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中玉》鹭眠溪

20、弥漫在雾气里的心动

　　姜荣十三岁时公主府就动工开始修建，如今姜荣十六，公主府也已经修建完毕，如今姜荣也不过是才搬过来。
　　成年的皇子公主都有自己的府邸，姜荣也不例外，虽说姜国仅她一个公主又很得帝后宠爱，作为姜国未来的继承人一直住在皇宫里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姜荣仍然坚持。她虽有了自己的府邸，但偶尔也会回皇宫，玄泽和锦辞也会来看她。
　　姜荣搬到公主府时十分低调，但是一国公主再低调又能低调到哪里去呢？朝中谁都知道公主搬了住处，可是姜荣只是给出了自己的态度，她以躬行节俭为由拒绝了皇帝举办宴会的提议，皇室中的吃穿用度皆来自百姓劳动所聚心血，修建宫殿耗费的人力物力巨大，已是铺张浪费，可是公主府的修建又彰显皇家气度和威严，不可克扣，但是大大小小的宴会却是可以免了的，她作为皇女住一所宏伟气派的府邸旁人也不敢说什么，何况公主府也却没有比丞相府和将军府奢华多少。
　　姜荣不想设宴听朝中大臣阿谀奉承，她其实很讨厌这些暗流涌动的宴会，明面上一派和谐喜气，其实都戴着面具罢了。如今她搬到了公主府又一副不想大肆宣扬的态度，朝中人也不敢贸然等府拜访，他们猜不到这位公主到底在想什么。姜荣却乐得一个清静。
　　姜国除了她没有别的皇子公主，本来她应该是住在东宫的，所有人都知道她会是姜国的继承人，这是朝中上下都心照不宣的事，但是国师的预言没有对别人说过，其他人对国师不敢妄加揣测，只是瞧出了国师对姜荣的看重，心思也渐渐活络起来，想必国师是支持姜荣继位的。
　　从前也不觉得姜荣会继承大统，可这么多年来，姜国皇帝也没有其他的孩子，何况自帝姜迟下令说皇后只能由宋家人出，继承人也只能是姜国皇子和宋家女儿的孩子时就明白了，现在看来，姜荣很有可能会继承帝位，朝臣也不敢劝说姜帝广纳后宫开枝散叶，虽然姜迟已逝百年，可也没人敢提出异议。因为姜迟虽死，可玄泽还在，姜荣由宋皇后所生，继承帝位也是名正言顺。
　　姜荣没有住在东宫，而是住到了公主府，其实也没有多大差别，公主府就在皇城旁，姜荣住了十几年的皇宫，一想到自己可能一辈子都会住在皇宫她就有些小小的遗憾，不如趁现在，她父皇还身体康健，她也能在外住上一段时间，虽然公主府离皇宫挺近，可是住在宫墙外，也算是有一步小小的跨越。
　　她带着桓意回来时天已经黑了下来，公主府里点着灯笼烛火，桓意脸色苍白，脸上血色尽失，此时气息也有些微弱，手上的伤痕还在往外渗血，又生得柔弱，只叫人觉得他还剩着一口气强撑，随时都能被无常勾了魂魄去，姜荣也是这般想的，心里虽知这伤势不能要了他的命可还是忍不住心疼慌张，她顾不得其他，赶紧叫了府中医官来看，自己寸步不离陪在桓意身旁。
　　府中医官急急忙忙赶来，他从前是皇宫的御医，姜荣小时候有什么小毛病也是他来诊疗，如今陪着姜荣到了公主府，一听见公主传唤，还以为是公主受了什么伤，到了现场才发现是公主带着的人。他不敢多问，立马上前看诊，又看见这青年男子身上伤痕累累，倒抽一口凉气。
　　“禀报公主，这位公子身上这些伤应当都是长期受虐待所致，只是不知何人如此歹毒，这又是鞭伤又是蜡烛烫伤的……”老医官又看了看桓意手腕上深深的鞭痕，叹了口气，“要好好上药好好调养，不然容易留疤。”他也不知怎么就说起一个男人是否会留疤这种事来，对一个受伤的男人来说这或许并不是值得最关注的事，许是桓意身上那种柔弱的感觉太过强烈，以至于让了忽略了他的性别，又有姜荣在旁边一脸担心焦急的神色，老医官就真担心起这个柔弱可怜的伤患来。
　　“好，麻烦陈老了，这么晚了，您回去吧！”被称作陈老的医官走之前留下药方又拿出了宫里御制的药膏就告退了。
　　姜荣让侍女带着方子下去煎药，正准备让她们给桓意沐浴上药，又顿住了，若是让那些侍女看见桓意身上的那些……不知道要在背后如何说，她会为桓意的遭遇心疼，可别人就不一定了。她不想看见他们眼里那些鄙夷不屑的神色，也不忍桓意听见那些不堪的言语。别人如何看待她不管，可就不能叫她瞧见这些人在桓意面前或者背后说三道四。
　　姜荣苦笑一声，没想到这府里竟一个信得过又趁手的人都没有。又怕她们手重碰到他的伤口弄疼他，桓意此时也悠悠转醒，他眼睛还没有聚焦，眼神有些散，只模模糊糊看清了姜荣就柔声喊了一声“公主”，姜荣心都揪成一团，她更心疼了，她把桓意带回了自己的房间，卧室后有一处温泉，就走卧床旁的屏风后面去，她也没有喊侍女来，她将桓意的半边身子稳住，让他一只手搭在她的肩上，她另一只手揽过桓意的腰，将他扶着往后面温泉走去。
　　“你不要乱动，我扶着你去沐浴，等一下我给你上药。”
