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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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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幼明举着伞,自己个头高,步子大,怕姜瑜跟不上,却见姜瑜丝毫不娇气,小短腿迈得飞快,生怕姜幼明把自己给落下了。姜幼明略将步子放缓了些,道:“这么晚了一个人出来,却也不怕?”
“人比鬼可怕,想到这些我就不怕了。”
“呵。”那人叹了一声,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到了。”离着姜瑜院子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姜瑜停了脚步,道:“你看,就在院子门口。”
那门口果真站着一个落汤鸡似的人物,头发丝被雨水侵蚀,都湿透了贴在头皮上。衣裳的袖子裙裾都滴滴答答缀着水,沈越山岿然不动目光望向姜瑜的院子。
“好一个痴情人。你都不感动吗?”姜幼明说道。
“药呢?”姜瑜直接绕过了这个问题。换了从前的自己,会不会感动?会。她会以为沈越山爱自己爱得发狂,甘愿等在雨中祈求自己的原谅。但当她明白了一切之后,她知道沈越山所做的一切不过都是为了自己。他或许会有一些真心的时候,但他最爱的仍旧是他自己。
“不是跟你说了,不用药?”姜幼明没有丝毫犹豫,上前一个掌风劈过去。沈越山瞬间软了身子倒了下去。
姜幼明吹了吹自己的手掌,道:“浪费我的力气。”他指了指倒在地上的沈越山,道:“你看看,怎么处理?”
姜瑜准备唤两个小厮将人抬到沈氏母子住的院子,姜幼明拦住她,道:“罢了,送佛送到西。我来。”他看见沈越山身上的泥浆,皱了皱眉头,有些嫌弃,但仍然将人跟扛猪一样扛在肩头,迈步欲走。
“把伞拿上。”姜瑜说道。
姜幼明笑了声,道:“不必。”说完便扛着沈越山走了。
解决了这件事,姜瑜放松了下来,回去用热水沐浴过后,一夜好眠。
姜瑜才起身,琴音已经在门口候着了,便伺候着姜瑜梳洗便跟姜瑜说自己打听到的消息。“府里都说沈公子昨晚不小心晕倒了,被姜公子救了回去。”
姜幼明是从后面劈过去的,沈越山没看到打自己的人是谁,吃了个闷亏。姜幼明还平白成了别人的救命恩人,真有他的。
姜瑜笑了,道:“那沈越山可有称病?”
“姜公子会医术,把人送回去了之后把脉开药一条龙,直接给开了十天的药。还说如果沈公子病不见好,自己再继续给开药,保管药到病除。”琴音绘声绘色地说道,仿佛亲临现场一般。
姜瑜终于也忍不住了,两个人笑成一团。姜瑜想,这姜幼明正是个妙人。要不是自己手头紧,没有现银,合该多感谢感谢他。
“我听说,沈公子那边快要去南山书院面试了。”琴音说道。
沈越山踏入南山书院的那一刻,离他考取功名便不远了。这时,姜夫人身边的婆子来请姜瑜过去,姜瑜略收拾了一下便跟着过去了。
“娘亲。”
姜夫人神色不见得多好,她拉着姜瑜的手坐下,道:“昨夜那个沈越山竟到你的院子门口去了?真是荒唐!他这是非要同你攀扯上关系不成?幸而你昨夜没有出去,否则都不知被传成什么样子了。”
“娘亲放心,我都知道的。就是不晓得他们什么时候搬走?”
“今早我找了几个健壮的小厮和婆子去帮他们收拾东西。但沈越山卧病在床,你爹的意思是不好强行赶他们出去,且再留两日。为了这个,今早我还同你那个拎不清的爹吵了一架,气得我肝疼。”
“娘亲莫气,最多这两日了。毕竟是爹救命恩人的孩子,爹心中总是有些感恩在的。”
姜夫人好歹顺了些气,同着姜瑜又说了些家常话,放了姜瑜回去之前,正色道:“不过说起来你也到了待嫁的年龄了,自己心中可有合心意的人?有的话,不必在乎出身,只要真心相爱,爹娘都不会反对的。”
“不急,女儿还要多留几年陪着娘亲和爹爹。”
“好,你愿意留就留着吧,就算你不成亲,姜家也养得起你。”
姜瑜眼眶微热。回想前世种种,只觉如梦似幻。那时她自以为与沈越山情投意合,爹娘也赞成,便就此成了亲。沈越山读书,为他提供舒服的环境,车马出行、吃穿用度,每一样都是姜家安排的好好的,使出的银子如同流水一般。结果换来了什么?
