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和自己说话的那个人》佐藤花

43、过去

　　午休的时间并不算长，两人到了楼下找了家咖啡店随便点了点吃的。坐在了角落里面。
　　两人坐稳之后，沈澈忍不住的瞥向葵的神色。刚刚和部长之间发生的不愉快好像没怎么影响到向葵，向葵又恢复了平常的状态。不过说是平常的状态实际上也就是面无表情。自己都不太懂向葵在想什么，这样的话，自己再提为什么向葵不接受副组长的职位，是不是就有点ky了。
　　沈澈还在犹豫着自己要不要问，另一边向葵已经和向小姐聊上。
　　“沈澈在偷看我们。”
　　向小姐有点憋笑的意思，自从昨天沈澈和向葵确认关系之后，向小姐的心情一直都不错，好像对向葵的决定相当满意，也给了不少好脸色给向葵。总之没有之前对向葵那么刻薄，反倒是温和了许多。
　　向葵还没有意识到，尽管自己和沈澈刚刚确定了关系，对于她来说和沈澈的恋人关系还让她感觉到诸多的不自在。可是这也足够让她在各种方面被沈澈改变。
　　这些话暂时先不说也罢，先聊聊现在吧。
　　“嗯，这应该已经不算是偷看了。”
　　向葵有点无可奈何，沈澈的眼神实在是太容易被发现。看的她浑身都不自在。
　　昨晚她还在手机上面搜了半天第一次谈恋爱要怎么办，恋人是同事该怎么处理之间的关系一类的话题。结果到最后这边的建议也看了，那边的也看了。自己反而更加混乱，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沈澈是好。
　　“那个，沈澈。”
　　向葵终于被盯够了，忍不住的说到。
　　“你是不是有什么想对我说的。没事，说就行。”
　　向葵心里也清楚，沈澈作为自己的恋人和朋友（？）对自己刚刚那种拒绝应该是相当不理解，可不管沈澈怎么想，向葵都不想当这个副组长。沈澈的性格应该不会轻易的问自己这个问题，不过心里肯定会想着这件事情。与其让沈澈一直这么琢磨着，不如自己早点说出来。反正都是早晚的事，对于双方来说还少了点纠结。
　　和向葵在一起，总觉得能省不少心。
　　沈澈觉得心里似乎放松了不少。她不是第一次谈恋爱，过往谈恋爱的时候，往往都要好好的猜测对方的心思，对于恋情其实只是一方面，即使是对于普通人际交往中，沈澈也无时无刻不在猜测着对方的想法。
　　向葵这种有一说一的风格倒是省事了不少。
　　“那我就问了，向葵你为什么不想当这个副组长呢？”
　　果然沈澈就是想问这个，向葵无奈笑笑，感叹自己猜的真准。
　　“你信不信，如果没有你的话，我应该是组长。”
　　这话听上去有点狂妄，不过沈澈并不觉得难受和别扭，实际上自己和向葵的能力差不多，无非差在一个资历上面。
　　“嗯？”
　　可这句话依旧沈澈满脑子写满了问号，怎么，向葵还是自己的潜在对手？不对啊，向葵明明才刚来美术部这半年。怎么会当上组长呢。
　　“你觉得，让一个来美术部没多久的人，在面对这么多已经工作了几年之久的前辈，忽然当上了组长，会发生什么呢。”
　　沈澈不太理解向葵的意思。但依旧老实的思考了一下，回复说。
　　“会被说闲话？”
　　“嗯。”
　　向葵苦笑了一下。
　　“然后，一个本来就不怎么融入集体的人会更加容易被排斥，最后在公司里面恶名昭著，从而完全混不下去。”
　　沈澈一时间无言，她不理解，也理解不了。
　　无论多想知道对方的过去，没有经历过，就是没有办法理解。
　　被讨厌，被排斥，这样的字眼是沈澈从小时候就开始下意识规避的，即使时态进展的不好，沈澈也会刻意的控制事态不要变的那么糟糕。
　　而如今听着向葵这个说法，仿佛她曾经经历过这些一样……
　　沈澈想起了什么。
　　“宣传部。”
　　沈澈下意识地说出了这个名字，向葵笑笑。
　　“嗯。我当初就是这样在宣传部混不下去的。”
　　“怎么会？”
　　沈澈想起了之前那些关于向葵的传言。
　　“告诉你也没关系，我的父母，是这家公司的股东。”
　　向葵放下了自己手中的三明治。

