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初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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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九四年冬天。两位从《溪流》杀青起就只见过一面的演员尴尬地站在后台，尽量避开对方的视线。但乱飘的眼神最终还是撞在一起。
克里斯蒂安僵硬地扯了扯嘴角，西里斯略带歉意地向他微笑。
距离杀青不过过去了半年。但西里斯甚至比拍摄期间更耀眼。宛如纯金的长发加上银灰色的虹膜，褪去了虚弱带来的阴翳，他就像一尊活生生的古希腊雕像。
作为同组演员，克里斯蒂安比任何人都更清楚……这张脸绝不是少年唯一的优点。西里斯的演技自然到毫无表演痕迹。他能把所有对戏的人的拽进剧本，与他共同沉沦于虚幻的故事情节中。
但故事只是故事。镜头前的东西，最好别带进现实里来。
克里斯蒂安率先移开视线。
主持人被麦克风扩大的声音于演播厅内回响：“欢迎《溪流》的主演团队，西里斯-希尔，克里斯蒂安-贝尔！”
“出去吧。”导演助理轻声提醒。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后台。
观众猛地欢呼起来，所有人都在期待着这好莱坞冉冉升起的新星。西里斯对着观众席比出一个噤声的手势。人们下意识地服从了他的指示。声浪突兀地停在高点，瞬间安静下来。
有个坐在第一排的女孩捂住嘴，激动哭了。
主持人乐见于观众热情的反应。他有预感这一期访谈收视率一定不会低。待两位演员就坐，他便开始按台本进行节目。
“如果我的消息不算落后，这是克里斯蒂安第一次演出好莱坞的作品。也是西里斯你第一次涉足有关同性恋的题材。”
西里斯点点头，“我很高兴导演和制片人愿意与我合作。”
“作为一位十七岁就拿到小金人的演员，想要找你签约的大导演一定不少。你可是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小金人获得者。但《溪流》的资金不充足、争议也大。”主持人饶有兴致，虽然这是台本中的问题，他自己确实也很好奇，“是什么让你拒绝了其他导演递出的橄榄枝，选择了《溪流》呢？”
“电影的意义并不只是赚钱。我很喜欢《溪流》的本子。就像你所说，我已经拿到了小金人，为什么不让自己自由一点？”西里斯微笑着：“如果最终出演溪流的不是我，我一定会觉得非常遗憾。何况，《溪流》是一部很优秀的电影。谁知道我们会不会得到些意料之外的收获。”
比如戛纳的金色棕榈树。
主持人深表赞同地点点头，继续采访：“从十五岁踏入演艺圈，到十七岁得到小金人，你只用了两年时间。在这之前，你完全没有接触过演员这一职业。是什么让你选择踏入这个行业的呢？”
西里斯斟酌了一瞬，还是决定说真话。他平静道：“事实上，我的志向一直以来都不是表演。”
“……什么？”主持人匪夷所思。这句话未免令人内伤。他击败了无数同代甚至前代演员，现在却说自己的志向不是表演？
“如果您了解的更多一些，就会知道，我已经入学了南加大导演系。我一直想要做个导演。至于表演，那是个很棒的意外。如果不是莱昂纳多和托比，也许我根本不会和演员扯上任何关系。”
西里斯与莱昂纳多关系极好这件事早就是好莱坞的老生常谈了。猎猫团总是一同出入酒吧，三人组也被拍到过不少勾肩搭背的照片。但从没人说过连西里斯成为演员都是因为这两位小伙伴。
可不是所有故事都能包含两位年纪轻轻就拿到奥斯卡提名乃至当真获奖的演员。主持人相信自己发现了一个大八卦。
他身体前倾，几乎要把头伸到西里斯面前，兴致勃勃地问：“你能讲讲这个故事吗？”
