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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落日焰火前的第六天 ...

  •   付闻周住院了。

      孟栖阆没搭理付闻周那些短信和电话,洗漱完毕下楼吃午餐了,没把半点心思分在拿上面。

      宿醉和睡眠不良让他根本没有什么收拾好心情的力气,他连想起付闻周都觉得费劲。

      但消息总是会传到他耳朵里,用各种各样的方式。

      比如呼啸而过的急救车,虽然并没有熟悉的众人所知的警鸣,但和平常车辆不同的喇叭声还是让他仿佛刻在骨髓一样地警觉。

      他执着筷子的手一顿,便有人从外面走进,向他浅鞠了一躬,视线盯着桌角,低声汇报:“是付先生,手受伤了一直没有处理,已经高烧不退,据说已经意识不清,家里的保姆才给120打了电话。”

      孟栖阆慢条斯理地将口中的食物咽下,又喝口汤漱口,才问道:“据说,据谁说?”

      下属头更低了,回复:“属下只匆匆看了一眼,看着一直在说胡话了,问过保姆,保姆说付先生好像是产生了什么幻觉,一直在嘟囔,看起来情绪还很激动,已经谁也不认识了。”

      孟栖阆已经在一根一根擦着自己的手指了,他皮肤很白,血管又好,手指纤瘦有力,青白交应间让人觉得这简直是世上最好的艺术品,漂亮、富有生命力,又在偶尔闯入视线的关节上的茧子上透露出不好惹的意味。

      他将手指都擦的干干净净才开口:“是什么伤?”

      他那下属只敢在他专心擦手时抬头瞟了一眼,便立马低下头去做他的忠心小狗,闻言回复道:“是玻璃和瓷片造成的划伤,手心和手背都有,身上也有一些,手心和手背关节尤其严重,血有一半已经干了,颜色暗沉,但手上的一些伤口一直在出血,碎片也还在伤口里。”

      孟栖阆没能起身,他已经准备完毕了,但他一点从椅子上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他想到,太累了。

      身上血已经干了,变色,说明伤的时间不是少数。

      但付闻周不处理,在往前的那段时间里他一直在给他打电话,他都想不出来付闻周用伤痕累累的手给他打电话时的表情。

      所以手上明明受伤很久但仍然有一些在出血,因为付闻周一直保持活动,他着急给孟栖阆打电话,想得到孟栖阆的消息。

      孟栖阆不住地想着,如果他及时醒来了,回复付闻周的短信,那付闻周会举着那样一双手来拜访吗?

      他从中突然意识到了一件非常重要,超出想象的事情,他在逐渐从这段没有什么结果的感情里脱离出来。

      他现在已经能够不像从前那样着急赶过去发疯,而是思考这里面有没有什么不对。

      思考后他感到累。

      在之前的五年里,付闻周生过一场大病。

      高烧烧到快四十度,浑身湿透,肺部感染,他在寒冷的冬季低血糖晕倒在自家的浴缸里,里面泡着一缸消毒后冲洗浴缸的冷水,他只来得及将自己的脸转到水面向上的方向不让自己呛死,阿姨避开他的工作时间才过来打扫卫生,那时是下班的休息时间,诺大的别墅除了付闻周一个人都没有。

      是孟栖阆发现了他,他久久联系不上付闻周,但又知道他回了家,想看看他在做什么,翻墙进了付闻周的别墅。

      像是个青涩冒失的高中生。

      但后来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在无比感谢那时他做的那个决定,他发现付闻周的时候付闻周浑身滚烫,整个人发青发红,他背着付闻周闯出别墅,脑袋充血,就要跑着去老宅找他的私人医生,柯叔废了很大的力气才拦住了他,他们一起去了医院。

      他怕极了,对付闻周寸步不离。

      付闻周高烧最高烧到四十三度,发烧少了很久,才慢慢降下来。

      意识总是不能够清醒,他难受到连握住孟栖阆手的力气都没有。

      但他一句话都没说。

      最高烧到四十三度,他一句话都没说。

      而现在,付闻周双手受伤,不进行处理,发烧,产生幻觉,说胡话。

      孟栖阆不能不想他是不是真的意识模糊,他一直在反复追问自己真的要相信吗?

      像个冷酷无情为了什么付诸一切不顾身体的疯子和骗子。

      孟栖阆不住询问自己,以为自己还在坐着,但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穿好外套了。

      他连睡衣都没换,身体好像不听使唤了,带着他向前走。

      他的身体催促他,快呀快呀快,不然赶不过去就晚了。

      ——什么晚了呢?

      他自己的理智跟不上他的情绪了,孟栖阆抱着最大的疑问坐上车,对司机说:“快点。”

      他怕他去的晚了,付闻周醒来,他在身边什么也没法做,就只能呆在那里想象着他缺乏安全感,够不到他的手,在那里挣扎不握罢休。

      付闻周烧到四十三度第一次握住孟栖阆的手,从此以后每次生病都必须要牵住。

      他以前为此窃喜,如今不愿再想。

      他想,我只是去看看,看他是不是在骗我,向我寻求些什么。

      他到达医院急诊,付闻周正要去手术,他非常烦躁,手脚乱动,医生给他用上镇静药,已经有一阵了,却一点作用都没有。

      他嘴里一直在喊阆阆,声音喑哑,仿佛要喊出血来。

      孟栖阆一下子判定他没有在假装。

      他眼尾控制不住得发红,快步走到付闻周身边。

      付闻周好像感受到什么,一下子安静下来,只是手不断从半空摸索,像在下意识找些什么。

      孟栖阆没敢动付闻周的手,他轻轻攥住付闻周的手臂,手背的血管和筋络却都因为用力浮在皮肤表面。

      付闻周不喊了,好像药物一下子起了作用一样,但只要孟栖阆一松开手,他便又烦躁起来。

      孟栖阆跟到了手术台上。

      他的感官和嗅觉仿佛现在才回来,他后知后觉空气中的其他气味。

      酗酒、暴力伤害自己,医生用了整整一个小时的时间才确保那一个个伤口里没有留下半点渣滓。

      孟栖阆有些茫然,他用一晚上和一早上的时间做的心理建设全面崩塌,他又到了认为付闻周爱他能爱他到死的阶段。

      但他已经不再相信了,他觉得这些都是假的。

      所以矛盾到可怕。

      他怀疑付闻周的一切,现在又要相信他。

      他轻轻收回他自己的手,刚刚离开就被发现。

      付闻周从没叫过他“阆阆”,现在却无比顺口。

      付闻周像是意识到什么,又开始躁动。

      他不住喊道:“阆阆!”

      孟栖阆看着他急躁,听着他喊他的名字,表情漠然,像在分辨什么,又被遮住了眼。

      他思绪纷飞,过了不知多久,可能是一瞬,也可能是很久,才又重新握住付闻周的手臂,回道:“我在。”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落日焰火前的第六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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