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猎户走出深山》山风来否

39、别再提他

　　第三十九章别再提他！
　　“为何？”谢南樛问道。
　　江盼却与叶年对视一眼，就知道他们想到一处去了。若走山林，刺杀什么的就不易惊动旁人，方便得多。
　　宋晴飔对着谢南樛一挑眉，已经想好了一个极好的理由：“中原地大物博，弯弯姑娘又醉心蛊毒。”她见谢南樛脸恍然大悟，继续忽悠道：“云小大夫也正好同行，他们二人说不定能找到许多东西。这才是待客之道——投其所好嘛……”
　　阿九也插话道：“好主意！宋姑娘真是冰雪聪明！”他同宋晴飔一对眼色，皆看到谢南樛是少有的脸红。
　　“你这孩子，成天喊打喊杀、钻山翻林的，自己没个姑娘样子也就罢了，这回带着眉儿，可不许带坏人家。”叶清婵朝宋晴飔眉心一点，语气里却是半点责怪也无。
　　宋晴飔火一样的衣裙下双脚自然敞着，并不像谢远眉一样放在一处，闻言也道：“这不是跟着娘年轻时候的性子嘛。爹都没嫌我，哼~”
　　叶清婵被哄高兴了，嗔她一眼也就不再说话。倒是阿九目光停留在宋晴飔身上很久，连喝酒的动作都有些慢，像是被那火一样肆意的衣裙灼烧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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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天夜里，段秋在一大堆衣物用品前转悠着，除一小部分是江盼他们上午买的，别的都是叶清婵和谢修林送来的。
　　“在这一大堆五颜六色的，嘿，整得跟过年似的。”段秋提着个小酒壶慢慢喝着，不过里面并不是他成日喝的酒，是云生鼓捣了好长一段时间做出来的药酒，极难喝但于身体有益处。
　　难喝是真难喝，段秋日日喝着也没能习惯，这会儿被苦得深深皱眉，随手在江盼买的干果里拈一颗扔进嘴里。
　　叶年埋头整理着，把白天给江盼买的东西叠得方方正正地递给他。
　　“谢谢师兄。”江盼高兴地接过来。
　　段秋在一旁看着，那些衣服有白有蓝，就是没有黑色的，不禁欣慰道：“小盼儿还是听阿年的话呐，我前些年给他办一大堆衣服，他说什么都只挑黑色的穿……”
　　江盼急急忙忙地要去捂他师父的嘴，脸上是气急败坏，耳朵却瞬间变红：“别说了师父！”
　　江盼接到叶年询问的眼神，拿起干果就往嘴里塞，不大自在的敷衍：“黑衣服耐、耐脏。”
　　那头段秋无奈地摇了摇头，倚着桌子灌酒。
　　叶年略一沉思就知道了原因，无他，只是因为江盼以前几乎一人担着山一样的重任，只能刻苦练功，穿黑衣确实要耐脏许多。
　　“以后……”叶年心中发酸，斟酌了半天正准备开口，就见云生走了进来。
　　他步伐不紧不慢，等进了屋四处张望一番才兴奋地开口：“我有发现！”
　　“云小大夫，发现什么了？”
　　“莫急。”他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镂空的小盒子，里头是一只皮甲油光发亮的虫子：“这是蛊王，剧毒无比，别的蛊虫可寄生在它身上。刚刚我再查看白天发现蛊虫痕迹的伤口时，居然找到了一个未孵化的蛊虫卵。”
　　“可白天不是什么都没发现吗？”江盼疑惑道，“云小大夫可认得这蛊？”
　　“是啊。”云生也不解，“这个虫卵还未孵化，不好妄下定论。不过白天除了我之外只有那个少掌门碰过这个伤口。”
　　“如果是她……”江盼同叶年对视一眼，“她想做什么？”
　　“必定是她，蛊虫卵在尸体上最多存活几个时辰，按时间来算，只有我和她两个有下虫卵的可能。不过她怎么确定我一定会邀请她来查看伤口……”云生百思不得其解。
　　江盼也推测道：“蛊虫下在死人身上，有云兄在，师兄也未必会去亲自查看尸体，若说是想害师兄，貌似有些牵强了……”
　　“难道是冲着云小大夫来的？”叶年道，“可云小大夫自身精通蛊毒之术，也不易着了道，还容易暴露自身。”
　　他们一时猜测不出，云生道：“不过等虫卵孵化，看看是哪样蛊也许就明白了。”
　　“反正那个弯弯肯定不简单。”江盼下了定论。
　　“此事先莫要声张，既然那弯弯不声不响地下了蛊毒，又不像是要害人的样子，咱们也就别急着发作，仔细盯好他们就是。”段秋最后拍板下了定论，接着有突然道：“可……可万一她对修林兄……他们下手，可怎么办？还是得暗地里知会他们一声。”
　　叶年猛地握紧手，下意识想要阻止却找不到理由。
　　江盼敏感地发现叶年不对劲，却以为是叶年又觉得牵连了别人，为此内疚呢。他准备搭手上去安慰，就听云生道：“段大侠不用担心这个，蛊王一靠近蛊虫就会有反应，今天除了在阿九大哥和弯弯姑娘身旁的时候它有动静之外，再无反应。”
