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运海计划》正常仁

139、物与像

　　豪车里，林月和宣总隔着半个身位，一起坐在后排。
　　林月屁股只坐了座椅的前十分之一，腰板挺直，膝盖靠紧，两手虚攥小拳抵在膝头。

　　车窗外街景一直在后退。

　　家住哪里，还在念书吗，空调会不会太冷之类，开头宣总已经问过了。
　　“哦，我住海天一线公馆。”
　　“已经毕业了，现在九中小卖部当收银员。”
　　“不冷不冷。”
　　“叫我小花就可以。”
　　“我用的就是你们家的手机，很好用，我和我身边的朋友们都很支持龙腾，以后也会一直支持的，一定会。”
　　林月感觉自己表现还行，起码不像初见时那样话都说不出来。

　　几句热闹后车里归于沉默。

　　林月有些手足无措起来，偏向左偷瞄人家有点不礼貌，一直偏向右看窗外风景吧好像又显得刻意疏离，局促之下只好低头盯着自己手背。

　　抓紧多说几句话呀，不然以后恐怕都没机会见到了，林月在心里催促自己。

　　前头司机老伯突然打破沉默，提供了话题选项：“宣总，到饭点了，要不先去吃个饭？”

　　林月满含期待抬头，发现车子已经开到商务区达象城前面的十字路口，正停下来等红绿灯。

　　“啊，说起来我还真有点饿了。”宣总笑呵呵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然后侧过身来，“小花，达象城里面有一家宫廷菜很不错，我带你去尝尝看，怎么样？”

　　林月心里喜出望外，正搜肠刮肚想着先怎么样客套推辞一下，司机老伯打着哈哈说道：“小姑娘你有口福咯，这家宫廷菜啊一般人想吃都要提前一周预订的，还不一定能订得上。我们宣总是他们家的超级VIP，才能随时去吃。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哦。”

　　宣总也点头打趣道：“要是吃过了觉得不好吃，你打我。”
　　林月开心地轻笑一声，看他温热的眼神里充满盛情邀请的诚意：“嗯……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啦。”

　　车子过了路口后右拐进达象城的地下停车场，搭乘电梯直达天台的达象尚膳宫。

　　外边面积阔绰，修建了一片微缩版的东欧宫廷，老板亲迎上来，把他们带进一处独立古堡似的包厢里。

　　内饰奢华自不必多说，落座后右侧墙上居中挂着的一面直立椭圆形雕花铜镜引起了林月的注意，她联想到童话故事里，在巫后面前坚称白雪公主是世上最美的魔镜。

　　不多时菜便上齐了，侍者出去前轻轻带上了门。

　　宣总突然对林月手上的量子手表感兴趣：“造型挺别致，是樱桃的吗？”
　　林月知道樱桃是凌国最得力的品牌，且樱桃近期对龙腾不大友好，忙说：“不是不是，这个，杂牌来的，在一个地摊上买的……”

　　“哦，可以借我看看吗？”
　　林月愣了愣，麻溜脱下手表放在餐桌转盘上转过去：“当然可以。”心里惊奇宣总竟然会对这个她口中的“地摊货”感兴趣，难道他能看出来这是量子手表？

　　宣总接过手表仔细翻看掂量，连连点头称赞：“嗯，做工够细致够地道，可见是良心企业。不过，这手表上怎么完全看不出来商标，你大概在哪个地方买的？”宣总漫不经心把手表随手放到桌面，望向林月。

　　林月正想糊弄说是在步行街那边一个小摊档上买的，不经意间眨了眨眼，然后宣总和司机老伯身后的背景便消失不见了，被一片黑暗所取代。

　　嗯？她再用力眨了眨眼确认，内心狐疑，难道又有谁突然远程开启虫洞把他们给转移了吗？可怎么连地板，餐桌椅子和饭菜都一起给转移过来了呢？怀疑自己花痴过头发昏了，轻甩一下脑袋，可宣总他们后面的场景依然没有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扭头四顾，发现不止宣总背后，此时包厢内的四面墙、天花板都已经没有了，如同拆封后的蛋糕礼盒，剩下一个底座悬浮在无尽的黑暗中。

　　“这餐桌好像不是刚才那张。”脑海中大白喵提醒道。
　　咦？林月回想了一下，的确，被换掉了，虽然都有玻璃转盘，但刚才桌面是整块原本纹理的红木，目前这个是在原木基础上多镶嵌了一块冰花纹大理石圆板进去。