她握着姜夫人的手,道:“娘亲,我知道了。”
“乖孩子,昨晚必定是担惊受怕了,好生回去歇息着吧。”
姜瑜回了院子,日子消消停停地过去了两天。沈越山那头,听说病体已经好了不少。到了那日说要搬出去,沈氏说自己亲自做了一桌菜,聊表对姜家的谢意,请了姜家一家子人去用饭。见她识趣了,姜老爷和姜夫人倒还是去赴宴了,姜琛经管着生意没空回来,姜瑜称病未去。
席上沈氏携着沈越山向姜老爷和姜夫人敬酒,道:“平白在府上叨扰这么久,又送了咱们宅院和银子,叫我来说是消瘦不得的。只宏远他,以后的路还长着,我们孤儿寡母的没个照应,只得舔着脸收下了。宏远能够读书,是先夫一直以来的心愿,但以我一人之力难以支撑。这份恩情我铭记在心,毕生不忘的。”
姜夫人听了看了姜老爷一眼,见他又要动容,在桌子下踢了他一脚。姜老爷看将过来,安抚地看了姜夫人一眼。
“沈兄对我有恩,照顾你们也是应当的。如今眼看着宏远即将入学南山书院,我亦真心替他高兴,只愿宏远不负沈兄的期望,能够出人头地。”姜老爷斟了一杯酒,道:“来,我和夫人敬你们一杯。”
他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沈氏放下杯子,面有难色,说道:“临别前,我尚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何事?说来听听。”姜老爷说道。
姜夫人心却提了起来,见沈氏开口说道:“我斗胆想为我儿求娶姜家小姐。那日在宴席上,姜小姐公然拒绝,我实在是有些难以置信。毕竟,姜家小姐与吾儿早已书信往来多时,说已经私定终身也不为过。怎料她突然改变了心意,叫宏远消沉了好些日子。这其中怕是有什么误会不成?”
书信?姜夫人的心咯噔一下,眼下姜瑜不在场,她无法得知真实性。以她对自家女儿的了解,倒不是不可能。毕竟在这之前,连她都觉得女儿是喜欢沈越山的。
“什么书信?你这话说出口就要担得起这份责任。要知道,女儿家的清誉是最要紧的。”姜夫人站了起来,心想那日沈越山跑到女儿院子门口不走的事还没同她算账,这人竟得寸进尺了。
“娘,休要再提了。姜小姐既是变了心思,我也已经认命了,从此一别两宽吧。”沈越山劝阻道。
沈氏一早就想好了的,她是背着沈越山在做这件事的。以沈越山的想法,现在南山书院那边为重,姜瑜这边可以暂时放一放。姜瑜心软,聪慧是有的,但缺乏一些理智,他那时不过略微撩拨了一番,姜瑜就对他死心塌地的模样。如今变了是变了,他相信以自己的手段迟早可以把她哄得回心转意。可惜了那日的夜雨,正是天时地利人和,卖苦肉计的好时候,自己这身子竟然不争气晕倒了。要是再多站一会儿,说不定姜瑜就会撑着伞出来了。
沈越山直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是被人从身后劈晕过去的。
沈氏从旁拿出一个匣子,里面果真厚厚一叠书信。“这就是小姐和宏远的往来书信,老爷夫人尽可以瞧瞧,我可曾胡说半个字?我是怕这双小儿女使性子错过了大好姻缘,否则我是舍不下这块脸面的。我总想着,真心相爱比门当户对重要得多。况且宏远的学识,你们也瞧见了,以后入朝为官不在话下。”
姜老爷读过几年书的,但总不如姜夫人念的书多,便把信都递给姜夫人让她看。姜夫人原本心还提着,看到信件后长长舒了一口气,道:“这不是我家小鱼儿的笔迹。我虽没学问,但自家女儿的笔迹我是认得的。”小鱼儿是姜瑜的小名。
沈氏脸唰地变了色,把信抢过来自己看了一眼,又拿给沈越山看。沈越山看了神色难看,道:“娘,别说了,快向姜老爷姜夫人赔罪。”
“这明明就是你给我的那些信件,怎么会不是?是你们搞错了吧?怎么会不是?”沈氏喃喃自语道。此刻的沈越山恨不得堵住自家娘亲的嘴。他把袍子一掀,直接跪在了姜老爷和姜夫人的面前,道:“宏远蒙受姜府恩泽已久,明日便会搬离姜府,在此叩谢老爷夫人大恩。”说罢重重磕了一个响头,“还请老爷夫人宽恕我娘的失礼。”
姜老爷见他还要再拜,将他拦住,道:“起身吧。今日之事,我便当没有发生过。明日一早,我会请家丁帮你们搬东西。我还有事,这便走了。”说罢深深地看了一眼沈氏,拉着姜夫人走出门去。
“真正是欺人太甚!”姜夫人啐了一口,骂道:“都是你姑息出来的,咱们家好吃好喝地供着她们母子,如今竟然想逼迫着来娶走小鱼儿。”
“你消消气,消消气。我看今天的事,怕是没那么简单。信件上的字迹,你都看清楚了?”
“怎么不清楚?小鱼儿的字我一眼就认得出来。”
“那就奇了怪了,沈氏怎么会这么糊涂,拿个旁人的字来公然糊弄咱们?”
“这就不知道了。总之这人不安好心,搬出去是对的,以后也别打什么交道了。若说是报恩,也万不该把主意打到我女儿头上。谁要敢动小鱼儿,我非跟他拼命不可。”姜夫人说罢斜斜看了一眼姜老爷,意思是他也在这个范围内。
“知道了知道了,明天他们搬出去后估计也就消停了。你把心放宽些,别气坏了身子。”姜老爷劝道。
姜夫人却还是不放心,连夜去了姜瑜那边,劈脸就问:“我问你,你可曾和沈越山有过书信往来?”
姜瑜眉眼一抬,见姜夫人眼睛犀利地看着她,她避不可避,只得点了点头,道:“那时糊涂,大约是写过一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