　　这话吓得桓意手足无措，步伐都乱了几分，上药？他怎么能够让公主为他上药，他何德何能，他……桓意正想着姜荣的话心里慌乱不安，就已经随着姜荣来到了温泉，这卧室后有一个玉石砌的小温泉池，温热的水从旁边一个人工凿出的洞里流过来，经过温泉池，多出的水又漫出到池外的环形凹沟，最后汇聚流到一个通向室外的圆洞中去。此时水上还浮着白白的雾气，像是仙境，卧室和这处小浴室离得近，但其实隔离得很好，不至于让水汽湿了卧室，当真是方便又巧妙的设计了。
　　桓意正盯着这水看，突然脸上热意腾升，他得让公主出去，可他还没来得及说，姜荣就开始伸手拿下他身上披着的几层薄薄的轻纱，桓意虽然现在脑子不太清醒，可他觉得姜荣的脑子更不清醒，他手上阻止姜荣继续的动作，可是身上没力，落到姜荣的手上更是软绵绵的，不像是推，更像是扶住她的手做出了一个回应的动作。姜荣也意识到了如今的情况，脸忍不住红了红，自己本来只是想帮他的，现在这气氛怎么看怎么暧昧，桓意比她还要羞涩……
　　姜荣也不是太过扭捏的人，虽然也有些不好意思，但此时也没有停下手来，她扶着桓意坐到池水里，温泉里温热的水包裹了桓意，安抚了桓意身上的伤口带来的痛感。他以为这时姜荣会出去，但是姜荣却拿起旁边打湿的沐巾就开始轻轻给他擦拭起来。
　　桓意睫毛颤抖，他一定是在做梦吧，桓意心想，公主怎么会给他…水汽弥漫，他又迷迷糊糊的，快是要睡着了，身体已经很是疲惫和劳累，可他身上的触感又时时提醒他，他此时脸上红得滴血，只是把头使劲往下低，他不敢看姜荣。
　　姜荣的脸也很红，她没有做过这些事，虽然她身为公主，没有丝毫娇气，小时候也跟着国师，学习剑术和骑射都是很苦的，她也比较独立，可伺候别人的事她是没做过的，但是她心中有对桓意的怜惜，也细心起来，手上动作很轻。她心中眼中都是他，近距离看着桓意肩上和背上交错的各种伤痕，心又抽痛了一下，在遇见她之前，他该过着怎样非人的日子啊。
　　“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呢。”姜荣突然觉得沉默太过尴尬，又想起来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奴，名桓意。”桓意轻声回答道。
　　他的声音也很好听，柔得和水一样，姜荣心想，又问他说：“是‘无患木’的那个‘桓’，去留无意的‘意’吗？”
　　“是。”桓意还是不好意思抬头看她。
　　“桓意，桓意，这个名字真好，我叫姜荣。”
　　桓意听姜荣嘴里念出他的名字，他的心跳忍不住加速，他从来没想到他的名字“桓意”这两个字会这么动听，动听的或许是名字，但动人的一定是姜荣，而此时动心的是他。
　　桓意也不再说话，姜荣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温泉里又安静下来，姜荣觉得气氛好像更加暧昧了。而且她已经擦完了桓意的上半身，现在……
　　姜荣也迟疑了，桓意觉察到她的为难，马上说道：“公主，奴可以自己来的。”
　　姜荣觉得桓意的声音一定有魔力，否则怎么会这么醉人，让她忍不住心软。现在桓意还病着，再一看他手上的伤痕，触目惊心，姜荣觉得自己有罪，怎么能让可怜兮兮的桓意自己来呢？姜荣又心道美色误人。
　　“没关系，我来吧，你还伤着。”姜荣让他转过去，背靠着玉池沿上，倘若正面对他，姜荣好像也不是很有勇气，在身后或许好一点。
　　她的手缓缓往池水里伸，动作轻柔，桓意羞得额头上热汗都出来了，当然姜荣心跳也很快，这雾蒙蒙的她也看不清水里如何，手触到一些地方更是羞涩，桓意也忍不住瑟缩微微颤抖，她慢慢给桓意清理着每一寸肌肤。
　　在这样的气氛下姜荣终于给他洗完了，两个人的脸还是十分地红，也不敢看彼此，桓意来这里也没有衣服，那轻纱也不像样子，姜荣只得拿自己的披风给他披着。
　　回到了帘帐里，又面临上药的问题，在水里还看不清，可现在这样哪里还会看不清，桓意又是跪坐成一团，用被子裹住了腰下，露出后背来，姜荣给他背上慢慢抹药，又抹了手腕上。他转过来面对姜荣，姜荣给他细心上药，她的发拂在他的下颌，有些痒痒的，她的脸近在咫尺，她的每一根睫毛都清晰可见，她的脸蛋小小的，皮肤吹弹可破、白嫩细腻，他甚至看得清她脸上的细小绒毛，也自然看见她如胭脂一样红彤彤的脸，桓意脸色的热意又降不下来了。
　　上身的药膏都擦完了，桓意现在是真的不好意思，如果公主给他那里擦药的话，那…怎么可以，桓意不想让她看到那里的伤，那都是代表他肮脏的痕迹，温泉里还可以借口说是水里看不清，可现在好像再也没有了借口再任姜荣为他这般，而且姜荣是公主啊，她那么好，怎么能给他这种人做这些事。
　　桓意将自己裹在被子里，他的手腕还是很疼，可是他执意要自己给自己上药，姜荣也不好在这个事上多争什么，只得转过身去让他自己来。
　　桓意自己擦好了药，姜荣也转过头来，一眼又看见他手上渗出丝丝血迹的伤口，眼里露出心疼的神色，可她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拉起他的手又温柔地给他上了一遍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