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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小女官怎么敢坑朕 ...

  •   汪熙听到这个消息时,已经不会惊讶了。

      他拿着扫帚,停下打扫地面的手:“你故意的。”

      心间迅速一过,已然明白,所有这些局势的波涛汹涌里,没有裴溪月的插手,她一个宫内女官,也无法影响那么多大局,但所有这些事最初的引子,是她。

      尚仪局掌礼规,庞美人要东西,本也不算裴溪月的事,但若要找借口拦一拦,非常简单,本来走流程就需要先过尚仪局。

      如果不是‘耽搁’了一段时间,庞美人怎会生气,还‘作’的人尽知晓,气上加气?她去御花园消气,很有可能就是裴溪月暗中引导的,撞上珑淑公主,也未必没有裴溪月手笔。

      庞美人恃美行凶,自认高人一等,珑淑公主脾性直率蛮横,她们两个吵起来,那真是没什么难度。

      “可你怎知皇上会去?”

      景暄帝的加入,才像热油里滴进的水,‘踩死蛐蛐’真的神了,局势从这里开始,一发不可收拾。

      汪熙不信裴溪月能影响景暄帝,她连景暄帝都还没见过呢。

      裴溪月已喝完手中茶,将茶盅放到桌上:“我不需要知道他出不出现。”

      汪熙:……

      懂了。

      “你只需要这场架吵起来。”

      只要矛盾起势,就有可操作空间,宫人们口口相传的流言,就有足够的杀伤力,一旦催发,势不可挡。

      “当场面变得不可收拾,一一溯源追责,你就有责任了,事涉后宫女子,旁人不能随意处置,召见你的,不是皇上本人,就是太皇太后。”

      汪熙低眸,看着手里的扫帚:“就算他们不召,你也完全有理由过去请个罪。”

      裴溪月已经整理完衣裙,抬脚往外走:“这不是都知道?”

      “胆子这么大……”

      汪熙眯了眼梢,笑容有些阴:“裴尚仪小心玩火自焚。”

      “汪掌司莫忧心,我若死,必不会忘记拉你垫背。”

      裴溪月笑眯眯说完,走出了房间。

      一路走向慈宁宫,待到无人宫巷时,她才眉间微蹙,露出一二思索。

      她的确有所图,但大家好像都很配合……

      慈宁宫外,守卫森严,裴溪月提着裙角拾阶而上,远远看去,注意到左侧方有慈宁宫伺候的宫女穿行,两个衣着格外整肃,头面都比别人多的宫女正蹙眉私语,似乎在忧虑什么事。

      裴溪月定睛看了一眼,那处再往后,是宫殿内习惯辟出的库房位置。

      但凡宫里主子,谁没个压箱底的东西,多了,箱子放不下,自得有库房,太皇太后历经三朝,东西自是不一般的多……这两日好像尚服局和尚功局都很忙,司宝司珍尤是?

      裴溪月没时间细思,垂下眼帘,按宣召规矩,听着宫人指引,进殿行礼。

      “尚仪局裴氏,拜见太皇太后。”

      裴溪月参拜行礼,目光所及,也就是自己脚尖前三尺之处,未能看到太皇太后的人,连衣角都看不到,却发现正座侧下首,坐着一个人。

      襟角镶绣金线,水云纹飘逸流畅,隐有龙爪翱翔,靴子崭新,材质造型皆为精美,不知走了多远的路,脚底竟未沾多少尘……

      “拜见皇上。”

      猜都不用多猜,裴溪月很快明白了这人的身份。

      景暄帝鞋码不小,衣摆下小腿线条流畅,隐隐能看到肌肉轮廓,看这表现程度,个子应该很高,身材应该也不错。

      “嗯,起吧。”

      随着太皇太后叫起,裴溪月站起来,视野稍稍扩大,看到了景暄帝劲瘦挺拔的腰,骨节修长的手指,以及菩提……手串?