　　“那就好。”段秋松口气，悬起的心总算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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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夜十分，院子里窜出两个人影，背上都扛着重物，悄无声息地朝城外乱葬岗去，正是叶年和江盼两人。
　　等出了城，两人速度渐渐慢下来，江盼才小声开口：“阿年师兄，你觉得弯弯姑娘是想作甚啊？”
　　叶年同江盼保持着一样的速度，见他扛着具尸体也毫不费力才放心，沉思良久才开口：“我也不清楚，不过……不过我没在她身上感受到杀气。”
　　叶年想着，他同样没在谢修林身上感受到杀气，如果不是那年的话，他都会相信谢叔真的不是凶手。
　　“希望她真的与此事无关，不然南樛兄倾心于她，她又借住在谢叔府中，真是太危险了。”
　　江盼在一旁叹气，叶年却在听到弯弯住在谢修林府中时愣住。他努力控制住自己不要多想，可越是努力就越是控制不住思绪朝着疯魔的深渊坠去。
　　别说了……别说了。
　　不是所有跟谢修林接触的人都是凶手，不是，段叔和姑姑就不是。
　　不是，段叔和姑姑一定不是，他们那么盼望自己回来……不是。
　　不是的……
　　乱葬岗近在眼前，叶年眼前渐渐模糊，可那些郁郁葱葱的枝桠和荒坟残尸在他的视野里清晰无比，一个个全都蠕动着尖叫着朝他抓来。
　　叶年几乎无法思考，僵硬着落在地上，江盼的声音适时响在耳边，却刺得他头脑剧痛：“……真是如此的话，南樛兄可太可怜了。他那么好的一个人，好不容易遇见一个心悦的姑娘……”
　　“……别再提他！”
　　叶年猛地嘶吼，肩上的尸体被他重重扔出去，摔在地上“砰！”地一声。
　　江盼肩上的尸体也滑下地，跟着一声响。
　　叶年转头盯着江盼，双目赤红，紧绷着肌肉，同往日的叶年再没有半点相像之处。他蓦然出手，扣着江盼双手压着他一路后退，撞到树上才停下来。
　　碗口大的树干剧烈摇晃，四周惊起一群哀叫着的乌鸦。
　　后背火辣辣地生疼，可江盼现在没空管这个，也没急着挣脱，只是在叶年颤抖的手掐上他脖颈时轻轻开口。
　　“阿年……师兄？”
　　江盼轻轻抬手捂住叶年耳朵，等树叶安静了，惨叫的乌鸦也远去了，又把手移到叶年眼睛上盖住。
　　“阿年师兄，没事的。”
　　眼前落入黑暗，叶年有一瞬间的慌张，可温热的触感贴着眼皮，那些扭曲的鬼怪一霎那消失殆尽，世界也仿佛在江盼双手之下尽数退去。是虚无，又或者是充实，叶年不清楚，总之是安全了。
　　他只能真真切切地感受到江盼的存在。
　　他渐渐松开钳在江盼身上的手，失了力道跪下去。
　　江盼跟着叶年半蹲在地，按着叶年的脑袋靠在自己肩头，不厌其烦地重复刚才的话。
　　惊起的乌鸦又拍打着翅膀飞回了乱葬岗周围，歪着脑袋见没了动静，才三三两两地停在荒土上啄着腐肉。
　　叶年鼻尖满是江盼身上的皂荚香，他渐渐清醒过来，发着抖的手贴着江盼腰侧滑过，在他后背合拢，越收越紧。
　　他头一回主动拥抱住一个人，更是头一回不想怀里禁锢的人离开。
　　“……对不起。”
　　江盼松了一口气，主动抱紧了叶年，在背上拍了拍。他也没多问什么，只是轻声笑着打趣：“嗐，我还以为师兄这回又要跑呢。”
　　“这荒郊野地的，又是在乱葬岗，师兄这回要跑的话我说什么都要赖着师兄的。”
　　“师兄不知道，我以前胆子可小了，最是怕鬼。”
　　感受到叶年的手又紧了些，江盼突然想到什么，试探地抬手在叶年脑袋上轻轻抚摸。
　　“对不起。”叶年深吸一口气，“又伤到了你。”
　　他极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可心中渐渐升起无尽的悔意和惧怕。自己已经在江盼面前发了几次疯了，明明心中发誓不再伤他也还是伤到他，江盼会不会……会不会厌恶他、讨厌他？
　　“那……那师兄以后在控制不住自己的时候，可不许伤我。”江盼清朗的音调流淌在耳边，仿佛说的不是什么大事儿。
　　他心中大约明白，叶年为什么控制不住自己，可他不害怕，只觉得心疼。
　　心疼至极。
　　“我……”
　　“我相信你，阿年师兄只要答应我了，就一定能做到。”江盼打断叶年的话，手还是留在叶年头顶轻轻抚摸，像是那天洞里叶年做的一样。他倾诉着全心全意的信任，末了还不忘补充：“更不能伤害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