　　“这么巧。我也是。”
　　沈澈心里小小的吐槽着。
　　“一开始，我大学毕业之后，妈妈说要介绍我来这家公司的时候，我很高兴。专业对口，也是我想做的事情。本来想着家人终于认同了我的理想，我也可以放心的开始我的未来。可是我没想到，我的父母和领导认识，他们让我来也不是让我做我喜欢的工作，而是把我调到了宣传部。”
　　向葵的表情有点痛苦。注意到沈澈的眼神之后，又笑了笑。
　　“明明刚从大学里出来，自由惯了的我没想到工作的时候还会遭遇这种事情。本来想向父母抗争，可是回过头来，发现自己已经被房租和生活费困住了。想要独立就必须要资金，可是我刚大学毕业，还在实习期。如果不问父母要钱，凭着我的存款，一个月都撑不下去。就这样，我被困在了那个宣传部。”
　　“怎么会这样。”沈澈一开始就搞不懂，向葵的大学专业学的明明是美术相关的，按照她的性格，为什么偏偏的跑到了宣传部。原来是被父母给安排了。这样一来就清楚了不少，关于向葵的那些传言。
　　“你也知道，我本身就不擅长和别人相处，尽管如此我还是想好好的做自己的工作。可是不知不觉中，似乎身边的人都开始讨厌我了起来。毕竟人际关系什么的，我完全搞不清楚，也没有人会教我。那段时间真的很难过。为了弥补生活费就只能看家里的眼色向家里要钱。来到公司还要看客户和同事的脸色。做着自己完全不喜欢的工作，每天的压力都很大，就像一根不断绷紧的弦。”
　　向葵的眼神渐渐的黯淡了下去，想起那段时间，向葵就觉得自己控制不住的想要逃避，逃避这段回忆。
　　“尽管如此我还是撑下来了。我在想说不定自己还能撑下去，积攒积蓄，有机会换个工作。”
　　沈澈有点高兴，总算话题变得明亮起来。
　　“所以你就转来了美术部？”
　　“不……”向葵苦笑着摇了摇头。
　　“更糟糕的事情发生了，我被提拔成了宣传部的组长。”
　　沈澈一惊。宣传部的组很多，一个宣传部的组长没有美术部的组长那么有含金量，可是按照当时向葵的履历，怎么说也不至于轮到她。再加上向葵糟糕透顶的人缘关系。这件事就是要让向葵无路可走。
　　“明明业绩也不算优秀，人缘还差。你也能想到被分到我这个组的人，完全不会听我的话。”
　　向葵的手死死的攥着。
　　“为了弥补其他人不工作的部分，我拼了命的努力着想要填补上那个空缺，可是我做不到。无论我多么努力，永远赶不上别的组甚至成为了唯一的亏损。组员的风凉话，领导的责问，生活的压力…即使是向家里抱怨，得到的也只是你不够努力，你怎么就知道抱怨这样的回应。”
　　向葵忽然停住了，没有说话。
　　后面的事情，她不敢再和沈澈说了。
　　“没关系的，告诉我吧。”
　　沈澈的手轻轻的覆在向葵的死死攥紧的拳头上，手上传来属于沈澈的温度。沈澈温柔的看着向葵，好像是在告诉她，无论什么样的你，我都可以接受。
　　真正的恋人的话，是可以接受自己的吧。
　　“你能接受真正的我吗？”
　　沈澈郑重地点了点头。
　　“渐渐的，我发呆的时间越来越长。”
　　向葵苦笑着接着说了下去。
　　“有时候看着窗外，我会涌起一种想要跳下去的冲动。等我回过神来，自己的身子已经探出去了。我以为自己太累，只要找时间好好休息一下就好。渐渐的注意力越来越不集中，日子越来越难过。”
　　沈澈皱起眉。这就是向葵的病吗。
　　“那天我和组员理所当然的被领导叫过去谈话，我以为领导会一如既往的批评我。因为我又搞砸了一个单子，但是领导没有，她堆着满脸的笑，热切的告诉我没关系，只要好好努力以后一定会有进步。这彻底的激怒了我的组员，他们原本就看我不顺眼，当着领导的面数落了起来我的不是。我觉得头好疼，为了这个单子，我已经两天都在公司里没回过家，在那之前也没有睡好觉，我只想着赶紧逃离这个地方，赶紧逃跑……”
　　向葵说着说着笑了出来，只是并不是那种发自内心的笑，而是一种充满着嘲讽和悲伤，无可奈何的笑。
　　“等我再有意识的时候，就是在医院里了。他们说那天我和组员吵了一架，然后晕了过去。可是这些我都不知道，似乎一开始我就失去了意识。医生建议我去找心理医生和接受心理辅导……得出来的结果，我拿着住院申请和一大批我自己承担不了的药费又去找我的父母。”
　　沈澈想起来了，当时关于向葵的传言里面，确实有向葵请了病假这个说法，也有人说过在公司外碰见向葵感觉她没什么事。
　　因为是心理疾病啊。
　　“我原本以为事情已经很糟糕了，结果我回到家。又是一顿数落，你知道我妈说什么吗。她说明明给我那么好的机会，居然我都抓不住，为什么自己生出来这样的废物。生活在这么好的条件里还能把自己活的这么差。听她说了我才明白，让我去宣传部是为了让我为以后家里的公司打工的时候积攒经验，为了让我学会人情世故帮助苏芷照顾公司。没想到这都能被我搞砸了。”
　　向葵说着说着眼泪不争气的从眼框里面涌出来，沈澈坐到向葵身边，无声的抱住向葵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
　　“我的所有压力，所有努力，全部都是为了成为一个更好的工具。只是为了维护那个家庭的美好。他们从来没有考虑过，别人会怎么说我，我适不适合这个工作。他们只是想让我变成一个能用的工具罢了。”
　　向葵一边哭一边笑，表情看上去十分奇怪。沈澈心疼的帮她擦眼泪。轻柔的说道：“哭出来就好了。”
　　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向葵。沈澈知道向葵心里有很多事情，很多情感藏着。可是向葵总是以一种朝向自己的怒火来消化这样的情绪。这只会愈演愈烈。哭出来就好了，有些事，肯哭出来会好很多。
　　“然后我就自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