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封千尺不禁阎山》洒墨苍穹

1、灭族

　　漆黑的夜空下，是万籁俱寂的城市。伴随着乌鸦令人窒息的叫声，两道人影掠过了悬崖，停在高高的屋顶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
　　白衣少年摘下了脸上的面具，露出一张俊秀的面庞，不着痕迹地笑了。
　　你们杀死了我的父母，就也休怪我无情了……

　　“啊啊啊——”
　　“夫人，夫人忍住，一下就好了，忍忍就过去了！”焦急的声音如刀子一般，割在陆羽的心上。但他不能进去。

　　“宗主，您先坐会儿，等夫人好了，小人叫您……”属下一句未完，就被陆羽一脚踢飞。他狂躁地吼道：“滚，都滚！滚开！”
　　于是，几个属下都滚了。

　　陆羽平静了一下自己的心情，走到门前，轻轻敲门。不多时，便有一个小寰打开门，眉宇之间尽是忧色。
　　他更担心了：“夫人如何？”

　　那小寰摇了摇头：“夫人不太好。不过宗主不必担心，还没到危及生命的地步。”

　　陆羽垂下眼帘，叹气道：“那就好，那就好……你去吧，好好照顾夫人，就算孩子没了，夫人也绝不能有事！”

　　他缓缓退开，坐到椅子上，闭上眼小息。

　　似乎过了没多久，他就被刺耳的喊杀声吵醒。一睁眼，入眼尽是鲜红。陆羽探手去摸兵器，却摸了个空。这才想起，此次是来看夫人的，又怎会带刀剑？

　　他突然有点慌。不是慌自己，而是慌夫人，和她肚里的孩子。急忙起身朝夫人的房间奔去。

　　跑到一半，一个人突然撞到他身上，随即涕泪齐下：“宗主！不好了，那十三宗打进来了！”陆羽皱眉，将那人放到地上，抽出他身上的剑，将其移到角落。陆羽已经没有时间去找夫人了，飞身而起，向宗门入口飞去。

　　一路上，他果真看到了另十三宗的弟子在和己方弟子打斗。来不及解救，他只能用几块石子当做暗器打过去，倒也打死了几个。剩下几人看见他，也是忙不迭逃命去了。

　　宗门口。

　　曾经金碧辉煌的大门，此时早已残破不堪。黑底金字的“阎炼”排匾一角，不知被何人砍去了，只余下丑陋的刀印；原先宏伟的熠熠生辉的柱上，也已□□涸的鲜血染成了红黑之色；无数的尸体被踩在己方和敌方的脚下，渐渐腐烂，散发出浓烈的恶臭，好似人间炼狱。

　　陆羽才刚刚落地，就有十多个披盔戴甲的大汉把他包围了起来。其中一人狞笑道：“陆宗主，夫人可好？需不需要我等去慰问一下？”说着紧了手中的兵器，往脖子处比划。

　　陆羽已经知道了他们的目的，轻笑道：“张宗主，不必客气，你们这时候来，除了想拿陆某的人头，难道还有别的意图？”那张宗主身边的一人笑道：“有啊，你夫人，你孩子，还有你全宗人的人头。”

　　陆羽假笑道：“那就要看你们有没有这本事了！”言罢，轻抖手中那把剑，脚底一滑，便滑到那张宗主的后边，剑尖斜指，一件贯穿了他的后心！

　　血如泉涌，那张宗主立刻倒地身亡！

　　随他同行的十二人中，有人骂了起来。
　　“不愧是阎炼的宗主，果真丧心病狂！”
　　“老张不过是说了几句，你就把他给杀了，没有人性！”

　　陆羽笑得有些诡异：“既然你们那么想他，那么就去陪他吧。”一句未完，他又消失了。
　　“不好！这是阎炼一族的‘诡步’！大家小心！快到有光的地方去！他是通过阴影来移动的！”一位年纪稍长的宗主大声叫道。

　　“已经晚了……”一个有些阴沉的声音萦绕在那位宗主的耳边，接下来，就只剩惨叫了。

　　陆羽淡淡地现出身形，平静地抹了抹剑锋上的鲜血，看着慌忙后退的宗主们，轻蔑地一笑。缓缓向前逼近，寒声道：“不要走啊。来了为什么不进去坐坐呢？是不是啊？”他的半边脸藏在阴影里，不露痕迹的隐住了两声咳嗽。

　　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已经非常疲惫了。那诡步极费灵力，连使两次，他的灵力早已消耗过半。此时不过是在装，想要吓走他们罢了，若是真打起来，他绝对讨不了好。

