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这个氧化的世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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僵硬的拄了一根树枝，少年看了一眼被火焰彻底烧毁的神社，茫然的看了看手掌，转身往山下走去，他能去哪里呢？他自己也不知道。
茫然的走走停停，在林间晃荡的少年像个漫无目的的幽灵。直到走到山脚遇到了坐在路口的那群少年，对上那个领头少年的眼神，少年睁大了眼睛，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一闪而过却来不及抓住。
“修井！他来了。”领头少年拉了一下身边包着绷带的修井，身后的白发少年瑟缩了一下，不敢对上少年的眼神。领头的少年，就是那天让一群伙伴将锅推给少年的那个，他的眼里闪着兴奋和期待，满溢着粘稠的黑暗，令人作呕。
少年觉得呼吸有点困难，手边的树枝几乎支撑不住身体。
“喂，杂种，听说昨天是以前办祭典的日子哦，怎么样？烟火漂亮吧？哈哈哈哈哈哈哈。”
烟火？说的是那场大火吗，丑死了！丑死了！太难看了！
“如果真的有神的话，知道神社被你这个杂种占据了也会觉得恶心吧，我们可是在做好事呢，快谢谢我们呀！”
才不是，才不会！我的神，我的神，被你们毁掉了！你们该死！该死！
“啊，他生气了！胆小鬼造反了！文哥，打他，快打他！”看到了少年的眼神变得可怖的白发少年躲在了领头的背后，满脸惊惧却叫嚣着让人打死少年。
也许是所谓的少年意气，也许是真的被少年的眼神吓到了，一群少年犹如收到了挑衅的豪猪，竖起了身上的刺，拳脚雨点般落在了少年的身上。地上的石子划破了本就脆弱的皮肤，肚子被谁踢到了隐隐作痛，手指上的水泡被谁踩到了在指尖炸开流出了粘液，本就布满鲜血的身上密密麻麻的添了许多伤口。
少年抱着自己的头小心护住肚子和后脑，他的身体实在反应不过来，躲不过这些拳打脚踢。大脑里慢半拍才接收到疼痛的感受，于是少年还有心思睁着泛红的眼睛盯着这群凶手的眼睛，死死地记住了这些脸孔。
真讨厌啊，这幅高高在上的面孔。
可能是从无法还手的少年身上感受到了支配的快感，这些少年自己也许没有注意到，他们的脸上，充斥着比鬼怪更邪恶的笑意。真是，人间恶鬼！
少年压抑不住笑了起来，在身上传来密密麻麻的疼痛的时候笑了起来。落在身上的拳脚都顿了一下，随即更猛烈的落下，大力的撞击落在了脸侧，少年低呼了一声咬到了舌头吐出了一口混杂着鲜血的唾沫。
“行了行了，别打了，再打要打死了！”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害怕真的打死人的少年们才犹豫着收了手。领头少年弯腰抓住了少年微卷的黑发将人拎起来“喂，你最好识相点，别说什么有的没的，懂？呸！”
喷溅出的口水喷在少年脸上，散发着令人难以忍受的恶臭，少年抽了抽眉头，眼神依然黑沉沉的像个死人。领头少年倒也没有放在心上，或者说，他根本不觉得少年能做什么。不过是一个没有背景没有靠山甚至没有父母的孤儿，谅他也不敢说什么，说了也没有人会信他。没有人会在乎一条野犬说了什么，即便是有爱心的小姐也不会因为被儿童殴打受伤的野犬去找他们的麻烦。他们有恃无恐的笑着，嘴角挑起露出发黄尖锐的牙齿，双目圆睁瞳孔发红宛若恶鬼。在这一刻，少年屏住了呼吸，他好像嗅到了地狱的味道，那是混杂着血腥味和尘土味还有怪异的腐臭味道的气息。
像恶作剧的孩童殴打了一条流浪的野犬一般，几个少年打了一会就失去了兴趣，留下布满血污的少年蜷缩着躺在泥泞里。少年透过双臂间的缝隙，长久的凝望着勾肩搭背离去的几个男孩，他从他们的眼睛里确定了这件事情的主使者，还有推动者。但是，也有盲从的愚昧者。少年垂下了眼睑，用力的闭上了眼睛，他还活着吗？这个地方，还是人间啊。
阳光撒下来，看着像是一个美好的一天，草木在阳光照耀下显得朝气蓬勃郁郁葱葱。
少年摇摇晃晃的爬起来，左腿断了，左臂也有点深入骨髓的疼痛，脑袋有点晕乎乎的想吐，应该是被打到了，以前被来欺负母亲的人打到脑袋有时候也会这样，好好躺着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不过，他现在没有家了，能去的地方也就没几个了，稍微有点麻烦。
