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的向日葵》永歌大C

55、值得更完美的女人

　　晚上九点，周韫回了别墅。
　　冷清的客厅，只开了一盏台灯，昏暗的落地窗玻璃里，映着沙发上形单影只的人。
　　忆及三天前那幕，周韫心痛之余又愤怒至极。是他惯坏了她，两个人的事，她如何能一人决定。
　　一想到她完全不顾及感情，毫不留恋地提出分手，说不要他，便头也不回离开，就恨不得将她抓来，狠狠揍一顿。
　　但终究是舍不得。
　　她一时冲动，他却不能跟着当真。尤其在她情绪激进，什么都听不进时，他只能抑制自己，给她时间缓解。
　　回了永歌，这两天，他也渐渐冷静。
　　她在江市也好，暂时远离这些流言和中伤。等她完全恢复，他再去接她。
　　而他要在那之前，查清楚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
　　微博上的事，是一条引火线，但不会是她要离开他的最核心原因——迈科股份突然寻求质押，这件事来得太蹊跷。
　　回想从B市回来那晚，她莫名的眼泪，反常主动，和第二天刻意的疏离——种种反常，或许早在几天之前，就发生了什么。
　　周韫心中悔恼，是他大意了。
　　一个未知诱因。
　　微博突然曝光。
　　两件事出现时间太过巧合。
　　沉思间，手机响起来电。

　　《消失的凶手》拍摄了三个月，终于杀青。梁祐诚换下衣服，来不及参加晚上的杀青宴，直奔机场，上了飞往江市的航班。
　　但许葵并不在。
　　许秋艺告诉他，她昨天晚上就回了永歌，去收拾行李，明天上午会回来——她对梁祐诚并不陌生，以前还有过来往。因此，也并不见外，并将他们要去圣彼得堡的事告诉了他。
　　梁祐诚隐约觉得不对劲。
　　旅行不过一些衣物，何必特意回永歌。
　　同许秋艺说了再见。梁祐诚离开小区，直接拦了出租车，转去永歌。

　　周五下午三点。
　　永歌市中心，某私密性极好的高档茶室。穿过中式复古走廊，转过几道弯，服务生推开了最里面的一间门。
　　听见声响，正在说话的男人回头，看见了站在门口的女人。
　　男人脸上顿时扬起笑意，站起身，朝她张开双臂。
　　“我算算有多久未见了。”
　　“482天。”
　　许葵浅浅笑意，缓步上前，给了他一个深深的拥抱。
　　脱口而出的数字，令高大俊朗的男人十分受用。
　　“还有点良心。你这家伙，我不在，就也从未想着找我。”
　　未等她回答，在座的另一人凉凉出声，“人家那时候有24小时亲密男友，哪里还需要我们。”
　　许葵从他怀里出来，冲坐着的维恩道，“我何时重色轻友，不要污蔑我。”
　　又问眼前男人，“回来感觉如何，习不习惯？”
　　顾伯尧弹了下她额头，“不要转移话题。在说你男朋友的事。什么时候带他出来，同我认识。”
　　“你想认识，可以找维恩。他也很熟。”
　　瞥眼坐着的人，许葵离开他，入了座。
　　维恩惊讶她如何能说出这样的话，“我哪里很熟。周总背景隐秘，我都是看八卦，才知道他真实身份。”
　　“哦？什么身份。”顾伯尧有了兴趣。
　　他跟着许葵坐下，抬手给她倒茶。
　　“世华集团周震霆与昔日影后苏婉的隐婚独子——虽然两人已经离婚多年，但此后两人也再无亲生子女。”
　　维恩简短地做了介绍。
　　“嗯，这两个名字我都听过。”顾伯尧有些讶异，“苏婉好像和你以前也有过合作。”
　　许葵低头饮茶，唔了声。
　　想起最近乱哄哄的传言，维恩继续问她，“你和周韫现在如何了，外面都在传你们分手，他为何不出面解释。”
　　“因为不需要。”许葵放下茶杯，淡淡回答。
　　在座两位男士面面相觑。
　　维恩惊讶追问。
　　“你们真的分手了？他同意了？”
　　许葵云淡风轻道。
　　“为什么不。”

　　从江市驱车抵达永歌，已经下午五点。
　　许葵的电话依然关机。梁祐诚联系不上她，便直接打车去了公寓。路途中，手机显示一个陌生来电。
　　他以为是想见的人，欣喜地按下接听，“祎祎，你在哪里。”
　　电话那头却传来一个并不陌生的男声。
　　是周韫。
　　他开门见山，要和他见一面。
　　梁祐诚皱起浓眉，“你如何有我电话？”不等回答，又紧接着问，”你怎么知道我在永歌。”
　　电话那头平静道。
　　“你对我的行踪，不也了如指掌。”
　　被发现跟踪行迹的人丝毫不脸红，对他的要求更是断然拒绝，“我现在要去找祎祎，没有空见你。”
　　然后直接挂断了电话。
　　一分钟后，手机收到了一条短信。梁祐诚不耐烦地点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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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蓝白相间的出租车往前开了一会，突然变道，向右拐弯过了红绿灯，朝另一个方向驶去。

