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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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心甜没等到林咸的回复。
当她再抬头时，林咸身上蔓延开来的软弱藤蔓已全数收回，她又回到了平时的她。
要说不遗憾那肯定是骗人的，刚刚季心甜才因为被依靠而感到欣喜，她也没想到才刚开了个头就被泼了盆冷水，浇得她心凉了一半。她悄悄踮脚去看林咸脸上的表情，想要从中窥探半分真实，可是林咸脸上的笑容一点也不真实，眼神里空落落的，在她眼里自己的倒影也像个虚影，仿佛一眨眼就会被抹除掉。
失败了。
季心甜在林咸看不到的地方不满地撇撇嘴，当她还在为自己踏出的一步而欣喜时，抬头一望才知道她和林咸之间的距离还是隔着银河，这小小的一步并没有做出实质的改变。
对季心甜而言林咸是特别的，是她在礼堂第一眼见到就想去了解的人，她贪心地想要了解全部的她。
兴趣是一切的起点。
季心甜清楚的知道目前为止自己的所作所为都源自兴趣，在她对这个熟悉的世界感到陌生感到害怕时林咸出现了。这个神秘的外来客身上像是揣着许多秘密，她孤傲地望着这片土地眼里没有一丝温情，看向自己的目光总是那么平淡，好似什么都无法让她的内心泛起涟漪。
人们对未知的东西总是不安和害怕的，季心甜也不例外。
在最开始面对林咸时季心甜第一反应是远离，和其他人一样选择将她排除在人生的选项之外。本该是这样的，但她还是忍不住纵容自己去接近，她选择跟随本能踏出自己百般排斥的一步。
只是一小步。
但小小的一步也让她收获颇丰，她从林咸身上嗅到了强烈的安心感，越是往里窥探她越能感受到那具干涸的躯壳下有着一颗多么柔软的心。
在她眼里林咸会永远坚强会永远强大，原来林咸也会有脆弱的一面吗。她感到惊讶，又忍不住在心里带着歉意地欢呼，这是只有自己发现的一个小秘密。
那无声伸出的藤蔓轻轻伸出一小节枝丫，浅尝辄止，只是轻轻碰了下自己就立马收了回去，她甚至都来不及张望那枝丫上是否有小小的恼人的尖刺。
“你去考试场地看了吗？”季心甜敛去眼中的遗憾，看向已退后一步站立的林咸。
林咸摇了摇头，将之前的事情稍作解释，季心甜立马明白了她的为难，赶紧招呼着陈叔开车送她去一趟考试的地方，让她先去踩点走一遍记记路。
季心甜本来想的是直接在考场附近给林咸找个季家的房子，她想着反正明天没事早上让陈叔送她去考场，考完正好回来吃饭，一来二去省时又省力，结果在车上才刚提出来就被林咸义正词严地拒绝了。她还是第一次这么直观地感受到了自家车子的车速，她张张嘴还想辩解两句，车子就稳稳停在了路边。
这下连见面的时间都到了。
季心甜坐在车上撑着下巴看着林咸离去的背影，重重地叹了口气。
“陈叔，你说她为什么这么倔啊，明明只是顺手帮忙的事。”季心甜偏头看向打开左转向灯的陈叔，眼底满是迷惑。
后视镜里的小人儿毫无察觉自己的脸早已变得气鼓鼓的，像只充气的河豚。陈叔转头将目光也投向了那个瘦削的背影，看着她朝着没有路灯的黑暗小巷走去，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人情总是很难还的。”
“可我们是朋友。”季心甜并没有被说服，她迷茫的小声嘟囔道，“明明我们是朋友。”
她扯出朋友理论想得到更多的答疑，以前帮身边的朋友解决问题时哪个不是欣然接受的，从来没有哪一个像林咸这样，况且朋友帮朋友这不是很平常吗。这不过是她顺手就能办好的事情，为什么林咸非要选择更麻烦的解决方式。
这些问题直到熄灯后季心甜都没弄明白，在柔软的枕头下她迷糊着眼渐渐陷入梦境，手指习惯性地四处寻找身旁柔软的棉质布料和拥自己入怀的温暖。当指尖触到床沿边感受到空气中冰冷的凉意，混沌的大脑才恍若清明半分，她迷糊地想到——放假了，林咸已经不在身边了。
心里升起一股小小的说不清的情绪，失落感在黑夜将她整个人吞没，季心甜揉着心口，这里有一点点奇怪。
好难过，好想哭。
将床头上的小熊玩偶抱住，季心甜深深地埋进玩偶中吸了一口，闻到上面淡淡的薰衣草香味才安生下来，眼皮一点点下落，她又慢慢陷入了梦中。