之前被用来当做拐杖的树枝被谁踩断了，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东西，少年只能一瘸一拐的佝偻着往前挪动，好在一群半大小子还不至于把他打得多严重。虽然看起来确实可怖了些，几乎没有一处好肉，但是实际上，伤筋动骨的伤势就那么几个，皮肉伤最严重的还是他自己折腾出来的密密麻麻的裂口。
医生照常开门营业，托少年的福，他现在已经可以和镇上的人说上些比较深入的东西了，这个小镇排外的很，明明表现出来的是一副友爱和谐的样子，但是在平和美好的表象之下，藏着深切的，比外界更浓郁的黑暗，这导致他在深夜总会被噩梦惊醒，梦里是光怪陆离的怪诞世界，白日里笑眯眯的邻居变成鬼怪相互厮打，不知道哪个角落里就会钻出长着尖角的小鬼狠狠地在皮肉上咬上一口留下血淋淋的创口。
面前这个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血肉模糊的少年成功的让他想起了那些诡异怪诞令人难以忍受的梦境，那种如影随形的窒息感让他一瞬间心脏都揪紧了。
“你来这里做什么？”医生的喉结动了动，被少年淡漠的像什么都没看到的眼神吓了一跳。少年没有说话，只是将手放在了桌上似笑非笑的看了医生一眼，根本不需要问，少年身上全是伤口，当然是让他处理伤的。
“滋滋”双氧水按在伤口上发出响声，少年下意识的抖了一下，身下的床单被血液染红，留下一片鲜红的花朵。洁白的绷带被医生用微微发抖的手缠在了少年的身上，密密麻麻的，从头到脚盖住了所有皮肤。原本的烧伤其实不严重，严重的是因为乱动和挨打造成的撕裂伤，还有轻微的脑震荡。医生咽了一口唾沫，不敢说什么，少年身上像是发生了什么难以想象的事情，整个人散发着浓重的沉郁感，但是他不敢，一点也不敢开口问他发生了什么。
少年有一双能看透人心尽力隐藏的黑暗的眼睛，被他注视着，就能被挖出埋藏着的秘密，毫无还手的余地。
医生乖觉的把人收拾好放到后院的客房里，顺便安排上了食物。在战乱时期培养出来的直觉正尖叫着让他屈服于这个眼中带着看不透的黑暗的少年，这不是什么好玩的时期，做错了一点，说不定就会登上死神的名单。这种压力，他只在战场上那些杀人鬼的身上感受到过，扭曲的，可怖的，令人恐惧到无法思考的癫狂杀意。
这个镇子，估计要变了。
“嘛，别害怕啊，身为短期的合作伙伴，我们的利益并不冲突，不是吗？”浑身包裹在绷带中的少年露出一只黑沉沉泛着琥珀色的眼睛歪了歪脑袋，好似撒娇，却无端的让医生吓出了一身冷汗。
目送落荒而逃的医生跑出去，少年眯起了眼睛动了动手，绷带缠在身上的感觉，像皮肤一样，也感受不到如影随形的灼烧感了。是个好东西。。。。。。
少年勾起了嘴角，无意识的笑了起来。像他这样根本没有活下去的念头和牵绊的人，为什么还活着呢？被那么大的火焰包裹着，就算是个石像也该被烧坏了吧，他活着是为了什么呢？又有什么还值得他活着的吗？
又或者，活着，只是神明对他的惩罚吗？神，真的像人类一样会厌烦他，会背弃他吗？不可以哦，他会证明的，他怎么可能被抛弃呢？他只是，还有什么没有做完，对吧？对吧？
他不知道，也没有人可以给他答案，但他还活着，那就挣扎一下好了，就算是作为，从那么大的火里活下来的，对这样的奇迹的尊敬好了。
害怕被发现自己和少年有联系，医生安排的这个院子没有院门，只能从治疗室的小道走进来，穿过两步大的院子就是房间，这个房间小的只能放得下一张床，再添一把椅子，就连多余的一点地方都不留了。四面的院墙高高竖起，挡住了照进屋子的光线，透过窗户，只能看到一株枯死的树，也不知道是什么树，嶙峋的枝丫张牙舞爪的，让人看着就觉得不舒服，满眼都是压抑的布置。
不过少年也没什么可挑剔的就是了，他只是暂住在这里的幽灵，也没必要要求什么优渥的待遇，反正，要不了多久就会有空房子了，要不了多久。黑沉的眸子照不进一丝光亮，少年按住了自己鼓噪的胸膛“很快，很快。”
月光照在街道上将整个世界堆砌得清冷而圣洁，幽暗的梦境里，有个黑色卷发的女人温柔的怀抱着一个幼儿低声说着什么，只能隐约听到那么一点断断续续的声音。“。。。。。。人生于世总是有他生的意义的，比如去做些什么事情，或者。。。。。。等待什么人。。。。。。”那个女人看不清长相，只能看到苍白的脸上，有一双写满了疲惫的鸢色眸子，美丽的，温柔的，长久的注视着。她拍着怀中孩子的背，一下又一下，手臂微微摇晃着，垂落的长发微卷随着不知从何而起的风轻轻晃动，一如她本身那样温柔。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这个氧化的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