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运海计划》正常仁

61、回姑妈家

　　第二天早上吃过早饭，林芝骑着单车出发了。姑妈家在另一头的村子，不远也不近。经过镇上的时候，林芝到水果摊上买了两斤山竹，一斤红提子，又到羊肉摊上称了两斤羊排。
　　记得姑妈最爱吃罗姐家熟食店里的撒尿牛丸，过去要了一袋；姑父每天吃过饭总要喝一点小酒，林芝又到烟酒铺里拿了一瓶剑南春。

　　这样就差不多了，把东西都挂好在车头上，继续赶路。今天天气还不错，快入冬了上午的阳光明媚柔和，既暖洋洋的又晒不痛，林芝一路上哼着歌儿，大约10点的时候到姑妈家。

　　姑妈家也是一排单层的红砖平房，坐北朝南。
　　三面围墙是用砖块垒起来的，竹条钉成的两扇小木门此时正虚掩着。

　　没有听到小黄在院子里跳动的脚步声，刚才回来经过村委会大楼的时候见姑父的猪肉档已经收摊了，这会儿他多半在鱼塘那边，小黄应该是跟过去了。

　　下来推开木门，再把车骑进去，唤道：“姑妈，我回来了。”
　　没有动静，门窗也关着，应该是都出去了。

　　林芝掏出钥匙打开正厅大门，把几袋东西拿进去放好，坐在藤椅上休息了一会儿，想着今天是不是留下来住一晚，反正三天假，趁这时候打扫一下自己房间的卫生吧。
　　走出客厅往左边拐，靠近厨房的那间就是林芝的房间。

　　插钥匙扭动，推开门一看，她顿时愣住了……

　　这里已经变成了一间杂物房，原来的床和书桌，还有衣柜都不知道搬哪里去了。
　　床的位置现在间隔均匀、平行有序地摆着五条木板长凳，用蛇皮袋装好的稻谷和花生，一袋袋搭在长凳上面，像叠砖头一样，往里摆了三行，往上也摞了三层。
　　角落里堆着两堆红薯和土豆，墙边还横七竖八地靠着一些铁锹、锄头和镰刀之类的工具……

　　也许是这房间前后的两个窗户都关太紧了，里面东西也太多太杂乱，很闷很压抑，林芝进来没一会儿就感到一阵头昏、心慌、腿发软。

　　不由自主喘着气蹲下来，手臂搭在膝头，让额头压下来抵在手臂上，思绪在安静的黑暗中逐渐沉淀……

　　她突然想起来，其实以前自己的房间，还有表哥表姐那里也都堆放有谷物和工具之类的。
　　家里原本四个房间，姑妈和姑父，表哥，表姐再加上她自己，刚好住满。
　　现在不过是把所有杂七杂八的东西都集中放到了这间房里。以前每个房间都堆一点，其实也比较拥挤而且不美观。
　　这间屋子的确是长时间没人住了，不拿来放杂物难道就整天给它空着积灰尘吗？林芝在心里这样反问自己。而后，她长呼一口气站起来，心里平静多了。

　　走出来院子，看到姑妈肩扛扁担，挑着一捆青菜和一捆猪草回来了，林芝喊一声：“姑妈！”
　　姑妈略显倦怠的脸上漾起几分惊喜笑容：“小妹，回来多久了？”
　　林芝回答：“刚一会儿。”一面应着一面走过去帮忙把那捆青菜卸下来，拿回厨房灶台边放好。

　　姑妈问她：“你饿了没有？煮面条吃吧，你表姐前两天打电话回来说，她也是今天中午回来，我现在煮，等煮好的时候她也差不多回到了。”

　　表姐在市里的电子职业技术学院念会计专业，一般回来的话她会搭班车先回到镇上，再去表叔那里取寄放的单车骑回来。

　　林芝说：“好啊，我买了撒尿牛丸，一起煮面也好吃。表哥呢？元旦他不回来吗？”
　　姑妈回道：“他还在B市，太远了，回来一趟车费也贵。”

　　跟着走进厨房，坐到灶台前准备帮忙烧火，姑妈说撒尿牛丸要先炒一下，盛出来等面条煮得差不多了再放进去，于是林芝又跑回客厅去拿，顺便把羊排也一起拎回厨房。

　　差不多十二点的时候，表姐终于回到了，自行车往围墙边一扔，她就火急火燎直奔厨房，叫着“要饿死我了！”，入室抢劫一般打开碗柜拿出碗筷，从大盆里舀出一碗面条，马上端回饭桌前自顾自地吃起来。