不过在即将进入梦境时，她搂紧怀里的小熊还是在心里小小地抱怨道：一点都不暖和。
而此时的林咸并不知道季心甜心里的弯弯绕绕，她揣着口袋里没剩多少的钱在附近随便找了家宾馆住下。
拿到房卡打开房门的她并没有急着洗漱休息，反而先是拧开了一瓶放在桌上的免费矿泉水，吨吨吨地倒入烧水壶按下了烧水键。
把装满证件照和用具的透明袋子放在面前的小桌子上，林咸拉开一旁的椅子打开玻璃上布满灰尘的窗户坐了下来。房间很安静，只有烧水壶发出的呜呜声。
林咸闭上眼脑袋往后靠去，她的耳朵里听到了更多的声音。面前一辆辆路过的汽车声，走廊电梯打开的声音，路过房门的高跟鞋声，就连隔壁房间电视机已经调到最大的音量，她依旧能听到一声高过一声的压抑喘息声。
没等多久，热水壶咔地一声跳了，林咸把桌子上的茶杯带到卫生间用壶里的热水烫了烫，撕开桌上的免费茶叶包往里面撒了几片茶叶进去。
腾腾的热气往上冒遮住了林咸隐晦的目光，她举起五指握紧成拳，又慢慢张开，重复了几次才停下。举起杯子轻轻抿了一小口，滚烫的热水充斥整个口腔，廉价茶叶的苦涩味沾染上了舌尖。
一声叹息好轻，刚开口就湮灭在空气中，消失在茶水里。
心中的那点阴霾终还是埋葬在心底，连同上辈子积攒的份一起扔在小角落里。
林咸轻轻叹了口气，摩挲着自己的指尖，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与人碰撞的触感。
那自心底因为施暴发出的满足感和道德精神上的谴责在她心里反复拉扯，她痴迷拳拳到肉的痛快，又不得不逼迫自己将这份快感掩埋，往上面贴上厚厚的厌恶的标签，她要一遍又一遍不停歇地告诫自己——人之所以是人，是因为人能掌控自己的情绪。
林咸不想也不愿意让自己情绪失控，她不想变成一个受情绪摆布的人。
林咸给季心甜讲过她上辈子的事情，却没给她说其中还有一些隐情。
林咸一直觉得自己是幸运的。她获得了很多，各种各样有关料理的奖她多得一面墙都摆不上。她爱料理，从以前起做菜就融入了她的生命，是料理帮她解决了温饱，也是料理帮她过得更好。但她更明白能一直走在这条路靠的是每一个同行的人。
可她又觉得自己是不幸的。曾经与她同行的人一个个离她而去，生老病死是绕不开的话题，师傅老张的过世将她从美梦中敲醒，利益之下朋友突变的脸色与咄咄逼人的指责将她推向悬崖边缘，网络上铺天盖地的假消息纷飞，手机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铃声循环……
她努力让自己有一个想要追寻的东西，不去考虑生死。
可是她被困在了没有出口的黑暗里，无人可寻。
上一辈子副厨手中的那服药说起来还是自己借旁人的手递到了他的面前，表面上是副厨下药毒杀了自己，但究其根本还是她自己杀了自己。
她主动杀死了自己。
上辈子梦境中的红色并没有随着转生而消失，在她挥下拳头落在学校那几个人身上后，它们在梦里如约而至。她梦到过很多东西，一闪而过的锋利光亮、浴室里染血的水池、透明玻璃上模糊不清的脸……
她总是深陷梦境无法挣脱，看着自己深埋于地的手脚，偶尔她也会翱翔在天际俯瞰着贫苦的人民，那个时候的她会化作街边那朵被踩踏得不成型的小黄花、会化作在鸟巢中将死未死的雏鸟，会化作一双眼见证所有悲剧之花的绽放，以第一视角去体会各种各样的痛苦。
一次又一次濒死的窒息将她拖拽出梦境，她只有看到怀里的季心甜才会稍微放松半分。
怀里的温暖让她知道这里是现实不是骗人的梦境，可就算是这样她也要缓上好一会儿才敢小心翼翼地抱上季心甜。
林咸望着窗外的繁星叹了口气，将杯中的水一口口饮下，温热的水沁润喉咙让整个人变得温暖起来。
比起顺从自我内心，林咸更希望自己能变成手中的这杯水，温热平淡却不烫手。
她明白如果放纵心中的恶念肆意生长，那么一定会发生无法挽回的事情。届时她能做的只有主动戴上镣铐将自己送进局子或者自我了断，重蹈上一辈子的结局。
向恶虽易，但她并不想成为恶人。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第十三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