　　“还有那面雕花铜镜。”
　　林月遵循大白喵的指引望过去，刚才还挂在右边墙上的，现在莫名其妙跑到了左边，悬空而立。

　　想过去看看它后面是什么样子的，但这“弧岛”给她一种很不踏实的感觉，生怕随便乱走动待会它掉下去了。

　　“呀！”想起放旁边椅子上的双肩包和小扭蛋，林月小心脏滑落一下忙扭头确认，幸好还在。

　　面对这样的异变，宣总那边表现得很冷静，脸上保持温和笑意，把一盘如同在香囊上用金丝线绣着牡丹花的精致菜肴，轻轻转到林月面前：“这道荷包里脊，你尝尝。”颇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气度。

　　难道他是圣境的人吗？又或者他以前就有过类似的经历？

　　林月正想问他是怎么回事，对面的空座椅上凭空闪现出来一个人，定睛一看，她的长相跟自己一模一样，林月当即惊喜叫出声：“诶？你怎么……”

　　“墨菲博士。”宣总目光偏转，对那人颔首致意，好似早预料到她会出现。

　　墨菲博士？
　　林月刚才第一反应是自己的替身也转移过来了，眼前这局多半是周博元攒的，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可现在又发觉对面那位女士好像也不是完全按她来制造的，脸型更偏向于鹅蛋脸一些，而她自己是瓜子脸，且人家皮肤更加白皙水润一些，简直跟羊脂玉一般。
　　此外，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气质也不大一样，人家多了一种岁月沉淀的温和从容，知性优雅。

　　“宣总。”墨菲博士点头回意，跟着转向林月，正想开口说话，突然被两声兴奋的叫喊给打断了。
　　“哈！老姐姐你终于来了！”一直安安静静装玩具的小扭蛋急不可耐从网兜里钻出来，再噌一下跳上桌面，大摇大摆朝墨菲博士走过去，高举小拳拳斜伸向她。
　　“啊，好久不见了，你好呀小坏蛋。”墨菲博士看见小扭蛋相当高兴，笑呵呵地和它碰了碰拳，好熟络好亲密的感觉。

　　林月眼歪嘴斜地望着他们大拳碰小拳的滑稽样，疑惑问：“你们，早就认识？”
　　“当然了。”小扭蛋回头说道，“墨菲博士是我们渊远星皇家科学院的首席特聘顾问，以前经常见的，还是她让我来找你的呢，说你和圣境那边接触过，比较容易接受我。”
　　“这……”林月惊奇吃瘪呆愣住，这家伙以前不是说不知道圣境是什么东东吗？隐约嗅出来空气中有套路的气息。

　　“刚才被小坏蛋打了岔，现在正式跟你介绍一下我自己。”墨菲博士再次转向林月展露笑颜说，“月月你好，我叫墨菲，算是来自圣境的，另一个你。你姐姐林芝现在下落不明，被圣境翡国流翠宫转移到某个不为人知的地方囚禁起来了，这次把你带进这里来，主要是想和你商讨一下营救她的计划。”

　　什么跟什么？圣境里的另一个我？然后林芝又被圣境翡国流翠宫给关起来了？为什么要把她关起来？

　　林月一时听得满头雾水，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一脸茫然地望向宣总。

　　“哦，是这样。”宣总解释道，“之前墨菲博士找到我——也是通过置换进来这样一个空间的方式——我们之间达成了一个协议，她答应帮我设计建造一条全新思路的芯片生产线，”宣总下意识眼含笑意看向小扭蛋，“为了先亲眼看看芯片生产线的微缩精华版，也为了向墨菲博士引见一下你，所以把你带到这里来。”

　　小扭蛋走几步到宣总面前，嘻嘻一笑伸出小拳拳打招呼：“宣总，很高兴见到你，以后请多指教。”

　　“啊，见到你我也很高兴啊。”宣总笑眯眯地跟它碰拳，“接下来可要靠你啦。”

　　“好说好说，我一定竭尽全力，为您分忧。”说完它又凑过去跟司机老伯碰拳问好。

　　“有你这句话我可放心了。”宣总面露期待，“诶？你现在能不能，打印一块芯片给我看看。”

　　小扭蛋摇摇头说：“现在不行，虽然我存有月月的手机芯片扫描图，但今天早上帮她打印钻石耗费了大部分的能量，现在能量不太足。”

　　“哦，这样。”宣总有些许失望，随后面向林月，“月月，钻石给我看一下，可以吗？”

