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络》冷袖寒衣

12、敲打

　　昨夜病的不止冯氏，还有李泽。
　　先前李妙歌顾不上两头，趁冯氏睡下，匆匆来看了一眼，见李太医来瞧过，李泽也睡得昏沉，便没久留。直到忙完大大小小的琐事，她才得空来细看李泽。
　　苍露阁没有婢女，只有明月、清风等几个小厮并两个洒扫的婆子。李妙歌进来时，洒扫婆子们不慌不忙地扫着落叶，竹枝的扫把刮在地面，和着枯黄的落叶，发出簌簌的声音。
　　李妙歌进了屋，那声音都似乎还萦绕在她耳畔，她莫名地觉得有点烦闷。
　　守着李泽的是清风，明月去熬药了。
　　李泽很虚弱，面色却不似冯氏那样青白，反而因发热而变得红扑扑的，嘴唇也因发热有些干裂。
　　清风正倒了水要喂李泽，被李妙歌拦住了，她爬上李泽的床，扶起李泽，从清风手里接了水，亲自喂李泽。
　　李太医给李泽开了散热的方子，李妙歌看出来李泽的方子和冯氏的不同，李泽的方子里比冯氏的多出了好几味药，剂量也不同，李泽的药，明显要下得重很多。
　　“阿姐…”李泽迷迷糊糊地看着给自己喂水的李妙歌，有些没反应过来。“你怎么过来了，我叫他们不许说的！”
　　“你病了，他们怎么敢瞒着！”李妙歌心疼地扶着李泽睡下。
　　“没事，就是一点风寒，睡一觉起来就没事了。”李泽安慰李妙歌。“你快回去歇着，别过了病气给你。”
　　“好，你好好休息，别说那么多话。有什么想吃的就和阿姐说，阿姐叫他们做！”
　　李泽没有再回话，闭着眼睛点了点头。
　　李妙歌守了李泽一会儿，看着李泽沉沉睡下了，才出了李泽的寝室。
　　“怎么回事？昨日还好端端地外出会文，怎么今天就病了？”李妙歌很烦闷，语气不大温和。
　　清风比明月木讷一些，本来该他去煎药，明月却说他昨晚当值累了，别犯困把药熬干了，抢走了煎药的重担，留下他守着李泽。
　　见着语气不善的李妙歌，清风老老实实地回话：“六爷昨日落了水，夜里睡不踏实，要了两回茶。”
　　“好端端地小六怎么会落水？出了什么事？”李妙歌更烦闷了。
　　“是……”清风正待解释，被一道女声打断了。
　　“阿姐，是我的错。”李曼柔从门外冲进来，对着李妙歌屈腿福了一福，随后抬起头看着李妙歌，未语先流泪。“是我害得六哥生病，是我的错！”
　　李妙歌看着她那一幅泫然欲泣、摇摇欲坠的模样，眉心跳了一跳。
　　李曼柔还没有长开，眉目和前世她成年后的样子有很大的改变，她现在五官虽十分精致，却还没有媚态。但李妙歌却仍然觉得眼前的李曼柔和前世的李曼柔重合了。
　　她想起李泽病弱无力地躺在她怀里的样子，又想起惺惺作态的李曼柔，只觉心头一痛。
　　这些和前世相似的场景，让前世的画面走马灯似的在她眼前一遍遍显现，她不自觉地握紧了双手，眼里也有了恨意，变得猩红一片。
　　映月率先发现了李妙歌的不对劲，她递了杯茶给李妙歌：“姑娘，你一天没喝水了，先喝点水，喝完再问也不迟。”
　　“好。”李妙歌被映月唤回了心神，她平复了片刻，喝了一口映月递过来的茶，这才继续去看李曼柔。“怎么回事，阿泽为什么落水？”
　　“昨日阿姐和六哥去会文，我去园子里喂鱼。六哥回来的时候从园子里经过，我看到六哥一时激动，脚下一滑，差点跌进池子里，是六哥及时拉住了我，但他自己却不慎跌进了池子。”李曼柔带着哭腔抽抽噎噎。“都是我的错，要是我小心一点，就不会害得六哥落水了。”
　　李曼柔的意思很明显，李泽落水是意外。
　　但世事哪有那么多的意外，他们会文回来，连饭也没用，阿泽必定先回去用饭，怎么可能会路过园子。
　　除非是有人特意告诉他，园子里有事。
　　李妙歌看着李曼柔，眸光微冷。
　　“阿泽身子不大好，平日也是娇养着不敢吹风淋雨。此事是意外，不关你事。不过阿娘和阿泽都病了，府里乱得厉害，这几日你就在拥翠居玩吧，不要到处走动。”
　　拥翠居是李曼柔的院子，李妙歌这是以长姐的身份，要禁她的足。李曼柔有些不敢置信，她们虽是嫡庶有别，但她从小养在冯氏膝下，冯氏和李妙歌姐弟都拿她当亲妹妹看，李妙歌也从没以长姐的身份或嫡姐的身份欺压过她。她本以为这事儿极好糊弄，但李妙歌为什么会禁她的足？
　　是了，自从她跌了跤醒转过来，她就变了。
　　那人说得对，嫡庶有别，冯氏对她好，李泽对她好，以前的李妙歌对她好，都是为了护住李家的面子，心底里，他们全部都巴不得她不存在！
　　兄长的关怀，母亲的关注，父亲的宠爱，所有的荣耀和未来的幸福，都是需要她自己争取。
　　李曼柔攥紧了帕子，却只是温声应下：“是！”
　　李曼柔回了自己的院子，果真没有再出来。
　　李妙歌给李泽喂了药，在李泽的院子里用了饭，这才带着映月去了栖霞苑。临走前她敲打明月和清风：“各人都警醒点，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都要掂量清楚。要记着，主子好了你们才能好。这次虽说有四姑娘替你们担责，但你们护主不利，全部罚一个月的月例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