　　二十分钟后，出租车抵达汤御门口。
　　梁祐诚下车，抬头望了眼大厦，重新戴上墨镜，拉起帽子，然后朝大门大步走去。
　　前台例行工作，要求来访者登记。
　　待来人写下名字，前台看了眼，立刻抬头，望向全副武装的男人。
　　“是你……”
　　“嘘。”梁祐诚做了噤声的手势，前台立即捂嘴，不再说话，眼底却是抑制不住的兴奋。
　　“梁……梁先生，周总吩咐过，您来了直接去十楼。”
　　梁祐诚眼角上挑，朝她颔首，目光流露温情。被偶像善待的女人，兴奋激动到简直快要晕眩。
　　一路星星眼目送他走至电梯间。
　　离开视线，身侧无人，梁祐诚笑意瞬间隐没，眼底瞬间冰冷。

　　从茶室出来，三人用过晚餐，许葵随他们一同回了维恩家。伯尧与他同住，两人并不避讳地邀请她入室。
　　进了房内，维恩去厨房烧水，伯尧收拾有些凌乱的沙发，许葵无事，拿起桌上立着的金属相框。
　　照片里是两个英俊的年轻男人，都戴着博士帽，对着镜头微笑。
　　一位单眼皮薄唇，气质清冷，旁边那位，立体的五官轮廓，则更显成熟稳重。
　　“前段时间，他脾气好坏的。”许葵放下相框，向正在整理茶几杂志的顾伯尧，偷偷告状。
　　望了眼正在研究新买烧水壶的人，顾伯尧笑了下，“他倒说，你因为交了男朋友，都对他冷淡。”
　　“同我有什么关系。”
　　许葵哼了声。他那些坏情绪，不过都是因为眼前的人。
　　顾伯尧直起身子，朝她示意已经收拾好的沙发，念起在餐厅未完的话题。
　　“我们聊聊周韫？”

　　十分钟后。
　　结合之前通过维恩了解的，以及许葵的描述，顾伯尧对这个未曾谋面的男人，有了大致画像。
　　有能力，家世不俗，还足够爱她——虽然他们的开始，略带了些遗憾。
　　“看起来，他是个很完美的伴侣。”
　　顾伯尧特意用了伴侣这个词。
　　在他看来，两人牵绊经历这么多年，依旧彼此情深，关系升级是迟早的事。不等她肯定与否，他继续追问。
　　“为什么要提出分手。”

　　许葵被问住。
　　她不知道要如何向他解释。
　　同周韫说分手，是冲动的决定，也是从一开始就持有的念头。
　　感情越来越深入，有些现实问题，就顺其自然摆在眼前。如果说之前，她还可以装作安之若素，享受当下就好，但这一次罗杰的出现，和突然的网络事件，让她不得不抬头，直面所有矛盾。
　　他想要的婚姻，家庭。
　　她介意的过去，生病。
　　曾经清高骄傲的何宝祎，到如今拥有缺陷的许葵，这中间的十年，都是颠肺流离。
　　假如她依旧完美，还是那个受人瞩目的何宝祎，便有足够勇气，毫无顾忌地如普通人一般，期待愿意与他结婚生子，同他相守，一直到老。
　　但许葵，是一个因为过错而改名换姓的女人，她如何能当一切都未发生过；因为她的过去，对他和他家人带来的种种影响，一想起便后悔不已。正如罗杰所说，她是历史有劣迹的女人，他虽然不依附家庭，但他是周家独生子，是苏婉的儿子这件事，却改变不了。
　　他值得更完美的女人。

　　不远处，站在开放式流理台的维恩，瞥见她欲言又止的样子，忍不住插嘴，“如果他没有同意，你们现在也算不上分手。”
　　顾伯尧点头附和。
　　“我想，他也不会这么轻易放弃。”
　　他能看出来，她对周韫的依赖已经远远超过对他和维恩。断然割舍一份感情，经历过的人，才知道有多么不易。
　　他也大概知道她提出分手的缘由。虽然在他看来十分的傻，一意孤行地做出自以为对对方好的决定。他如果是周韫，应当会被气到想揍她一顿。
　　但这个结，只能让她自己想通打开。
　　不想再让她为难，顾伯尧拍了拍她的肩，软声道，“你不愿说，就算了。但不要做傻事。我听维恩说，你这次表现很好，身体没有任何不舒服，说明你已经对过去免疫，它不会再找你了。你一向聪明的，不要因为无法改变的过去，做出影响一辈子的错误决定。”
　　“因为毫无意义的执念，伤害真正爱你的人。那样就太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