　　林月愣了愣，才“哦”了一声，从背包里层掏出来钻石，放到餐桌转盘上，转过去给宣总。

　　宣总从西服的内袋拿出来一个孔雀蓝丝绒礼盒，打开，把小扭蛋打印的“复制品”和原件放在一起对比，看得满眼陶醉。

　　林月烦躁地变换一下坐姿，望向他们的眼神里茫然中起了几分警惕，问道：“为什么要进这里来呢，在刚才的包厢里不行吗？”她感觉里面这空间挺诡异的，在外面如果有什么的话，起码可以跟店家的工作人员求救。
　　想走，再次环顾一圈，没发现什么能逃脱出去的路径。跟上次周博元开启虫洞把她强制转移过去差不多，一阵无力感向她袭来。

　　“因为你时刻都在流翠宫的监控之下，如果引起他们的怀疑，我们的计划可能会泡汤。”墨菲博士伸出右手，掌心里亮起一个光点，光点逐渐旋转变大，稳定下来呈现出一个边长大概三十公分，由光线框定成的立方体，随着她掌心托举向前，缓缓飘飞到林月面前。

　　立方体中播放着影像，还有声音传出来，林月皱起眉头凑近一些调整视线焦距和焦点，看到了她自己，还有宣总和司机老伯，场景是刚才的包厢。

　　宣总正在问花想容学的什么专业，有没有考虑过换一份工作，花想容笑笑说小卖部是自己家开的，父母不放心其他人所以安排她和表妹轮流看店。

　　这一幕刚才没有发生过，可见并非真实录像。
　　林月疑惑为什么要给他们编排出来这么一段影像：“这是？”

　　“你看。”墨菲博士右手五指隔空划拨，立方体内的影像随之被放大，镜头拉进，给到宣总手边桌面上量子手表一个特写。墨菲博士手上动作停止，画面定格下来，接着说道，“这个，除了通信、看时间之外，还具备监听，和不定时读取佩戴者记忆的功能。”

　　林月内心一跳，周博元平时一直在偷听窃取她的隐私？望向宣总手边桌面，不见量子手表的身影。

　　“量子手表被特意留在外面包厢了吗？”

　　“没错。还有这个。”墨菲博士手指再次虚空拉动、点按，立方体中画面往上移，镜头给到吊灯上趴着的一只小苍蝇，“这其实是生物仿真微型侦察机，一天24小时对你如影随形，美其名曰为了时刻保障你的安全。”

　　一天24小时？林月打着寒颤身上冒起鸡皮疙瘩：“包括，洗澡上厕所吗？”

　　墨菲博士轻挑眉心耸了耸肩膀说：“这个，如果周博元觉得有必要，有时候包括。”

　　“我……”林月脸都要绿了，忽然脑海中一道闪电劈过，不由地神色凛然，“如果时刻有微型侦察机跟着我，那小扭蛋岂不是早就暴露了？周博元一直装不知道？”

　　对此墨菲博士表示：“圣境各国在尘世，次地，以及凡墟都划分了不同的驻区，当初是在圣境联邦中心的十□□会上共同商议决定的。在凡墟这边，水陆球属于翡国的驻地，而小坏蛋所在的丘比星系渊远星，属于恒国的驻地。不同驻地间一直都保有交流体验，按照协议只要不搞破坏，便心照不宣互不干预。三维打印技术在圣境早已经很成熟了，小坏蛋没有和明夏国的高级官员产生交集，也没有刻意摆脱监控，所以周博元不会出来阻止什么。”

　　林月下意识扭头望向小扭蛋，小扭蛋肯定地点头说：“的确是这样的，我们想打造宜居新星的计划，和流翠宫签订项目协议书的时候已经明说了，只不过他们不知道我们一直和览初联盟保有合作。”

　　“览初联盟？”
　　小扭蛋又点点头：“嗯，就是墨菲博士所在的科学组织。”

　　顿了顿，墨菲博士移回刚才的话头：“把你们和一些必要的事物置换进来，量子手表和微型侦察机留在外面，就是为了摆脱监控，同时不引起他们的怀疑。”

　　林月又不太明白了：“既然外面有，所谓的侦察机，那我们突然消失了，怎么可能不引起周博元的怀疑呢？”
　　“把你们置换进来的一瞬间，外面会有全息影像取而代之，置换只用10的负5次方毫秒即可完成，侦察机也无法辨别。”墨菲博士手掌又指引向立方体，影像缩小，可视范围扩大，呈现整个包厢里的情况。

　　单从表面看的确看不出来有何异常，可林月觉得：“如果那只苍蝇突然飞下来，不就露馅了吗？”
　　“不会，这种高级餐厅本来就不应该有苍蝇飞进来，如果它引起了注意，也担心会被赶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