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运海计划》正常仁

39、是敌是友

　　星期五晚上放学回到家，虽然这天白天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睡觉的时候林开也没有过多地胡思乱想，可睡着之后他还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仿佛胸口压了厚重的棉被，睡梦中他感觉胸闷压抑，周围的空气也越来越热。
　　好一会儿，终于整个人没有那么紧绷了，身体逐渐变轻，像一朵云，轻飘飘的，升起，飞行，又缓缓降落到一片绿色的草地上。

　　天空中淡淡的阳光从一层轻浅的白云缝隙中溢出，柔软的风从远及近，不紧不慢地拂过，在草地上顺出一圈圈绿色的涟漪。

　　林开此时正坐在草地上，他最喜欢这样的天气了，有着晴天的明朗却不耀眼，有着阴天的清爽却不黯淡。

　　从树下站起，尽情伸个懒腰，闭上眼睛深深地呼吸几遍这清新自由的气息，然后往那边开满橘色小花的小山坡走去。
　　脚踩在绵软的草地上，每一步都走得好舒服。举目四望，周围一个人都没有，远处的花丛停着一辆崭新的自行车。慢慢走近，山坡的另一面往下延伸出一条小路，林开跨上自行车，顺着小路下坡滑行。
　　小路长却缓，他在左右看风景的同时，有那么十几秒，心生出一种仿佛永远也滑不到头的错觉。不过其实这样也无妨，此时的他全身心放松，终于甩开了平常总纠缠左右的焦虑不安。
　　可惜路总有尽头。

　　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下的车，林开步行来到一条感觉有些熟悉的街道。马路上车来车往，林开在人行道上一直走一直走，走了好远突然想起来：“怎么今天走了这么远，我脚都不觉得疼了呢？”没想起来还好，这一想起来，再多走几步路逐渐感觉地面好硬，脚底骨头踩得生疼。

　　不远处迎面走过来一个只顾着讲电话、脚步生风的人，林开急忙往旁边退开，再继续往前走。

　　随着脚步匆匆，身旁的景物也不知不觉地变换，两边的商铺变成了梧桐树。
　　林开漫无目的地往前走，脚底越走越疼，疼得眼睛微微泛红。
　　我要走去哪呀？林开不禁问自己。
　　烦躁的情绪开始漫延，想要逃离，随之梦里的场景听从意志逐渐模糊，迷离，转向空白，接着慢慢开始重新染色，显现。

　　下一个场景，他伏跪在柏油路中间，双手按压在一位老大爷的胸膛上，只是看着面前躺在地上的这个陌生人，林开涌上来一阵困惑：这是哪儿？我在干嘛？脑袋往左偏侧，皱着眉头努力回想，隐约记起刚才看到这位大爷走在前面，身形有些摇晃，但是脚步倒挺快……
　　嗯，然后呢？
　　再努力回想，却怎么也回忆不起别的了，就像以前梦里被毒蛇追拼命想跑却怎么也跑不快那样，使不上劲、身不由己，再用力转动脑筋，也是徒劳。

　　这就奇怪了，大爷在前头快步走，然后我就莫名其妙地在这给他做胸部按压了？中间还发生了什么？是老大爷自己毫无征兆地突然倒地了，还是又有谁从后面冲出来把他给撞倒了呢？怎么我对此一点印象也没有？而且虽然相关的急救技能，老师有教过，也在同学身上练习过，但我刚才是怎么判断出这老大爷需要胸部按压的呢？

　　“万一人死了，赖上我怎么办？”这念头一出，林开吓得赶紧撒手，不自觉地往后倒去，双手支撑在地。
　　好在这时，老大爷醒了，眉目含笑地对他说：“好孩子，是你救了我，真的谢谢你。”

　　林开心下一喜，松了口气，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这时候，从梧桐树后边绕出来两个人，女的拿着话筒男的扛着摄像机，面带微笑朝林开走过来，女生说：“同学你好，这是我们电视台安排的一次测试，你能谈谈刚才决定救人之前，心里是怎么想的吗？”

　　看着老大爷迅速从地上站起来，跟没事人一样左右拍打衣服裤子上的灰尘，林开有点反应不及，懵懵懂懂地也跟着站起来。事发突然，他自己都搞不清楚状况，所以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脸憋得通红，就像播放电影的时候卡机了一样，只希望能快进。

　　毕竟是在梦里，说变就变，场景又换到悦荟广场万象城前面的十字路口。
　　林开远远看着万象城门口大屏幕正播放着，某一部电视剧里剪辑出来的片段：
　　这会儿虎妈毕胜男和猫爸罗素开车送茜茜去上学，知道爸爸妈妈闹离婚的茜茜一直在后座试图破冰，“命令”他们俩：“你们说话呀，说话！”
　　夫妻俩正闹矛盾冷战着，开不了口。
　　茜茜一再要求，拗不过，爸爸才问妈妈，为什么出差回来了不回家给茜茜过生日，还要继续待在公司陪领导加班？
　　这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妈妈就来气了，反问昨晚是谁在家里扮演公主的母后哄茜茜开心？
　　爸爸反应过来：“原来你昨晚回过家了，在门外边偷听呢吧，为什么不进来？”
　　两人都觉得对方背叛了自己，越说火药味越浓，还当着茜茜的面大吵了起来，最后毕胜男一气之下在路中间把罗素扔下了车。
　　年幼的茜茜担心爸爸被丢在大马路上会找不到回家的路，害怕地大哭起来，但是妈妈却不管不顾，残忍地开着车一骑绝尘离开了……

　　大屏幕画面突然跳转，切换成了刚才林开救人之后接受采访的视频。
　　出现在大屏幕上，很快，林开被人发现了，越来越多的人聚集过来，围成一个半圈，大家都用赞赏及温和的目光看着他，夸他勇敢。
　　一些年轻妈妈教育自己的孩子要向哥哥学习，做一个敢于承担的人。
　　这样的氛围让林开着迷，仿佛不管他现在有多不安多窘迫，大家都不在意，只是因为他做了好事，所以大家眼神里都对他充满了肯定，充满了友善。

　　可惜这些画面没有持续多久，就跳转了，来到一个山崖边上。那个中年版的他出现了，正面对云雾缭绕的悬崖下边站着，林开离他两三米远，往前探了两步，立即腿软，忍不住说道：“你往里面一点吧，太危险了。”
　　他回过身来，微微一笑：“你不怕我了？”
　　“我怕你一个站不稳，脚滑掉下去。”
　　“你应该猜出来我是谁了吧。”
　　“你是……另一个我？”
　　“没错，李铭心要你找的人，就是我。”
　　“原来你都知道？”
　　“当然。”
　　“所以……”
　　“我不是在搞破坏，相反我是在帮你。”
　　“帮我？”
　　“你觉得李铭心跟喻尚这些人是真心想帮你吗？如果他们真把你当朋友，为什么非要你来对付我，抓到我才肯帮你解决问题，而不是直接给你有效的心理干预？”
　　林开答不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