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玥渡》傻小二

25、第 25 章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林家小姐未必不知道，一旦东窗事发，自己的下场比死还难看。
　　可她依然下定了决心，不死不休。
　　从你侬我侬的情意中醒悟过来后，渐觉事情真相。若这一切都是有人设计好的，这份情是否依然比金坚？
　　林家小姐自是聪慧之人，她很快理清事情的来龙去脉。
　　他原本只计划绑了林小姐之后再卖林家一个天大的人情，用于打开水路渠道。水路一通，士农工商才真正尽在掌握之中。这自编自导的一场戏，除了自己是真的，一切都是假的。
　　这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肖锐怎会因儿女私事而误了大事。
　　这一夜春宵于他，不过是过眼云烟，起身便忘了。
　　直到数月后，他听闻林家小姐得了失心病，被关起来了。便有种隐隐的不安，或者是良心发现的不安。他派人四处打探。终于得知，林家小姐未婚产子，遭家人舍弃，要被赶出林家。
　　他心中自是一片清明。这子从何来旁人不知，他却一清二楚。
　　或者是良心未泯，或者是想见一见孩子，更或者是还有点旧情……反正肖锐回到了林家，他要见一见林婉柔。
　　那一夜，秋风瑟瑟，夜风习习。
　　那想必是个离近中秋的日子吧。
　　就在那一夜，空中有朦朦的月，隐隐的星，夹杂着一丝腥甜。
　　林家人被屠杀殆尽，一个不留。
　　刺鼻的血气灌满肖锐的胸膛，他一间屋一间屋地进出，最开始只是有点发抖，接着开始发慌，最后变成恐惧。诺大个宅子，没有一个活人。
　　他把整个宅子翻个底朝天，终于确认这些尸体里，没有林家小姐。
　　他很快便得到了印证。一抬头便看到月光下站着一个人，她纤细，弱小，无助却又冷冷清清。肖锐几乎要喜极而泣了，飞奔到她身旁，一句话不说，只盯着她看。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说什么呢？说自己为什么食言？说自己身不由已？说自己不是故意骗她的？说自己本性如此，一向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还是说自己家中已有妻儿，无法娶她为妻，如果她愿意可以做这天底下最金贵的妾。可最金贵的妾，便不是妾了吗？祖宗的规矩，又怎能一错再错？林家的大小姐啊，终于是把自己的面子里子全都撕碎了。这世间于她，终于空空荡荡，再无留恋了。
　　她望着他手中的剑，看着他持剑的手，那剑上沾着未干的血迹。
　　她眼神凌厉，抓起他的手，迅猛刺向自己的胸口。这一剑，刺的通透。
　　他愣在当场，看到血一点点渗透她雪白的衣服，才听到自己的脑袋嗡嗡作响。他眼神游离，放手，抱头，最后捂胸口蹲下。几乎是同时，他又迅速站起，紧紧抱着就要倒下的林婉柔。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他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他想大叫，他想嘶吼，他想问一声为什么。
　　可他不能，他杀了她。
　　她抬眸向上，深深望向他。似有千言万语，又似无话可说。
　　事到如今，说什么呢？
　　“有你的时光，似水一样温柔。可这温柔很快很快就消散了。散到无影无踪。你离开的那些光影，我一天天的算着，昐了一天又一天。终于，到了约定的时间。我很欢喜，我欢喜得整颗心都要跳出心脏了。我记得，我们说好的，你答应过的，可到了最后，你终究还是忘记了！也许，是你随口一说吧。也许，是你为了安慰我吧。也许，是你想给自己留一丝后路吧。总之，我当真了，可你却忘记了！
　　既然忘记了，既然没有解释，既然只有逃避与不理睬，那么，就真的，真的罢了吧。
　　一个人并不孤独，想一个人才孤独。这话说得真是好啊。曾经我还试图去分析你的心理，想知道一个答案，如今，我不要了，我明白这一切其实都没有意义，是与否，又有什么关系呢，都是会过去的。放下吧，不要再坚持给自己伤害。
　　今晚，我望着月亮，忽然想到，你离开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满月，是啊，那时候还不到中秋，我看到的是中秋的满月。我那时候望着月亮，我的心是欢喜的。我以为你会回来，我以为我们没有那么快分开。可我不知道，你临别的笑言，竟然是真的。你真的，不再回来的了！从此，我望着月亮，一直望着月亮，盼着他圆，盼着他缺，盼着人间团圆。可我心里知道，你人间的团圆里，再也没有我了。
