　　郇寂慢悠悠披上浴袍，垂眸微叹。

　　毕竟这是一只兽人，一只名贵的宠物。

　　回过神，眼前的千故渊已经裹着浴巾出来了，尽管郇寂心中隐隐有些想把那浴巾扒掉问问他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但这会儿还是遏制住了想法。

　　“爸爸呢？”

　　郇寂轻叹了口气，一言不发的走在前头带起了路，而后面千故渊也乖巧的跟着他。

　　两人在二楼深处的一大门前停下，郇寂眼中隐隐流露出一丝凝重，默默地敲响了门。

　　“咚咚咚……”

　　书房内的郇烨抬起头。

　　“进。”

　　郇寂推开了门，身后有些胆怯的小孩悄悄向外打量着，也隐隐观察着主位上的男人。

　　但郇寂却好像明显不想多呆的样子，把千故渊从身后拎了出来向前推了推之后，就出去并把门关上了。

　　郇烨面色在看到千故渊之后柔和了不少，把他招呼过来后生硬的揉了揉千故渊的头。

　　“爸爸。”

　　千故渊对着男人呼唤起来，那模样又是在确定着什么，又好像只是想这么叫一叫他。

　　而郇烨也毫不在乎的应下了这个从相遇到现在不过几天的小孩一声爹，并把他抱到怀里仔细打量了起来。

　　可能是千故渊才从水里出来又没有擦头发的缘故，微微卷曲的发尾还有水珠不断滑下。

　　郇烨并不在意这么几滴水滴在身上，又重重的揉了揉千故渊的头发。

　　紧接着他思考片刻，指尖在桌面轻敲了几下，然后拨通了电话。

　　“袹桠，找到了。”

　　郇烨低头看了看在自己怀里缩成一团玩着手指百无聊赖的千故渊。

　　“对，你明儿见了就知道了，我会让郇寂把他带去你那儿。”

　　千故渊猛地抬头，鹿角从郇烨鼻尖扫过，只见千故渊扯着郇烨的衣角。

　　“爸爸要把我卖掉吗？”

　　小兽看上去有些惊慌，红着鼻尖看上去一副要哭的样子。

　　他像是等待着最后判决的犯人，正一副好像只要郇烨说是，就会哭出来的样子。

　　“不是，是要带你出去玩。”

　　郇烨无视了电话那一头女人的娇笑声，挂了电话。

　　顺带安抚了千故渊一会儿后思考片刻，将千故渊抱在怀里走了出去。

　　“咚咚咚……”

　　紧接着房门被打开，郇寂一下被吓到，几乎是直接从床上弹了起来。

　　“爸，别老是直接进我房间！”

　　郇烨面不改色地看着郇寂。

　　“明天你去袹桠宴会的时候带上故渊，我打点过了。”

　　郇烨简单吩咐了一下，就又走了出去，丝毫不顾他的长子已经在房间里喊起了独裁暴君之类的话，就这么又把千故渊抱回房间。

　　千故渊身形娇小，郇烨刚开始也以为他只有个位数的年纪，但后来才在检测下知道，眼前这个一米二的小矮子已经13岁了。

　　郇寂13岁的时候，多少也一米六了，果然还是要好好养着。

　　郇烨思考着，蹲下来抱了抱千故渊。

　　千故渊一愣，低着头让人难以看清它那带着苦涩的神情。

　　但千故渊却也还是乖巧的松开了郇烨的衣角，轻轻的在郇烨脖颈处吻了一下。

　　像是下意识的动作，长期养成的那一种，讨好又带着点暗示的意味。

　　“我会乖的。”

　　郇烨皱着眉似是不悦，但还是点了点头紧接着就离开了。

　　看着男人大步流星的离开，千故渊一副乖极了的模样，将挥着的手放下后，他极轻的吐出了句。

　　“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