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沏贡菊》cryl默默

3、第二章上

　　苏络菊这厢又来了身处僻壤的杏林村。

　　她在不远处望着他，他坐在一块十分巨大的岩石上。苏轻洁白的衣袂随意铺在身旁，一阵风袭修长白衣，翩长的衣摆被轻风吹得微向后飞扬。
　　苏轻的表情仿佛沉思，显得极其清隽飘逸，他抬头：“你怎么还没走？”苏轻冷冷问这一句，因他又骤然看见了苏络菊的身影，她本该在几天前就已离去。而苏络菊对此番情景看得有些漏神，答：“我来看羊。”
　　她一直在怀念杏林村的那片小地方。苏络菊自己总结为怀念那只眼睛乌溜短毛白而软的瘦山羊和那美美的菊花田。而事实上她一看见花瓣白净的贡菊，就会想起另外的某一个人，一个名叫苏轻的坏人，她觉得她一定是中了他的蛊了。
　　她某次伤寒再经过药铺询问老板的时候，那老板竟说，苏轻时常回来抓一些治疗重伤的药，这话让她听了好不担心。
　　于是这个念头导致她驻留在镇子原地，在客栈待了好几天，不见她心疼银子也未见她动身离开。
　　这次干脆再进了杏林村。
　　苏轻从岩石上下来，两眼没怎么看她掉头就走掉了。苏络菊本来以为，他至少会走近她与她搭上一两句话的。
　　“你准备一直在这里待下去吗？”其实苏络菊仍庆幸他还留在这里。
　　“快了，我就快要离开了。”
　　苏轻俯下身，一旁田地高密的草丛颤颤，从里头冒出了一个白色的身子，正是那只白羊。瘦羊像大型家狗一样慢摇着短小的尾巴走出田间，将蹄子迈到苏轻的身旁来。
　　苏轻指指身旁，“看吧，你朝思暮想的山羊。”
　　“呃……”苏络菊走来，伸手摸摸羊脑袋，瘦白羊便享受地摇晃。
　　“小心让人领回家去做了烹羊肉，陌生人到来，你千万别让人轻易亲近。”苏轻对山羊说。
　　苏络菊正想着辩词，见她手下抚摸的瘦山羊已停止了动作，茫然地一直望着着苏轻。

　　“苏轻，这只山羊被你养成家中忠犬了吧。”
　　苏轻往前路行去，瘦山羊便乖乖地跟在身后，苏络菊曲着眉头盯着羊看，这只羊被训练成忠犬了，它那乖顺服从苏轻的模样只差不会对他汪汪叫着答话了。
　　“看完羊了，你还想做什么？”苏轻回头，再次以身高的优势居高临下地望她。
　　“其实我是来送药的。”苏络菊答，向他展示她手上的纸包。
　　苏轻闻言一笑，“是来给秦叔送药的么？他的药够了，不过再多也不嫌，我领你去。”
　　“是给你的药。”苏络菊怯怯。
　　“我没病。”
　　“你有病。”
　　“……我没病。”
　　“你有伤。”
　　“你怎么会知道？”苏轻的眼眸冷然。
　　苏络菊顿觉得自己有些气短。她侧过脸小声避开眼神地应答：“我凑巧从药铺的郎中那儿知道的。”
　　“我不用治。”苏轻已将眼神移向别处，似丝毫不在乎的样子。
　　“可是郎中说那是很严重的伤，保不定好不了。”苏络菊一字一句认真道。“所以我才又赶过来了，因为我手头上有好药。”
　　苏轻微笑，眼神里有一丝狡猾：“你肯定我是给自己抓的药么？我是为村里的其他人抓的，不过，那人不久前也已经病逝了。”苏轻的清澈的双眼突然滑过一丝淡淡的哀伤，连苏络菊的心也跟着纠上了一纠。
　　苏轻表情恢复如往常平和后说道：“苏姑娘还是早日回安全的家中吧。”
　　“那你呢？你什么时候要走？”
　　“我又不和你同路。”
　　“你说说你要去哪儿吧，也许咱俩正好同路呢。”
　　“我跟人家约好了要去南方的一个大户人家，路途危险你要不要考虑送我去？”这个大胆的想法一经提出，两人都怔了怔，苏络菊立刻改口：“我乱说的，你别当真。”
　　“我想也是，你应当料到我不可能送你。”苏轻淡淡说道，全心全意地玩着手指与瘦白羊逗羊舌的游戏。
　　苏络菊登时气结。忽而看见身旁两株茎叶粗大的葵花，她又逮着了平时在家中难看见的新鲜，忙上去看个详细。
　　“小心玩物丧志，自己走出村去的时候再迷路。”
　　果然是一语成谶还是什么的，独行的苏络菊果真又迷路了。她只觉得，满稻田的乌鸦都在围着她打转，让她更觉得找着道无望。
　　“我就知道，你又该迷路了。”苏轻淡定地出现在她眼前，她才发现原来她未走出刘氏家多远的距离。
　　“我走这个方向。”苏轻对苏络菊说，然后他又指了一个完全相反的方向。“你去江南应该走那个方向。”
　　苏络菊听罢，望着当空高悬的太阳兀自喃喃道：“天色不早了，要不我就在这村里住下吧。”
　　“天色真不早了……还是我送你出村吧。”

　　苏络菊真的很高兴，她一路一个问题一个问题地问苏轻，于是他的头也一直地疼。路上遇到的梨林她还一定要进去探个究竟，青色的涩梨样子不好看，却很可爱。
　　梨园底下，低矮的青草与藤蔓铺就地面。上方疏疏密密地长着梨树林。梨树不高，枝干呈棕褐色笔直，深绿的梨叶薄薄的叶片随风招摇着。日光落入梨树林，被剪散成了碎影，细微处更呈现璀璨的光芒。
　　这时候‘咩咩’声骤起，山羊在几步外双眼一直注视着这边，好似深情呼唤的模样。苏络菊望见白羊，兴奋又愉悦地对苏轻说道：“你看它舍不得我，来给我送行了。”
　　“嗯，应该是给我送行来的。”苏轻走过去，“羊儿啊，我要走了。”他摸摸白羊的软毛对着山羊笑了，羊便开始舔他的手指。
　　“要是刘家不宰你，你就安安心心地待在刘氏那儿好好侍候；要是今后刘家太穷了宰了你，在那之前你能每日都尽情快活地活着也足够了。”

　　“苏轻，你要走了，你要去哪儿？”苏络菊一下抓住重点。
　　她焦急的模样终于让苏轻琉璃般清透的眼神转开，在她这处停留了很长久的时间，“我要回去了，回我该回的地方。”
　　苏络菊立刻跟着问：“那你该回的地方是哪儿？”她这种刨根问底的问话方式一直都让苏轻很头疼。苏轻复杂地望着她，笑：“也许我是坏人呢，所以你不应该这么跟着我。”
　　“我不信，我暂时还不信。”
　　苏轻没再理她，手指抚摸着山羊边小声说着什么，他似乎还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般笑了，他轻声喃喃：“你们俩真像，你们俩真像……。”不过他的声音太小，苏络菊没有听清。

　　羊万分依恋地蹭着苏轻，宠溺地‘咩咩’，一声带出下一声。
　　苏络菊觉得，这一人一羊温情相对的景致十分美好，她感觉到在这梨林上空游荡的轻风中，似乎隐约沁出了梨汁浅浅的芳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