西里斯耸耸肩，“当然了。”
打开回忆的锁扣，过去就像展开的画轴一般渐渐显露。西里斯-路易斯-希尔出生在一九七五年。德克萨斯州，达拉斯市。一个普通而虔诚的基督教家庭中。
就像童话故事一般，希尔一家过着平静而愉快的生活。一对父母，四个孩子，在饭前手拉手祷告。周末则一同去教堂忏悔。偶尔，父亲会带着小孩子们出去打打猎。
当然，这都是在西里斯的双性恋倾向暴露之前。他的性向就像一颗炸弹，嘭地炸毁了这个童话。为了维持住希尔一家的平静，他的父母可没少努力。作为天主教徒，他们没法杀人。唯一可行的措施，就是尽可能地无视掉西里斯这只小黑羊。
幸运的是，这种措施很有用。希尔一家的生活没什么改变，依旧像个童话故事。只不过饭前祷告时，就只剩下一对父母和三个孩子。
不幸的是，对于西里斯来说，被无视的生活着实很难过。他在一夜之间失去了所有家庭支持。更雪上加霜的是，当你被父母无视，外人并不会跟着父母一起这么做。正相反，他们会识破你的虚张声势，然后肆无忌惮地对你做任何事。
当时的西里斯，基本上可以说是……一无所有。
爱？他的父母把他当空气。
友情？他和同学的唯一接触就是互殴。
上帝？……西里斯连提都不想提。
他就剩下些精神娱乐，比如电影，阅读，绘画。唯一的好消息，就是他在画画上着实是个天才，甚至能靠这行挣钱。
很可惜，钞票买不来正常的爱。很幸运，钞票至少能买来一张车票。十四岁时，西里斯攒够了离家的钱，也挣脱了一直束缚着他的枷锁。没有犹豫，这位小男孩果断地搭上了去往洛杉矶的火车。他打算去这个更开房包容的城市居住，直奔自己的电影梦。
什么都阻挡不了他。九零年网络尚且不够发达，各种规章手续也不算严格，靠着伪造签名与雇人装样，他成功转进了一所洛杉矶的中学。
西里斯后来才意识到，他和托比-马奎尔其实是同班同学。但他除了上课就是去戏剧社，不然就呆在家里赶画挣生活费；托比则是逃课大户，就算来学校也多半直奔桥牌社，两人的活动轨迹完全不重合。因此，他们并不是在学校内相遇的。而是阴差阳错地，在学校旁一个废弃的废车场里撞见了对方。
那废车场是莱昂纳多和托比的秘密基地。当天下午，莱昂纳多和托比正打算去废车场挂分他们从场记那搞来的（其实也就是偷来的）一大瓶金酒。
结果刚走进废车场，两人就听见有人在哀嚎。再走两步，便看见西里斯和校霸的干架现场。
少说也有两百多斤的校霸瘫坐在地。他在学校里一向仗着体重和肌肉作威作福，现在却一边哭一边尖叫。身材瘦削的金发少年手里拿着把剪刀，一脚踹在校霸肚子上。
两人的身材极不对等，怎么看挨揍的也应该西里斯。但现实偏偏是，他把校霸揍得哭爹喊娘。
“我认识他们俩！”托比轻声说：“胖子是初中部的校霸，老在厕所打人。金毛和我一个班，学习不错。”
莱昂纳多睁大眼睛，“你确定胖子才是校霸？你看他哭得那样……恶。”
“这倒不奇怪。学校好多男生都因为西里斯长得漂亮欺负过他。但他挺能打的。”
“你居然还知道他的名字？我连自己在哪个班都快记不清了……” 莱昂纳多皱着脸看他。他们俩都逃过太多课，在学校里连朋友都没有。
“他在学校可有名了。转学生，谈过一堆女朋友，明明分手特快，她们还都特别推崇他。”
“和他分手的那些姑娘呢？”
“也一样。”托比敬佩地说。他们俩虽然个子不算矮但脸长得幼稚，泡女孩总是比较艰难。
莱昂纳多重新把视线放回男孩身上。他看上去不过十三四岁，极瘦却有肌肉。一头浅金色长发上被胡乱剪掉好大一块，乱糟糟地遮着脸。一眼看过去，只看得清他绷紧的唇线。
“……谁给你的胆子。用油漆喷我的头发。”
少年还没变声。用不够低沉的嗓音说这种狠话其实挺可爱。但配上他手里拿着的沾血剪刀，就没多少人笑得出来了。
至少校霸是肯定笑不出来。他哭得满脸眼泪，鼻涕顺着人中往下淌。加上他脸上本来就有不少淤青伤痕，看着简直比用完的调色盘还恶心人。
“对不起……”他哽咽着说：“我不会这么做了！”
