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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倾诉 ...

  •   第二天临近中午时,志远突然接到景天的电话,让他出来一趟,他就在他们单位门口等他。志远只好跟身边的小贺交代了一下,就匆匆跑了出来。景天在车里看到志远,招手让他上车。
      一刻钟后,景天开着出租车掉头离去,留下志远一个人在路边。志远掏出手机给莫言打电话,手机铃声响着却没人接电话,志远就这麽站在路边一遍一遍的拨。终于在重拨了五遍后电话终于接通了。志远劈头就问:“小言,你在哪儿?”话筒那端的主人沉默着。志远耐心的继续问:“小言,告诉我,你在哪里?” 过了几秒钟,莫言终于带着哭腔答道:“我在北京站候车室。” 志远语气坚决的道:“听着小言,你答应我你就站在那里等我,我半个小时就到,我不到你不许走,好吗?”莫言“嗯”了一声。
      志远飞快的拦了辆出租车,直奔火车站。见到莫言后,志远接过她的旅行包牵着她的手就往外走,莫言卯着劲往后退,不肯离开。志远倏的一下扭回头疾声道:“莫言,别孩子气了,你懂点儿事儿好不好!”莫言从没看到过志远这样训斥她,一下子楞了,身上反倒松了劲,乖乖的跟着志远离开了候车室。志远先把莫言手中的火车票退了,再回头问莫言吃过午饭了吗。
      莫言摇摇头。
      “嗨!”志远叹了口气说道:“走吧,先吃饭去。”
      两个人在崇文门那儿找了个饭馆要了几个家常菜,志远给自己要了听啤酒。
      “说吧,我今天有一下午的时间听你说。”志远喝了口酒说道。
      莫言神情落寞的坐在他对面。听他这样说,莫言抬起头看着志远,一时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刚刚莫菲她爸找到我,跟我说了一些、”志远顿了顿有丝踌躇的续道:“说了一些你们家里的事儿。我想你现在跟我说什麽我都不会太惊讶的。”
      “我大爸爸干嘛要跟你说?”莫言不解的问道。
      “女婿能当半个儿。你姐现在这样,遇到事儿他也只能找我商量,让我出面。”志远解释道。
      “那他可以找我爸、我妈呀,再说还有…”莫言看到志远不赞同的眼神,只好悻悻的打住了话头,赌气似的抽出筷子夹了几口菜吃。
      志远就静静的坐在那里,等着莫言慢慢平静下来。
      终于,莫言放下筷子,看着志远低声道:“我想,我不是我爸妈亲生的孩子。” 志远还是没有说话,莫言突然提高嗓音问道:“你怎麽没反应?”
      “你想让我有什麽反应?告诉你这不是真的,都是你瞎猜的,是吗?很遗憾,你大爸爸告诉我这是真的。” 志远平静的说道。
      莫言闭了闭眼。志远没等她说话接着说:“我不觉得这是一个很大的问题。把你从一个婴儿养到这麽大,你父母付出的心血并不比别人少。据我所知你爸妈很疼你,很宠你,你想干什麽他们哪件事情没依着你…”
      “可你知道吗?我不想让他们这样对我!”莫言几乎用喊的打断了志远,甚至顾不上旁人异样的眼光。然后继续说道:“他们总是这样,从小到大都是。他们说我责备我都不敢太过,似乎总要顾忌着什么。我是他们女儿又不是别人,他们需要顾忌什么!还有我妈总觉得我靠不住,计划家里很多事情时都没有想到过我。我妈总在说等她老了还得靠我爸,那我呢?我算什麽!”说到这里,聚集在莫言眼眶里的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
      志远默默的抽了张面纸递给她。莫言接过来擦了擦泪湿了的脸颊和双眼,缓和下情绪后,接着说道:“其实我两岁半才来北京,那会儿我爸和我妈还在农村干活儿呢,是奶奶带我长大的。那会儿奶奶身边还有莫菲,可是奶奶明显偏着莫菲。有什麽好吃的都紧着给莫菲留着。逢年过节的,别人上我们家串门,奶奶也尽夸莫菲乖巧懂事,话里话外好象没我这个人似的。后来,我上小学了。因为我没有北京市户口,是个借读生,况且小时候我胆子很小又不爱说话,班上的同学就都欺侮我。他们不跟我玩不说,还经常捉弄我。我不敢告诉老师,只能回家跟奶奶说。可奶奶说那是因为我笨,他们才会这样。怎么莫菲上学就没那麽多事儿!志远你能相信吗?6岁的孩子就经常在想来生的事情。我就经常想我活在这个世界上是多余的,没有人欢迎我。我每时每刻都在盼望爸爸妈妈能来看我,因为我发现只有在我爸我妈来看我的时候,我才能享受到和莫菲一样的待遇。”莫言说到这里停了停,再抽了张面纸擦擦脸上的眼泪。
      “那你爸妈不过来看你吗?”志远柔声问道。
      “过来,一年来个三五回吧。要是亲生的,能这么狠心就这样把我扔在北京不管吗?”
