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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凌云之志 ...

  •   你在南方的艳阳里翩翩起舞,我在西北的寒星中瑟瑟发抖。
      肖锐口中心思缜密的肖野正看着一个孩童在河中沐浴。
      凉凉的星,凉凉的夜,凉凉的河水,还有凉凉的目光。
      西北深秋的夜晚本就寒气逼人,那小小的孩童泡在河水里一动不动,不是不想动,是不敢动。越动水越凉。
      月光直直照在他的头顶,再加上间歇性的咔哒声音。远远看着,这个散发白光的少年好像在练习邪术。
      岸上的人看着笑出声来:“水寒,你摆出这么一幅架势干什么?我不说了嘛,不要对抗,要感受。你要感受河水从你身体上流过的感觉,划过你的肌肤,既凉且柔,充满力量,绵绵不绝,想像它时而涓涓细流,时而万马奔腾……”
      “咔哒……咔哒……”那孩子嘴唇直抖,说不出话,只有牙齿在打架。
      “行了,行了,今天就到这吧……”话音未完,只听呼啦一声,那水中的孩子像鲤鱼一样一跃而起,飞扑到岸边。肖野呵呵笑着,用毛巾轻轻擦着他湿漉漉的头发。说:“不错,今天有些长进。赶快把衣服穿好,我们的客人怕是到了。”
      “大哥请了客人来?”
      “嗯,算是吧,是不速之客。”
      “嗯?”孩子不懂。
      肖野不说话,拉起水寒的手向客栈走去。

      远远的,他闻到了追魂香的味道,兄长终于来了。
      一别数年,这些不曾相见的日子里,听闻你过得潇洒肆意,过得无拘无束,过得风流多情……离去的,总是潇洒,留下的,才最伤怀。肖野的心思复杂,握住水寒的手不自觉用力。水寒面色吃紧,便悄悄用左手挽一个指花,把这力道轻轻弹出。
      不出意外,那位不速之客已经来过了,门外他布下的小机关已经被暴力拆除,屋里陈设倒还算整齐,只是床上的被子略显凌乱,枕头尚温,床上的人却不见了。
      水寒惊得叫出声来:“大哥,妹妹呢?”
      “不速之客带走喽……”肖野心情不坏。
      “什么?那赶紧去追吧?合欢一个人会害怕的……”
      肖野不急不慢的检查那些摆设,细致得惊人。水寒的话,他似乎没有听到,或者不愿意搭理,只淡淡说:“会回来的。”
      水寒皱着眉。谁会回来?妹妹?还是不速之客?想问,又不敢问。
      夜已深。打发了不安的水寒,肖野呆坐在窗前,望着月亮。那月儿缺了又圆,圆了又缺,转眼已经二十几个春秋了。
      他的兄长,不喜欢他!似乎从他小时候起就不喜欢。他有好长一段时光是难过的。别人都安慰他长大就好了。可长大了,兄长还是不喜欢他,觉得他心思太重,深不可测。肖野似乎想不起来,上次见兄长是什么时候?是父亲临死的时候吗?是嫂嫂愤然离家的时候吗?是子华生辰的时候吗……哦,是了,是那年,月圆的时候。
      离月圆也就还有三两日,一家人都在盼着中秋佳节,兄长忽然开始收拾行囊,说要出趟门,三两日便回,不会误了过节,亦不会误了子华的生辰。嫂嫂纵有万般不舍,却也不能强留。嫂嫂一向如此,她有着江南女子的温婉贤淑,也有着江湖儿女的果断决绝。她敬爱自己的夫君,视他为天地。她在那寂寥的庭院里,守着子华,守着温存,守着承诺,渡过了多少相思又相思的时光啊!
      兄长自中秋前离家,半年没有音讯。父亲托江湖朋友多方打听,始终没有回信。大家都惴惴不安,不知他是生是死。连活泼好动的子华都开始静静地读书,努力地练功。父亲的白发一天天增多,身体一天天衰老。嫂嫂爱笑的眼眸,时而发呆,时而忧伤,往日的神采已不再。又过半年,突然有消息传回来,兄长命在旦夕。害他的,是个女人。
      肖野心想:这个女人,要么顾盼生姿明艳动人,要么武功高强心狠手辣。他使尽手段,收服易水寒山二人,让他们查明原委,救出兄长。这一查,却让他大吃一惊。那个欲害兄长的女人,即不明艳又不会功夫,只是个普通世家的小姐。或者连世家都算不上,听说她的祖上是个盐商,三代没出一个当官的,就是个盐贩子。这可太让人好奇了。
      作为肖氏弟子,花街柳巷,燕瘦环肥什么样的没见过呢?