      她迅速回想之前听到过的,有关这位天子的流言,本以为这是个不好搞的孙猴子,却原来是唐僧?禁欲范的?

      太皇太后:“抬起头来。”

      裴溪月抬头,让太皇太后看的清楚。这一抬头,视野跟着更大,不经意就看到了景暄帝的脸。

      眉峰藏剑,伏若山峦,眸如漆色,黝黑深邃,垂眸盯着菩提手串看时,都有一种深情的错觉,长得很有几分让小姑娘心折的本事,穿衣也的确有些禁欲范,衣襟扣的又严又紧,跟个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也没什么两样……

      如果不是满脸不高兴的话。

      这位天子有点神奇,别的帝王都追求喜怒不形于色,不叫人看透,他倒好,不知眉梢眼角怎么凝的,不高兴的感觉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让她都有点怀疑自己方才的猜测。

      这景暄帝,真的是来看热闹的?

      “生的倒是周正,”太皇太后看了她两眼,话音中似有几分怜悯,“可知道自己闯了祸?”

      “奴婢为尚仪,凡宫中被挑剔礼规之错,皆是自身没做好,庞美人与珑淑公主发生冲突,有个性不合之因,根由却在情绪变化,若宫中规矩能容情三分,底下人办事效率快一点,许能避免此类冲突——”

      裴溪月再次拜倒:“奴婢有失职之错,请太皇太后责罚。”

      “倒还算懂事。”

      静了两息,太皇太后转向景暄帝:“人非圣贤,孰能无错?珑淑长于深宫,心性稚嫩,庞美人自宫外来,规矩也难免不适应,女人家口角,没必要太过上纲上线,裴尚仪虽自陈请罪,哀家瞧着,倒也算有情可原,这没规矩不成方圆,宫规若是都容了情,以后怎么好管人?罚几个月俸,打几板子,便放过罢,皇上觉得如何?”

      “皇祖母说的是。”

      景暄帝捏着手串,缓缓开了口,因一脸的不高兴,话音都带出了阴阳怪气的味道:“小小女官倒是本事,前朝后宫都被她搅的不得安宁——你怎么,不杀了朕呢?”

      这最后一句,是对裴溪月说的。

      “皇上慎言!”太皇太后先不高兴了,“你是先帝在诸多宗亲中选出来的真龙天子,命格贵重,福泽绵延,岂可胡言乱语!”

      景暄帝道了声是,慢条斯理捻着菩提珠:“殿前司统领身死,宫中禁卫群龙无首,凶手至今未有抓住,谁知会不会有漏网之鱼在身侧埋伏,皇祖母还当小心谨慎,莫要太心软。”

      裴溪月:……

      你坑我?

      太皇太后也噎了一下,男人们立足有忠有孝,有清廉有直谏,她如今年纪位置,靠的只能是慈爱,若随意大开杀戒,怎么慈爱,如何在朝野得人尊敬?

      她叹了一声:“这周伯诚死的蹊跷,然宫禁安全更为紧要,没人负责不行,皇上可有了决策?”

      景暄帝脸色似乎更臭:“武将朕不熟,等下面呈名单吧。”

      一副懒的管,朕不想心烦的样子。

      太皇太后:……

      才来一个月,你能对哪个熟?

      “总归得看一看,”她语重心长,“什么事都敌不过经心,多看多听多比较,总能选出最优秀合适的不是?”

      景暄帝:“皇祖母认识的多,不知可能提点?”

      太皇太后静了片刻,缓缓摇了头:“哀家住在内宫,不懂外头的事,就算逛园子时看到过几眼外臣,又怎会知道别人本事?”

      景暄帝没说话。

      太皇太后看了眼裴溪月,又道:“不过怎么罚裴尚仪,哀家倒是有了别的想法。庞美人和珑淑公主失仪,错大不大,都是她惹出来的,若她能将功折罪,证明自己无害,此事便揭过了,如何?”

