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晋长歌之一个演员的自我修养》小趴哒

2、麟儿与世家子-2

　　柳下老爷大名柳下力，是个粗人，大字不识一个，但这一点都不妨碍他特别特别特别喜欢那些出口成章的斯文人——是的，他觉得斯文范儿显得特别高贵。眼见自家门前不知哪来的贵人，一个一身青衫比他们村里的私学先生还要像斯文人（自风流的谢老爷要知道自己被用来和一村里的教书先生比较并且不出意外地比赢了不知道会作何感想），旁边站着的那个比年画娃娃还好看的小郎君说出来的话也显得特别的……嗯……斯文。
　　是的，斯文，考虑到柳下老爷的文化水平，这在他几近荒芜的词汇中已经是全天下最好的形容词儿了。
　　而实际上，用“比年画娃娃还好看”来形容谢切磋也并不是那么的恰当，谢切磋其实不胜在长相，而胜在一身装出来的世家雍容气质，他剑眉飞扬双目微长鼻梁……嗯，还来不及英挺，薄唇若是微微抿起尚有几分小气势，虽然因为年幼还是个胖包子脸，但是可以想见只要以后不长歪放到现在妥妥是个霸道总裁的预备种子选手，可在大晋，能被称作好看的理应都是些唇红齿白弱柳扶风的美人儿。综上所述，谢切磋那样的不叫好看，叫风华。
　　不懂什么是风华的柳下老爷突然想起城里的说书先生说过“某某某出生之时，天降祥瑞，此子必非凡人”，虽然不知道祥瑞究竟是什么，但是想来应该就是好的东西，于是柳下老爷认定眼前一大一小两个在自家宝贝疙瘩豆满月时出现的斯文人就是传闻中的祥瑞，更是笑的见牙不见眼的。
　　“两位天降祥瑞大驾光临鄙人豪宅，鄙人深感荣幸，鄙人近日刚刚生了麟儿，今晚开始就要摆满月的流水宴，可否请两位祥瑞先生赏脸一吃？”柳下力力求用自己最斯文的言语邀请这祥瑞双人组，还不忘学着教书先生对着孔子像的动作俯首一拜。
　　小祥瑞看看大祥瑞，又看看这个还没小王叔叔家茅房好看的豪宅，然后盯着眼前这个穿得披红挂绿的黑胖子的肚子琢磨起事儿来——小祥瑞毕竟年仅五岁，见识浅薄，在他短短的五年人生中，身边但凡有世家新生子邀人庆贺的，从来都是拜贴一封，用词精确——大晋早教胜于古往今来任何一个朝代，并且世家教子不仅仅囿于断文识字，更有待人接物世交往来，所以谢小公子虽年仅五岁，拜帖却看的真不少。这是他第一次听到“鄙人刚刚生了麟儿”这样的话，就天真的以为真的是这个黑胖子生了小孩，突然觉得父亲说的对，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若不走出那方寸天地真不知道原来男人亦可生子，嗯，待他回去定要好好吹嘘给那些井底之蛙听听。
　　大祥瑞见多识广，从这段狗屁不通的话里面听出了邀请之意，想着让儿子多见识见识世间一切的初衷——当然最重要的是他发觉自己迷路之后似乎并没有看到可以歇脚吃饭的地儿，显然这是一个自给自足的闭塞村落，于是便欣然应允，答了一句“恭敬不如从命。”
　　这六个字柳下老爷是听不懂的，但不妨碍他看懂大祥瑞提摆登门的动作，立刻开心地跟朵摇曳的太阳花一样，觉得斯文人就是斯文人，能把一个“好”字拆分成六个字来说，难怪读书人都能写长长的文章。
　　于是鞭炮都忘了放，屁颠颠地带着祥瑞们进了自家豪宅。
　　一进宅，柳下老爷就急忙忙的呼唤下人把小少爷给抱出来，递到谢老爷面前，继续努力拽文：“鄙人姓柳下，老祖宗是柳下惠。”柳下老爷只是听村里先生说过柳下惠是个心志坚定的圣人，自此之后他就认定这人必是自己的祖宗，一有机会就拿出来显摆，只是他不知道这个心志坚定的圣人其实姓展，柳下不过是他的封地，姓展的姓柳的都说是柳下惠的后人，现在这明明姓柳却误会自己复姓柳下的也来凑热闹了。
　　谢老爷微微笑着，看破不说破。
　　柳下力看到大祥瑞在笑，更开心了，他很想让这个看起来是自己人生中见过最斯文的斯文人给自己的儿子起个名字，揣度半天也不知道怎么能文绉绉地把自己一个月也没起成一个满意的名字的艰苦心路历程给描述出来，只能开门见山：“能不能请祥瑞先生给赐个名儿？”
　　谢老爷一直觉得自己特别牛逼，给一乡间儿郎赐个名儿自然不在话下，于是探头看向那婴孩，只见襁褓中的孩子面色如玉，温温润润又莹莹透光，五官虽还未长开却已强势地彰显着秀彻风神。前朝看人喜看骨相，而时下却讲究个风神，谢老爷心下断言此子非凡，突然就觉得自己不能随便给这孩子胡乱起名，必须得想个精妙的，于是沉吟半晌没有开口。
　　你可能会好奇，这么个小婴孩就是长的再好看又岂能谈得上什么风度？风度不该是腹有诗书气自华是才高八斗七步成诗吗？这么个小东西肚子里怕是只有米田共吧？可大晋风度，偏偏不同于古往今来任何一个时代的风度，大晋的风度，是面如凝脂眼如点漆，是眉似远山含黛唇若秋色染枫。说白了就是这是个看脸的时代，至于你肚子里有没有货至少不像脸有没有颜来的那么重要。
　　谢切磋心想你让我爹起名，估计跑不了要叫柳下琢磨什么的，到时候名字就能跟我对对联了！腹诽过后倒是好奇起这个男人生出的小孩会不会长出个三头六臂，便蹦跶哒地想要看，柳下老爷觉得这小神仙一样的孩子也厉害的紧，于是也没拿他当普通五岁孩童看待，立马低了身子把儿子抱在小神仙面前。
　　谢小神仙看到黑胖子怀里安安静静躺着的那个粉雕玉琢眉目如画的小婴孩（虽然闭眼睡着），觉得自己魂都要丢了，这破孩子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在咆哮“这小美人儿怎么看都不是这金装黑胖生的啊，怕不是隔壁老王的吧？”后来环视一周看看来吃流水宴的隔壁老王们的长相便坚定地一一否决，突然觉得“这小美人儿怕不是我的吧？”
　　谢老爷要是知道自己身边这个看起来人模人样沉着安静的儿子在心里给自己认了一个孙子估计会不顾形象地脱了靴子抽死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