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玥渡》傻小二

1、初相见

　　长沙的百姓都为司徒孙战捏了一把汗。因为当朝相爷司马崖要和他杠上了。
　　一大早，熙熙攘攘的集市上，多了三个不和谐的身影，三人分明是叫化子打扮，却趾高气扬地在人群中撞来撞去，惹得行人争相回避，偶尔有几个衣着鲜亮，大腹便便的大老爷被他们沾了衣角，便对着他们的背景说几句儿童不宜的粗话。
　　那三人从东市撞到西市，来到一个偏僻处，看看彼此手里的钱袋，相视一笑，正准备说几句庆祝的话，蓦一抬头，却发现正前方的土墙上豁然坐着一个人。那小子一脸穷酸相，脸上像抹了锅底灰，衣服上的补丁大大小小得有数十个，可他却旁若无人地坐在那，把两条腿荡来荡去，嘴里叼根稻草，斜眼瞅他们。三人先是一怔，随后像看到了煞星一样，调头便跑。只见那少年嘻嘻一笑，并不阻拦，吐出稻草，漫不经心地道：“跑吧跑吧，钱袋的主人可在满大街地找你们呢，找到了便是乱棍打死……”此话一出，几人像被施了定身术，呆呆站住了。
　　半晌，三人才胆颤心惊地回过头，低声下气陪笑道：“老大，兄弟们取的都是些为富不仁的不义之财，这……这叫劫富济贫啊。”那少年并不搭话，从土墙上跑下来，拍拍屁股，大步向前走去。几人相视一眼，唯唯诺诺地跟在身后。来到一个破庙前，那少年才开口道：“万人敌，万人恨，万人迷，你们三个可知道芙蓉街上出了什么事？”
　　“知道知道，老大，那贾财主要请司马崖吃饭。”
　　“对，听说还要送个宝贝给他呢。”
　　“没错，我听说啊，贾财主的儿子害死人了，司徒孙大人要依法惩办，他这才巴结相爷司马崖的。”
　　几个小混混抢着回答。那少年又嘻笑道：“你们消息倒挺灵通嘛，不过，你们可知道如果贾财主的儿子被放出来，那最倒霉的人，是谁啊？”
　　“是……是司徒孙战。”
　　“不对，不对，是刘老头。”
　　“不对不对，都不对，是我们！”一个大个子高声道。
　　少年满意地转过身来，笑道：“万人敌，不错嘛，你也有聪明的时候啊。你们想想看，贾财主的儿子一旦出来，肯定是一肚子气没处撒啊，你们仔细想想他能找谁的麻烦？司徒大人是当官的，他不敢惹。那刘老头呢，早就不见了踪迹，短时间内看来是找不到的。可你们呢？不但无权无势，还经常偷鸡摸狗的，官府早有备案，到时候打死了你们搞不好还能得些赏银呢，这样的好事贾大公子会想不到吗？而且这案子嘛，听说，当初还是你们几个去给官府搭桥牵线的……”
　　“啊？老大，这……这事您怎么知道啊？”三人同时追问道。
　　“呵呵，不只我知道，我相信啊，贾财主一定也知道……你们三兄弟可是让他恨得牙痒痒呢。你们就等着吧……”少年一脸的不在乎，嘴角含着兴灾乐祸的笑。
　　三人陷入一阵恐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实在想不出办法来，便一起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抱住那少年的腿，求道：“老大，老大，您可不能见死不救啊。以前咱们被恶霸欺负哪一次不是老大帮忙出头的。如今这出了这要命的事，您倒是给指条明路啊……”
　　“老大，您快想想办法，救救咱哥几个，咱们还想继续为您做牛做马呢。”