　　剩下的十一宗宗主做防御姿势，一步一步往后退去。那些和己方弟子打斗的人们见势不好，撤去兵器，便往外跑。
　　陆羽松了口气，不敢离出阴影半步。

　　就在那些宗主退了不到十米时，一个冰冷、陌生而青涩的声音似乎是从天空中响起：“都给我站住。”

　　那十一宗宗主吓得一哆嗦，僵硬地抬起头，却什么也没看见。正准备继续逃，那声音又响了起来：“站住。转过去，杀了陆羽。”

　　但宗主们根本没有听他说话。一位宗主往前跨出一步，就听一声尖锐的破空声，他便呻吟着倒了下去。

　　“杀了陆羽。否则，跟他一样。”冰冷的声音再度响起。这次宗主们不敢反抗，抄起家伙，硬着头皮冲向陆羽。

　　一个能看的见的，总比一个看不见还那么厉害的强！而且，这人也想要杀掉陆羽，虽不知其目的，但也必是友非敌。

　　陆羽捏紧了手中的剑柄。他意识到了危险，也意识到了，今天，他必然不得善终。关键要保住夫人和孩子的性命。只要陆家有后，一切都不是问题！

　　敌人来了。陆羽以一敌十，尽管他武艺高强，可一来刚才灵力消耗过大，二来敌人众多，撑了五十多招后，逐渐落入了下风。一不留神，被那张宗主一剑刺入小腹，又被一人砍中左腿，重心不稳，歪在地上。

　　十八般兵器同时捅向他的身体。陆羽咬牙，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手中的剑掷了出去。
　　那剑挡开了五六件兵器，灵活地在铁器丛中穿行，迅速地从五位宗主的胸膛穿过。又折回来，顺便将四名宗主的喉咙割断。

　　但它没有回到陆羽的手中。它被一只白皙的手给握住了。

　　“滚！”依旧是那冰冷的声音。
　　侥幸存活下来的那位宗主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逃走了。他实在没有想到，陆羽最后一击竟然能杀死他们中的九个人。

　　“陆宗主，你好啊。”那声音陡然一转，语气变得温柔和蔼，就像一个老人询问自己最疼爱的小孩子一般，却更令人毛骨悚然。

　　陆羽有些艰难地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哭脸。不，那只是一张面具罢了。但这面具着实逼真，连面具眼角的一滴血泪，都清清楚楚。

　　面具只遮住他的半张脸，露出他的半张雪白的脸。脸上挂着一丝笑容，冷笑。如寒冬的冰雪，带着冰冷和锐利。白衣有些松松垮垮，露出好看的锁骨。这一切，都显示着，眼前这人，长得很漂亮，也表现出，这漂亮下更加浓烈的危险。

　　“请问，阁下是？”陆羽很有礼貌地问。
　　“哟，陆宗主不记得小生啦？”那白衣人笑道。他的声音很好听，也很年轻，似是个少年。

　　陆羽心中莫名闪过一抹羞耻。自己好歹也是阎炼的宗主，今年也已三十，怎么会被一个估计才十几岁、不满十五的小鬼给踩在脚下！
　　见他不答，那白衣少年自顾自道：“陆宗主，你可还记得，你十五岁那年，率领你阎炼的族人，千里迢迢到南方灭了一个小家族？”

　　他这一说，陆羽想起来了。
　　是的，他十五那年，跟家里人吵架，一气之下带了几个亲信离家出走。然后，出于一个很奇怪的原因，他不惜跑断腿去灭了一个小家族。

　　“当时，情形就和今日一样。唯一不同的是，我的父亲，将我和我姐姐，我弟弟藏在了后山的空井中。我们在里面瑟瑟发抖，听着外面的喊杀声，看着一个又一个的族人倒下，死去……待得看到你们提着我夫母的头颅，缓缓逼近的时候，我晕了过去。”

　　“醒来时，我就下定决心，等我十五那年，我必屠你满门！我记住了你的脸，今日，来此，只有一个目的。”

　　“杀了你。”

　　手起刀落，鲜血染红了他雪白的衣袍。如同踩死一只蝼蚁，少年平静地抹去面具上的鲜血，漠然起身，喃喃道：“爹，娘，恒儿给你们报仇了……”

　　远处，一条黑影缓缓走出，他也戴着面具，不过，这张面具遮住了他的整张脸，那是个惨惨的笑：“成了？”

　　“嗯。走吧，独孤。”白衣少年摘下了面具，露出一个放松的笑容，正准备走，一声婴儿的啼哭不合时宜地响起。

　　两人脸色均是一变。
　　“去看看！”飞身而起，朝声源处——也是夫人的房间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