　　无数次我告诉自己，只要活着，只要你健康平安地活着，无论你在哪，无论你是谁的，无论我们是否今生都不再相见，都没有关系。我只要你平安。
　　我拼尽全力，终于走了出来，走出了为你清出的这条情路。这条路，从此消失，无怨无悔。
　　每个人都有对于自己非常重要的东西，你只是选择了对你重要的人，同时毫不犹豫的舍弃了我。而我不能因为这舍弃而怨恨，我不能要求所有人都不伤害我。即便是我喜爱的人。
　　可我若是让你一次又一次的伤害，那就是我的无能了。
　　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我已经决定我们不再交际。
　　可你不该，不该下这样的狠手，我的父母家人何罪之有，我的祖父已耄耋之年，他为我费心一生，最后是我让他失望伤心。说到底这都是我的错啊，是我贪恋那不可得的温柔。是我迷了心智，错过孽缘当良缘。是我轻信于人，误了终身。时至今日，怎会把一切罪责推到他们身上？怎以让他们承担这样的后果？
　　肖郞啊，我对你何曾有过恶语，我对你何曾有过怨怼。你为何要苦苦相逼？你们抢走了我的孩子，还要杀我全家灭口？却又为何独独留下我？
　　肖郎啊，这一世，我放你一个海阔天空，我希望你真的给自己挣一个顺遂如意。”
　　男女之间情情爱爱，谁又说得清谁对谁错？从此，商界再也没有林氏。
　　说来可笑，人总是失去才能醒悟。却也是悔之晚矣。死去的人活不过来，被偷走的孩子不会再回来。
　　可杀人者，是谁？
　　肖锐知道答案，却不敢说出口。对于阿柔，他除了道歉什么都做不了。
　　有一对情人分开时说：我已经不喜欢你了，你是早已不喜欢我的了。可写下这些之前，她经过了一年半的时候来思考，思考这段关系的走向，是否还有值与不值？对与不对？这一年半的纠结里，她会不会也痛哭流泣？她会不会也一次次怀疑自己？会不会也觉得无力，无奈，无为？如此想来，这世间痴男怨女，本没有什么不同。大家都是凡夫俗子，那些耀眼的光彩，也只是她看向他时，眼睛里的光罢了。可她明明什么都知道，明明一切道理都能想得透，却偏偏无法释怀！是心有不甘吗？就是不愿意就这么了结吗？就是觉得，这个人与众不同，你喜欢那个和他在一起时的自己吗？
　　有些话题，问得越多，越会伤怀。这些伤心像千万个针尖，一点点刺痛你，却也见伤痕。痛的久了，会忘记，会习惯，会放手。可没有人知道会不会死在这痛的过程中。这小火慢熬的痛，让人早已面目全非。
　　林婉柔最后的眼神决绝又冰凉。或许她也恨透了那个曾经痴心错付的自己吧。
　　这一年又一年的时光，冲击着肖锐的凌云壮志，如今的他，哪里还能求来海阔天空，顺遂如意？不过是苟延残喘的行尸走肉罢了。
　　那晚，肖锐倚在石碑旁做了个梦，梦到满园的茉莉花，洁白，柔软，清香。阿柔从花丛过，回眸向他招手，他只觉满心欢喜安宁。
　　他的余生，也只有回到这里，才能找到真实的自己。
　　醉酒的少年，在他离开后便一跃而起，哪里还有喝醉的样子。他不远不近，安安静静的跟着。
　　那淡淡的香气，他在师姐的身上也闻到过。云一说，那是肖氏二公子肖野新研制出的千里追魂香。此香不算名贵，无毒，香味传播极远，经久不散。只是楚幻儿自幼便有不足之症，这香浸入肺理，五脏皆是，这便要了命。除非找到研制香料的人，了解香料的配方。否则，无从下药。楚幻儿本是林君樵高徒，自幼时起为了她的不足之症，便用各种各样调理身体的配方，什么样名贵的药材没有用过，如此方能护她周全。可如今这次，她身心俱疲，极大的打击把她陷入绝境内，无法挣脱。即便云一有华佗之能，也无可奈何。司马呈思虑，这次北方之行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他跟着肖锐，不为别的。只是和肖野的一个交易。肖野想要知道十年前肖锐身上发生的一切。他第一眼看见司马呈，便隐隐觉得，这个明亮的少年，可以帮他找到被封存十年的隐情。
　　肖野一心想要知道的真相，到底是什么呢？是嫂嫂的一气不回？还是子华的十年不见？亦或许是阿柔全家之死？不管为何，司马呈走着肖锐走过的路，感受着这个人的心路，体会着他的酸甜苦辣，看他不羁放荡，又深情款款。便认定，这是个不太动人的故事。对于他来说，不够悲惨的故事，都不算动人。
　　换言之，他急着要救师姐性命，哪里有心情听故事，倒不如自己动手来得实在。云一给的噬心散看来是发挥功效了，他看着睡梦中的肖锐在心里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