　　“老大，既然您知道了这事，那就应该知道那贾大公子确实不是我们陷害他，是他自己硬要抢刘老头家的闺女，逼人家做他的小妾，那姑娘誓死不从，找了绳子把自己吊死了。这刘老头胆小怕事，得了贾公子的银子便息事宁人了，哥几个因从小受过那刘姑娘的恩惠，便想着为她报仇，这才报了官的……老大，您得救我们一救啊，这事我们确实没错啊。”一个长相俊俏的化子，伶牙俐齿地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起初，那少年满脸遗憾地摇摇头，不肯说话。几人再三恳求，他才重重叹息一声，一脸不忍地说：“罢了罢了，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你们好歹也帮人做了点好事。我呢，就看在那已故的刘姑娘的份上，救你们一救吧。你们可知道司马崖为何要来赴贾财主的宴？”三个对视一眼，摇摇头，不敢说话。
　　“想那司马崖为官多年，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什么稀世珍宝没见过，为何要冒险收这白玉麒麟呢？”
　　“对啊，为什么？老大，难道那白玉麒麟有什么特别之处？”说话的人中等身材，鼻子眼睛都挤到了一块，看样子在苦思冥想。
　　“没错，白玉麒麟里确实藏着一个秘密。万人迷，你来猜猜，看是个什么秘密？”说着，看向那个个子最小，长相最俊，看起来最机灵的小混混。万人迷先是挠挠头，皱着眉，一脸苦瓜相。半晌才试探性地问：“难道里面有藏宝图？”
　　“或者，有武林秘笈。”万人敌大嗓门接着说。
　　“也许，有什么长生不老药。”
　　少年看他们一眼，赞叹道：“哈，你们三个，平日里不学无术，不是想着发财就是做梦成为武林高手，却不想这回还真是靠上边了。”
　　“那，到底是什么呢？”万人迷很好奇。
　　那少年咧嘴一笑，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得意地说：“不管有什么，这个礼他是收不成了。”
　　还不到正午，芙蓉酒楼已是重兵把守。看热闹的人在街道旁唧唧喳喳地议论着，他们对于司马崖的公然受贿敢恕不敢言，只得私下里说上几句，以释不忿。
　　过了两个时辰，那贾大财主喝得醉熏熏的被人从酒楼抬出来，众人看见他全是不屑，却又不敢说出来，还是一层层地围在芙蓉酒楼门口。
　　忽然两个青衣青帽一高一矮的小厮抬着一口大缸，往人群密集的地方走来。边走边大声攘道：“来，来，各位让一下，让一下……”直到离芙蓉酒楼正门口还有七八步距离的地方便停了下来。小个子的机灵鬼朝众人吆喝道：“哎，各位来看一看，尝一尝啊，好喝的青梅酒喽，败火又解渴啊。喝上一碗，保您世世平安，喝上两碗，保您来年中状元，三碗下肚壮人胆，撑过四碗不要钱喽……”二人边吆喝边倒酒，瞬间，酒香四溢。众人纷纷急着上前买酒喝。
　　喧闹声引起了司马崖的注意，他早已闻到了酒香，却碍于身份不好开口，正在犹豫时，身边小厮早已看破了他的心思，便道：“相爷，奴才这几日正在上火呢，刚听那人吆喝说这酒最是降火，奴才馋嘴得厉害，想去买两碗上来，还请相爷准了奴才。”司马崖嘴角上扬，表面上却不经意地道：“你这奴才馋嘴得厉害，看来皮又痒了，算了，准你这一次，快去吧！”那小厮嘻嘻一笑，一溜烟地下楼了。
　　想这司马崖官居相爷，所得的金银财宝岂可用车载斗量，简直就是富可敌国了，可他，生平只有一个嗜好，便是嗜酒如命。闻得好酒，拼死也要尝上一尝的。因其饮酒伤身，所以才不惜得罪司徒孙战也要收贾财主的白玉麒麟。据传，那白玉麒麟内藏有一部医药秘籍，可解天下奇毒。这才是司马崖最想要的。想他半生处心积虑，好不容易有了这半壁江山，如今身子却一天不如一天……
　　说话间，只见那小厮空手而回，司马崖大为不解，便问是不是酒已卖完？
　　那小厮道：“不，相爷，还有小半缸呢。我要买，可那卖酒的，却不卖我。”
　　“哦？这是为何？”司马崖奇道；