　　姑妈在旁边念叨：“你看你看，都多大的人了，还这样毛毛躁躁的，又没人跟你抢，十万大山里放出来的一样。”

　　表姐神情一凛，停下动作朝林芝对望过来，嘴里塞得鼓鼓的，见灶台边的林芝在偷笑，眉头一皱，一挑，随即扬起手里的筷子作势要打过来。

　　林芝抬手假装格挡一下，叫道：“别别别！”，然后继续盛自己那碗面，盛好了端过来。

　　围坐在饭桌旁，林芝跟姑妈还没吃几口，表姐那一大碗已经见底了，她打了一个饱嗝，然后坐在那里开始跟姑妈和林芝说起一些她在学校里的趣事。
　　她兴奋地说到，她男朋友家新开了一家美容院，就在县里，叫她回来帮忙，许诺将来给她当店长，所以她打算退学。

　　姑妈惊讶且茫然：“都读了一年半了，你要退学？拿不到毕业证，那前面不白读了吗？”
　　表姐说：“我要退，本来也不想念了，破学校，而且就算毕业了也不一定能找到合适的工作，现在有这么好的机会，我干嘛还要在那里浪费时间，小妹你说是不是？”

　　林芝有些无语，心想表姐可能老毛病又犯了，想起一出是一出，待会谁跟她说不她跟谁急。
　　不过话说起来表姐的急脾气一般来得快去得也快，尽管她一生起气来就什么难听的话都往外说，但她不像表哥和林月那样，对林芝有那种类似敌意的排斥，于是林芝斟酌着说道：
　　“表姐你忘了？姑父以前说过的，冲动的时候不准做任何决定。”

　　“我现在不是冲动。”
　　看表姐这样笃定，林芝也不好硬犟着拂她面子。

　　姑妈性子比较慢热，遇事往往拿不定主意，含着担忧的眼神看向表姐，欲言又止，最后说：“这事我做不了主，你要去找你爸商量一下。”
　　表姐努努嘴不作声了。

　　林芝问道：“姐，你那男朋友谈了多久了？我第一次听你说。”
　　“两个多月了。我给你发扣扣你都不回。”
　　“啊？你给我发扣扣了吗？我可能没注意看到……”

　　初中毕业那时暑假，林芝跟表姐去了一次网吧，表姐帮她申请了一个扣扣账号，但当时她云里雾里的没太能搞清楚状况。
　　后面到了高中上电脑课别人问她有没有扣扣，她想登录的时候账号密码已经不记得了，阿诺就重新帮她申请了一个，只暂时加了旁边几个同学。

　　姑妈突然想起什么，放下筷子走出去，到她房间里拿出一本日历，回来在饭桌上翻找了几页，找到了，对林芝说：“你们刚才说那什么扣扣，我才想起来，前些日子三爷爷从英国打电话回来，后面叫我给你记这个，扣扣邮箱吧好像是，后面接那几个爱特什么的英文字母我不懂，就记了前面这串数字。他说你有什么话有什么问题都可以写信给他。”

　　林芝一阵心喜，问道：“三爷爷在那边怎么样？”
　　姑妈笑着说：“那时听他的样子应该是很不错，说起话来兴冲冲的，中气十足，那听筒我都不敢贴太近。”
　　表姐失笑一声，又拿起筷子在那碟竹笋丝里面翻来翻去，漫不经心地说着：“哼，三爷爷讲话总是这样，看着他好像也没用力喊，但是声音一出来就特别响。”

　　姑妈说：“他身体好，不像其他那些老头有气无力的。他说跟他女儿住的那个街区，也有两个从华国过去的老头，他们几个天天下象棋，打那个什么，高什么夫？”
　　表姐接道：“高尔夫。”
　　“嗯对，应该是，听他说得可有意思。”

　　林芝眼睛发亮：“他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没说，不过应该短期内还不会回来，她女儿在那边工作，他回这边也没人照顾他。”
　　“哦……”不过听到三爷爷近况挺好，林芝也是打心里高兴。

