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猎户走出深山》山风来否

11、扫把星

　　叶年一顿，手里掬着的水尽数漏下，溅起小小的水花。他马上又掬一捧水，浇向野兔。
　　“是吗……”河中心吹来的风有些大，把话音都吹散了，倒更像是一声叹息。
　　现在还要再加一个。江盼暗忖，大年所习轻功绝对不简单。
　　阿九将烤鱼翻了一面，又听他道：“除这些外则是明断山近年来势头愈大。”
　　“这些门派算是一类。此外，习武世家也不容忽视，像是南樛兄他们家。”叶年回了神，又听见江盼懒洋洋地补充。
　　周大刀又灌一口水：“还有走南闯北的镖局可不容小觑，特别是咱五湖镖局！足迹遍布中原各地，哪是区区四海镖局能比的！”
　　江盼嗤笑一声：“这纯粹就是在放屁了。两家镖局以前其实是一个，兄弟不和，分为两家。小儿子颇有才能，把四海镖局经营得倒是还不错，蒸蒸日上；至于这五湖镖局嘛，”江盼打了个呵欠，“看周大刀这浑样就知道。”
　　“下坡路都走到山沟沟底了。”
　　那头阿九停下翻面的动作，摩挲着木棍，犹豫良久，才斟酌道：“那……飞叶庄呢？”
　　“……啊？”周大刀一时没反应过来。
　　阿九继续翻着鱼，笑着道：“少时师父曾提过，飞叶庄轻功与内功俱有独步江湖之力，”
　　“既然如此……周大侠为何不曾提到？”
　　叶年将头埋得更低，不动声色捏紧手中的野鸡，悄悄深吸一口气。却见身旁江盼的动作停了下来，还转过了身，盯着周大刀，一副要认真听听的架势。
　　“飞、飞叶庄啊……”周大刀看着阿九，又喝一口水，顺便打了一个长长的饱嗝。
　　“嗝……这个中缘由说来可就话长了。”他又凑近些，神神秘秘的道。
　　“哦？愿闻其详。”阿九说完悄悄屏息，神情倒很是好奇。
　　有点……臭。
　　“那可是震惊江湖的灭门惨案！得从……十年前说起了。十年前的上元节，飞叶庄庄主叶姜携发妻，与当时闻名江湖的段秋段大侠去锦官城拜访蜀郡郡守。这郡守夫人叶清婵乃叶姜亲妹，育有一子一女。那小儿子宋霖在灯会上遭人拐了，被当作诱饵去引叶姜不说，啧啧，还给人杀了。”
　　叶年暗自咬紧牙关，微微抖着手，压低斗笠，隔着竹缝看了谢南樛一眼。谢南樛皱着眉头，并未注意到。
　　“叶庄主夫妇和段大侠被引至郊外，遭到了埋伏。也不知对方是何等高人，用了什么手段，竟使得夫妇二人皆命丧江边！段大侠虽活了下来，却也身负重伤，据传已经武功尽废了……”
　　“怎么会……”阿九还未感叹完，又见周大刀摆摆手。
　　“嗐，这还不算完呢。”
　　“这神秘高手不但杀了叶姜夫妇，还屠尽其庄内弟子！唯有那进山历练的叶年怕是能逃过一劫。”
　　逃不过的……
　　逃不过。
　　叶年松了力道，面无表情地继续往野兔上浇着水。
　　阿九吐出一口气，神情平静下来：“那……也算是万幸了。”
　　他将一条鱼插在火堆旁冷着，问道：“飞叶庄被灭门是因为仇家寻仇吗？”
　　“谁知道呢！不过……飞叶庄在武林中风评甚好，是以众人皆以为，灭门缘由多半为……”
　　“《飞叶心经》。”
　　“嗯？”
　　周大刀身旁的人抢道：“飞叶庄轻功与内力皆有独步江湖之力，就是因为他们有传家之宝《飞叶心经》。”
　　“《飞叶心经》为第一代庄主夫妇所创，含轻功和内功，飞叶庄因此历代都出数一数二的武林高手。不过每一代的高手都屈指可数罢了。”
　　“到了近些年，叶姜大侠自不必说，根骨奇佳，年纪轻轻就接任庄主之位。他唯一的儿子叶年，更是少年天才。不然，哪能十二岁就独自去历练、刚好躲过一劫呢……”
　　周大刀撇嘴，不屑道：“少年天才？依我看哪，叶年怕就是个扫把星！”
　　阿九皱眉：“周大侠，这话不妥……”
　　叶年毫无反应，余光瞥见江盼沉着脸，又在水里翻着什么。他平静地再递过去一块扁平的小圆石，江盼却没接。
　　“太小了。”江盼冷着声音，翻了块大的。
　　小石头怕是砸不破那渣渣的脑瓜。
　　“难道不是吗？他爹娘遇害，满门遭屠；还害得人家郡守没了小儿子；段秋也因此身受重伤，昔日风光无限的‘秋水刀’成了区区一介废人。身边之人皆遭横祸，只他一个好好的。”周大刀吸一口气，朝着地上狠狠啐一口痰。
　　“他不是扫把星，谁……”
　　“周大侠！还请慎言！”
　　周大刀话未说完，就见左侧猛地冒出来一月白身影。
　　同时，“噗通！”一声响起，周大刀刚转过了头，就见一黑影已窜至眼前，随即胸口一阵巨疼。
　　江盼一脚将周大刀踢翻在地，重刀出鞘，在他脖颈上压出浅浅的血痕。
　　“扫把星？呵……”江盼一脚踩在他胸口上，垂眸开口：“就凭你周大侠这张臭嘴，能平平安安地活了几十年，”
　　“你倒是个福星。”
　　四周响起一片哄笑声。
　　叶年拾起江盼扔下的石头，紧紧握在手中。硌得掌心生疼也毫无所觉，只是隔着斗笠看着那个黑衣少年的侧脸。
　　此刻风有些大，那撮短发在脸颊边胡乱晃荡。耀眼的日光下少年的眼睛盛着怒火，闪着亮光。皮肤白得分明，衣袍黑得分明。
　　叶年转回头，收回不知何时翘起的嘴角，将四分五裂的小圆石扔回水里，捡起江盼丢下的野鸡继续清洗。
　　“我、我可没说错！”周大刀脸红脖子粗，喘着气大声道：“你一个臭小子倒是爱管闲事……我周大刀再怎么说也是你长辈！哈……不过是谢公子的跟班罢了！”
　　他环顾四周：“怎的竟如此猖狂？把谢公子的脸往哪放！”
　　“周大侠！”谢南樛疾步上前，拉住江盼，“江兄是我好友，叶家与我谢家是至交。周大侠若再出言诋毁二者，就休怪我不讲情面。”
　　阿九也赶紧起身，对江盼作揖道：“是在下的不是，还请这位少侠手下留情。”
　　“二位贤侄！”杨钟起身，朝着谢南樛道：“不值当为了这点子小事大动干戈，伤了和气。”
　　谢南樛谢过，对江盼道：“江兄，眼下还是找到神医要紧。”边说边拉着他的手臂，
　　江盼仍纹丝不动，直盯得周大刀微微发抖、支撑不住时才慢慢移开手，拿刀蹭着周大刀肩头的衣襟，慢慢擦拭着刀锋上的血迹。
　　“你最好祈祷你真的是个福星，否则再有下次，”江盼收刀回鞘，微微笑开，“我定不会善罢甘休。”
　　叶年见江盼二人转身回到火堆旁，也拿着刚刚洗净的猎物坐到江盼身旁。
　　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