      可见,但凡男人和女人扯上关系,就自然暧昧起来。这男男女女的纠缠,无非就那么两种关系:两厢情愿或者一厢情愿。
      要说兄长因为迷恋一个女人,销声匿迹一年之久,肖野是不信的。
      要说一个女人,能威胁兄长的性命,肖野也是不信的。
      可肖锐确实快要死了。易水寒山见到他时,他瘦骨嶙峋,眼窝发黑,缩在墙角喃喃自语。看到易水寒山毫无反应,只呆呆搂着怀中的女人。那一地的鲜血不知是他的,还是她的。反正那个女人是死了,她的身体慢慢变硬,嘴角诡异的笑很是瘆人。
      没有人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人们震慑于肖锐的眼神,那眼神像刀子一样刺穿每个人的心。似乎刺一千刀一万刀都不解气。愤恨中有着深深的绝望,是啊,是绝望。这世间众生之命与我何干?原来,伤心到了极致,竟是无语。
      众人都在等着他解释,可他一字不说,又做出惊人之举:休妻!
      肖锐要休妻,心意已决。儿子苦苦哀求,父亲一病不起,妻子拔剑自刎,二弟搬出亡母……最终,肖锐气死了父亲,气跑了妻子,伤透了儿子,二弟,也只有二弟还愿意对他释放善意,可他又不领情。
      他让自己活成一匹孤寂的狼,狠心的狼。无情无义,无悲无喜。他流连于花丛柳巷,露宿在断壁残垣,他哪里有家?他处处均可为家。
      年少的他,本不是这样的。肖野清楚地记得,兄长年少时曾有宏图大志,他亲训一千武士化身谍者,潜入士农工商四界,收集天下秘闻。他十五岁时带领肖门五子沉浮商海,历时三年,五子便富可敌国。他曾潜伏于前朝大司马狄绒身边,替大司马行天下兵权,当时西胡来犯,边境民不聊生尸横遍野。他三个月不眠不休,制定作战方案。最终全歼西胡十万大军。换来边疆十年平安。这一切,都过去十年了,没有人会记得了。就连肖锐,似乎也不记得了。可肖野记得。这数十年来,他一直都记得。记得自己的兄长,是受人敬重的智者,是威振天下的领袖。
      这样的他,到底是为了什么?那个死掉的阿柔,你真让人羡慕啊!
      月光似水,泻下半屋的温柔。肖野的心也开始变得柔软。他望望床上的水寒,心想:也该送回来了。果然,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肖野就听到小铃铛细微的抖动声。那是他特意挂在窗口的,为了告诉对方很安全。他闻到一丝淡淡的香,再回头,就看到屋内光亮处站着一人,不高不矮,不胖不瘦,抱着一个孩子,静静立在那。肖野看向他,他只把眼光转向窗外,看着地面上斑驳的黑影,似鬼如魅。肖野的心里涌起淡淡的嘲讽,他苦笑,迟迟不语。
      “喂,你怎么不说话?”
      “兄长要我说什么?”肖野淡淡的。
      “怎么?见兄长不用见礼的?”
      “若是兄长……那自是要见礼的。”
      肖野起身,见礼。
      接下来又是沉默。
      终究是肖锐有求于人,不得不先开口道:“这孩子,病情好像加重了……”
      肖野眼角挑了一挑,问:“兄长喂他服了什么?”
      “还不是老三样……”
      肖野看他一眼,不语。
      “你……”
      “兄长是要我救她?”
      肖锐点头。
      “我救不了她。”
      “什么?”
      “能救她的人,在床上。”
      床上的水寒做了个奇怪的梦,梦里百花盛开,有位女子翩翩起舞,蝴蝶闻香而来,上下飞舞,将女子团团围住。等蝴蝶散去,那妙曼的女子竟然变成了一堆白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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