　　姑妈把那页日历撕下来，林芝接过手里，然后又再问了表姐的扣扣号码记下来，把它折成小方块放进口袋。

　　吃好之后，要去给姑父送饭。

　　林芝和表姐提着饭盒，来到鱼塘这边，姑父正背对着她们，坐在龙眼树下的小板凳上抽烟，望着远处田野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林芝喊道：“姑父，我们给你送面条来了。”
　　姑父回头看到林芝，高兴地笑笑站起身来：“小妹回来了。”走近听到他嗫嚅了一声，“好像瘦了点……”但他马上又问，“今天有没有给我加菜？”
　　表姐说：“有，小妹买的牛丸。”

　　姑父笑眯眯地接过饭盒，扔掉烟头坐回板凳上开始吃面，问林芝：“你奶奶最近身体怎么样？”
　　林芝回道：“应该挺好的吧。”
　　表姐提醒姑父：“上次不是说小姨把外婆接到她家去了吗？”
　　“哦，我给忘了……”姑父埋下头，咻咻咻地吸着面条，“有空我去看看她。”

　　林芝走到旁边，晃了晃从树枝上垂下来的秋千，麻绳换新的了，看起来挺结实，坐上去荡了几下。

　　表姐开口提正事：“爸，我想退学。”
　　姑父顿了顿，转头瞟了她一眼，没理她，继续吃面。

　　林芝猜到大概待会儿他们会吵起来，到时她在旁边无论说什么都不太对，明知道是表姐一时冲动，但她也不能帮着姑父一起数落表姐，所以起身溜进猪舍里面看猪仔们的长势。
　　猪舍里面一共分有四个猪栏，现在养了两头母猪，两窝共计37头猪仔，都肥头大耳白白胖胖的，见林芝进来纷纷凑近食槽仰起一脸期待。
　　“着什么急，姑妈很快就会来喂你们了。”林芝弯下腰从一袋青菜叶里掏出几片扔进去给它们当零食。

　　外面又传进来表姐的声音：“我男朋友家的美容院快要开业了，请我过去帮忙，说将来我学好技术了让我当店长呢！”

　　林芝忍不住又靠到猪舍门背偷看，姑父三两下把剩下的面条吸完，端着饭盆猛一下站起来：“你傻呀！人家说要娶你了吗你就退学，以前交的学费不是钱啊！”说完气呼呼地走来猪舍门口的水龙头底下洗饭盆。

　　林芝缩回来一点，继续掰扯手里的一张菜叶扔给老母猪吃，侧耳听到表姐在那边急跺脚，叫道：“你知道什么呀！他对我可好了，我就要退！”

　　姑父洗好饭盆放到石板台上，回头瞪了表姐一眼，然后走进猪舍里拿出一张渔网，出去站在鱼塘边，一面撒网一面继续吧啦吧啦地说：“去帮忙就去帮忙，你退什么学？你一个中专学校，不去上几天课也没人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平时你就三天两头跑到外面去玩。先去他那干几天，不用退学！指不定干了几天你又不想干了，到时后悔也还来得及！”

　　表姐不服但又说不过，撅着嘴坐回板凳上生闷气。

　　姑父开始收网，在外头叫着：“小妹，你拿那个大桶出来给我。”
　　“诶！”林芝在角落里找到那个以前就经常用来装鱼的大桶，拿出来放到姑父脚边。

　　很快，姑父网上来好多鲤鱼鲫鱼什么的。

　　才这么一会儿，表姐好像就把刚才的不开心给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在大桶边蹲下来，伸手进去把那些太小的鱼儿一条一条抓出来重新扔回鱼塘里面去：“瞎凑什么热闹啊你们！”

　　这个场景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上演了，从小表姐就很喜欢看姑父网鱼，每次都兴奋得在旁边蹦跳着拍手，但是别的部分姑父又不给她插手，所以养成了鱼倒进桶里之后，帮忙挑小鱼儿出来放生的习惯。

　　姑父站在那里看着表姐，眼中柔光流转，发现林芝仰起头，又朝表姐嫌弃地皱了皱眉头，仿佛在跟林芝使眼色吐槽着：“看看你姐，还跟个小孩儿似的！”
　　林芝会心一笑，用眼神回应：我也觉得！
　　桶里剩下几条大的，再加了点水进去，姑父说这到时给林芝带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