西里斯扬起一个狰狞的笑容，露出自己的虎牙尖，“记住你说的话。如果我再见到你做出任何事——任何类似的事。一道可爱的小伤口就解决不了问题了。明白吗？”
校霸捂着胳膊连连点头。他的手指间粘着黏糊糊的血。那一点也不像什么可爱的“小”伤口。
“既然明白了，你为什么还不滚？”西里斯低着头看他，“还想再和我打一架？再往我身上喷点油漆？”
校霸的嗓子里发出一声压抑的尖叫。他疯狂摇头，连滚带爬地哭着跑了。就像个巨大的肉球，一路滚出废车场。
西里斯一直盯着他的背影。直到那肥硕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线之外，他才叹口气伸直身体，把乱糟糟的长发抓到脑后去。
盖住他的眼睛，这就是一张女孩似的，略显幼稚的脸孔。但少年眉骨下烟灰色的眼睛略带阴沉，加上锋利的长眉，中和掉了过于柔和的轮廓，就带出一种近乎魔魅的美感。
很多小孩都是美人胚子，可只有一小部分人从年少时就已经是个美人。
莱昂纳多震撼地睁大眼睛。
“看吧。”托比轻声说：“我说了他长得很好看。”
西里斯敏锐地转过头，对上废车缝隙间张大的两双眼睛。
“谁？”他皱起眉，长发又落回脸前。
莱昂纳多和托比抓着对方的胳膊走出去。
自从开始拍戏后，两个男孩多少有点天不怕地不怕的飘劲，看见恶性伤人也只觉得有些新鲜罢了。尤其是有小伙伴在身边，更是无所畏惧。
西里斯端详着他们。莱昂纳多和托比做好打架的冲动。托比开始暗暗搜寻周围的碎玻璃。西里斯有武器，他们也不能少。
但西里斯看上去并没有多少敌意。他不大确定地说：“你们是不是……托比-马奎尔和莱昂纳多-奥迪卡？”
“……是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莱昂纳多无奈道，倒是有点意外，“你认识我们？”
“我看过你们俩合演的广告。”西里斯指指托比-马奎尔，“而且我们是一个班的不是吗？虽然我没见过你几次。”
“……啊，对啊。我们是同班同学来着。”托比恍然大悟。他真的翘了太多课，也没刻意记过同班同学。虽然知道西里斯很有名，却忘了他俩根本就在一个班。
西里斯有点无语。这种意外会面简直太尴尬了。但是该处理的事还是得处理。他把剪刀扔进废车破碎的车窗里，权当销毁作案工具，犹豫着问：“呃……看在我也算你们的粉丝的份上，刚才那个小意外，你们不会说出去吧？”
打架好说，动刀就有点过了。他还不想被学校开除，申请大学还需要高中GPA呢。胖子肯定没勇气把这件事说出去，只要解决掉这两个小演员这事就能当没发生过。
小意外？这居然算是小意外？
莱昂纳多感觉自己的眼角抽搐了一下。但他还是出言保证：“我们不会的。对吧。”
托比配合地点点头。
“谢谢。”西里斯感谢地点点头。
他本来打算赶紧离开犯罪现场，回家工作。但注意到莱昂手中的酒瓶后，他的身体便不由自主地停住了。
“嘿——我说，那是酒吗？”
“是又怎样？我们不会告密，你也别想举报我们。”托比不大高兴。和柔软可爱的面孔不同，他往往是两人中更有攻击性的那个。
“我干嘛要举报你们。那不合规矩。”西里斯耸耸肩，“只是我从来没喝过酒……能也让我试试吗？”
他真的需要一点解压用品。既然打架被人发现了，顺势换成酒精也不错。
这是个挺过分的要求。他们并不是熟人。但西里斯不光揍了校霸，还一眼就认出了他们俩，莱昂纳多不禁觉得他们挺合眼缘。阴差阳错地，他居然同意了西里斯的要求。谁也没想到，这样一场因为暴力事件和酒精开始的友情，居然能够一直持续下去。
酒吧街机打篮球，吃吃喝喝看电影……直到多年后，三位小演员都成了好莱坞巨星，功成名就，却依旧隔三差五被记者拍到组队出游。有关三人组的偷拍照总是能登上各种小报的头版头条，简直是狗仔们最结实的铁饭碗。
作者有话说第1章 初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