　　“那卖酒的说，‘你买酒只可在此地喝，若要带走，我是不卖的。’我问他为何。他说‘喝酒喝的是热闹，喝的是豪气，觅的是知己，喝酒之人讲的是一个懂字，你我若是知己，这酒我便白送了你，可你若是要关起门来独饮，没来由地浪费了我的好酒，所以我是不卖的。’
　　“我对他说，是我们家老爷要喝，可我们老爷身份特殊，不方便在大街上喝酒。可他却冷笑着说，蠢货蠢货，你可知这大街上的酒才是真正的好酒。酒的原料长于泥土之中，白天接收太阳精华，晚上吸收天地灵气，日日夜夜聚集的是万物根源，自然要头顶天，脚踏地来喝，若你家老爷嫌大街上喝酒不雅，那只怕，他终其一生都无法喝到真正的好酒的，可惜可惜……”那小厮边说边观察司马崖的脸色，见他没有动怒，才敢一口气说完。司马崖稍一沉思，笑道：“说的倒也有几分歪理，走，下去看看。”
　　那两个卖酒的青衣小厮正在忙着收拾东西，见到司马崖，小个子赶紧陪笑道：“这位大人，不好意思，酒已卖完，明天请赶早……”说完挑起缸便要走。
　　司马崖的小厮生气地说：“你这卖酒的怎么如此不知好歹，可知我家老爷的身份？他老人家亲自来尝你的酒，你倒还端起谱来了？还不快把酒拿缸放下……”说着便有几个侍卫把两人团团围住。
　　那卖酒的高个子吓得脸色苍白，吞吞吐吐地道：“这，这……小人刚才胡说八道，大老爷您别见怪，小人马上给您斟酒……”说完，哆哆嗦嗦地开始倒酒。
　　司马崖冷哼一声，周围的侍卫便自觉散去。只见那卖酒人亲手斟一碗酒，双手递到司马崖面前，陪笑道：“大老爷果真不是世俗之人，竟肯屈尊降贵，小人谢大老爷不怪之恩。”司马崖微微一笑，示意身边小厮接了过去，等小厮一口饮下，才开口道：“你这酒取何名啊？”
　　“回大老爷话，这酒尚未取名呢，要不，老爷您给赐个名？”
　　司马崖一怔，哈哈大笑道：“有点意思。”那卖酒人对小个子喊道：“小三，再给大老爷斟碗酒，求老爷给赐个名。”小三谨慎地斟酒，随后恭恭敬敬地捧到司马崖跟前，因为害怕双手竟然有些发抖。司马崖看他一眼，微微一笑，接过碗，一饮而尽，连赞好酒。又问道：“不知小哥这酿酒的手艺从何处学来的？”那小厮笑道：“回老爷，在下是陕西人氏，祖上便是以酿酒为生，因家道中落，仅有的酒坊也被卖了，这才不得不四处奔波……小三，再给老爷斟酒。”
　　司马崖在下面喝得过瘾，却不知楼上的雅间里已乱翻了天，门口的侍卫横七竖八地躺着，一看就是中了迷药，房间里两个衣着破烂的化子正在翻箱倒柜。
　　其中一人道：“万人迷，到底哪个装着白玉麒麟啊？”
　　“哎呀，我哪知道啊，老大不是说了吗，既是送礼，按送礼的规矩肯定是红缎子包着呢，快找快找……”又是一阵翻腾，两个已把所有隐蔽的角落都找了个遍，就差老鼠洞没钻了。
　　“没有。”二人同时发出声音，紧张地抹一把汗。
　　“万人恨，我问你，如果你有个宝贝，你会把它放哪？”
　　“我？我哪有什么宝贝啊？如果有肯定是藏得越隐蔽越好啊，所以我的宝贝都是随身带着的。”
　　“哎呀，就知道你这么说。你随身带着？那司马崖肯定不会随身带。”
　　“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你是见钱眼开，而司马崖是视金钱如粪土，你放在身上，他肯定不放身上，你偷偷摸摸藏起来，他肯定大大方方地放在桌子上……”万人敌的话说到一半就忽然停下了，两人对视一眼，猛地转身，房间内的桌子上确实有个小小的暗格。暗格内放着一个朱红的盒子，看样子很陈旧，二人心里顿时紧张起来，蹑手蹑脚向桌旁走去，安静的房间几乎可以听到他们的心跳，忽然，门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二人不禁大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