      景暄帝眼角垂着,淡淡看了裴溪月一眼:“一个女官,将功折罪……凭她惹祸的本事么?”

      太皇太后:……

      她指尖摁了摁额角,点裴溪月:“皇上给了你机会,你说说看,有什么想法。”

      裴溪月:……

      您确定这是给机会,而不是拉嘲讽,阴阳怪气?

      不过她有没有主意,主意惊不惊艳,哪怕惊惧之下答非所问,都不要紧,太皇太后要的是结果,只要她不是个哑巴,能说出话,太皇太后就能拽出线头,找一个机会。

      穿过尸山血海的宫斗胜利者,怎会简单?

      裴溪月早有准备:“宫中大事,奴婢见识粗浅,不敢妄言,只是感觉此番之事,也是后宫之人对皇上心怀敬仰,又苦无了解机会,心中烦忧,若有机会能同天子促膝坐席,亲切热闹,就再好不过了……”

      景暄帝捻珠的手一顿,不高兴的脸上似带出了谴责意味,好像在说——

      你竟想坑朕接客?

      裴溪月装作没看见。

      你坑我时,不也没同我商量?且后宫佳丽各有姿色,还不是你占便宜?

      太皇太后本没指望背锅的女官能想出什么好主意,未料还不错,她想了下,当即发散:“正该如此,先帝走了也有一个多月了,政事不能停摆,后宫不能不安抚,是该多亲香亲香,不若办个宫宴,后宫准备准备,前朝臣子们也算上,皇上也正好多认认人……如何?”

      “皇祖母发话,孙儿不敢违,”景暄帝将手串攥在手里,指了指裴溪月,“裴尚仪既然要带罪立功,就来主理此次宫宴吧。”

      裴溪月:……

      她身为尚仪,倒不是不能主理,只是此事是太皇太后提出,人员安排自也该先等太皇太皇示下。

      景暄帝眼角一撂:“你不是尚仪?不会连这么点事都干不了吧?如今的刺客,连基本本领都不训练了?”

      裴溪月血压上来了,这哪里是什么心宽禁欲的唐僧,这就是个脸臭嘴臭的昏君胚子!

      “既然皇上发了话,裴尚仪就辛苦这一趟吧,”太皇太后摁着额角,浅浅叹了口气,“年纪大了,精神总是不济,皇上先回吧,政事要紧,得空再来瞧哀家。”

      皇上都退了,裴溪月这个女官自也不会多留,规规矩矩行礼,请辞。

      目送二人背影离开,接过吉嬷嬷递过来的茶,太皇太后浅浅呷了一口:“哀家是真要头疼了。”

      这个孙子不是亲生的,早年也不知道吃了什么样的苦,人情淡薄,看起来情绪都挂在脸上,实则待人做事没什么规律,看不透,又亲近不了。

      吉嬷嬷:“这不就有机会多瞧瞧了?这裴尚仪也算机灵。”

      “宫里伺候的,若不机灵,走不到这位置,知道会被问罪,也没像别人那样推,倒是个实诚的……”太皇太后指尖在茶盏上点了点,静了两息,垂眼道,“给后宫伺候的大宫女们透个话,叫她们劝着点贵人主子们,都莫心急,咱们这位新帝,不是个急性子。”

      因一同走出慈宁宫,裴溪月和景暄帝必然要同行一段路,身份所限,裴溪月自然不能往前,一直在落后景暄帝三步的位置,视野角度么,刚好看到景暄帝手里的珠串。

      待到台阶下完,裴溪月照规矩行礼,尚未退身,就听到了景暄帝的话。

      “这么眼馋朕的手串?”

      裴溪月抬头,看到了景暄帝的脸,仍然是不高兴,却不像是自己东西被觊觎的不爽,占有欲被冒犯,而是带着一股子炫耀的傲慢劲,好像在说——

      怎么样,朕盘的,亮不亮?
note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小女官怎么敢坑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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