      “怎麽能说成他们不管你呢?我记得你们老家在浙江,浙江可离着北京上千里地呢!在那个交通落后的年代里,你父母为了看望你,每年往返两地三五趟,你想想那是一件多么辛苦的事儿啊!我觉得你应该跟他们谈谈,也许你爸妈有他们不得已的苦衷吧。”
      莫言摇摇头,接着说:“他们可能觉得北京是首都,把孩子搁在这里应该会对孩子有好处。可是他们错了,真的彻彻底底的错了。你知道吗?我很任性、固执,而且脾气很爆,总而言之性格比较怪异。表面上我嘻嘻哈哈,大大咧咧,其实我自卑敏感的要命。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就是因为我极其不自信,害怕别人说我不行。上小学的时候,我整个就是一个受气包。上三年级的时候,我得了腮腺炎。那会儿半个班都被我传染了,同学和老师都用异样的眼神看我,我心里特别难受。我就回家跟爷爷说,我想休息两天,可爷爷不准。他说我学习本来就有点吃力,要再请假就更跟不上了。我那会儿日子好难过,每天都象受刑一样,我真的希望我就这样死掉好了。后来正好我妈来了,我就跪在地上求我妈把我带走,我妈这才不得已给我办了转学,带我回浙江老家。”
      志远看着眼前泪水涟涟的女孩,心里不由的心疼万分。他没想到表面上这麽开朗活泼的莫言,竟也会有这么不幸的童年。
      莫言喝了口茶水歇了歇,桌上的饭菜都凉了可两个人都没那个心思动筷子。莫言的眼睛瞄向窗外,穿过熙熙攘攘的车流和人群,不知道落到了哪里。
      半响,莫言又开口道:“回浙江老家上学那两年是我童年过得最快乐的两年,那里没有事事比我强的莫菲,也没有瞧不起人的小伙伴,爸爸妈妈又尽可能的宠着我,我真得过得很顺心。但可能是因为前后环境的反差太大了,所以我的性格从一个极端走向了另一个极端。我不再什麽事情都憋在心里,也不再委屈自己压抑自己。我学会了用哭闹去索要想要的东西,学会了任性野蛮的发脾气,养成了很多不好的毛病。有时候我也会问自己为什麽会这样?我想那是因为我总觉得这是他们欠我的,他们欠我一个幸福的童年,所以我就可着性子的要,淋漓尽致的发泄着自己的不满。我知道这样是不对的,可是我真的不能控制住自己。我记得有一次我帮爸爸妈妈种田。南方是那种水田,秧苗是要插到水中的泥土里才能存活的。我不太会种,插进去的秧没一会儿就都漂起来了。妈妈觉得我越帮越忙就让我呆在田埂上,什么都不要做,等他们种好秧苗再一起回家。可我倔得要命,偏要种。这场景被收工回家的大婶大伯们看到,就说了些逗闷子的话,其实他们也就是想逗逗小孩子。可那话听在我耳朵里,就觉得很刺耳,觉得是他们瞧不起我,我就越发发狠的在田里胡插,弄得四周到处都是漂起来的青苗。我妈实在看不过去了,就拎起我后衣领把我扔到田埂上。我一下子脾气就上来了,我在田里胡搅乱弄撒泼打滚,气得我妈田也不种了,一手抻着我膀子往家里拉,爸爸就在后面撵着我们娘俩。我们家旁边有条河,南方都是水系相连的,这河水就是太湖水系流过来的。我们一路拉拉扯扯走到河边,我妈一个不注意,我就挣脱她跑到河边桥口上站着,当着全村人的面儿跟我妈对着呛。我不记得怎麽话赶话的,我妈就气急的说了一句“你有本事就从这儿给我跳下去,看我拦不拦你”我紧跟了一句“跳就跳”,然后我就真的跳了下去。吓得我爸顾不上河边零零碎碎的玻璃茬和鱼骨刺,赤脚踩进水里抓住我的脚就这么倒提了出来。”说到这里,莫言看着志远有些自嘲的笑问:“我是不是任性到不可理喻的地步?”
      志远包容的笑笑,点点头说:“是有点儿。”
      “这件事之后全村的人都说我脾气太拧,劝我妈别太跟我较劲。后来又发生过几件事情,大致情景差不多,每次都是我跟我妈打得要死要活的,我爸在中间抹稀泥。再后来我爸我妈就不太敢过分管我。意见有分歧时,闹到最后他们顶多也就是说句我们都是为你好,你要非这麽拧以后别后悔才好之类的话。渐渐的我就这样了。脾气发过之后也后悔,毕竟这是父母呀!怎麽可以这麽不管不顾了起来呢?可是没办法,下次发脾气时还是这样。所以,我觉得人的一生中童年是很重要的,以后不管再怎样,那段时光必竟再也重来不了了。它给我造成的伤害和影响是难以想象的。我曾经很努力的想摆脱它的阴影,可是刺猬一样的自我保护意识根深蒂固,那几乎就是本能反应。我可以体谅我爸我妈的情非得已,可我不能原谅他们那样自以为是的做法。那段不快乐的过去是我一辈子都无法忘怀的。我总在想,为什么我会有这样坎坷的过去,而别的孩子却过得快快乐乐,为什么我不能象莫菲一样得到奶奶的偏爱,直到昨天我才明白了这一切发生的原因。”
      两个人短暂的沉默了。时间已经是下午近三点半了,饭馆里用餐的人陆陆续续的走了,只剩下志远莫言这一桌。服务员已经偷偷的往他们这里偷瞧好几眼。志远看了一眼桌上早没热气的剩菜,问莫言:“还吃吗?”莫言摇摇头。“那咱们就换个地方接着聊?”
      “好”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倾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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