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第28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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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关将至，萧索如西山关，也有了几分暖意、几分年味儿。
听小桃说，山寨的习惯，初一一早起，头领们都是要先到山上大寨来祭天，山后去看望晁天王，然后聚在忠义堂一处吃酒吃席的。
至于头一天的除夕夜嘛，却从来各房、各寨都是各自团圆、各自过的。
这下叫洛云犯了愁：这么算来，初二之前，她根本没个机会见着燕青，更别说下药了。
难不成，历史的车轮滚滚，想要改变，都是痴人说梦——那个施老头不过是耍她玩，其实心里固执得很，手里的故事，是不容她篡改分毫的？
真让人犯愁。
石秀敲门进来的时候，她正在烦闷，自然没心情同他周旋。
石秀也瞧出她态度敷衍，面色登时沉了下来——平日洛云最伶俐、最能察言观色，若瞧着他变了脸色，早就会想法子哄转他。
可奈何，她今日偏偏魂不守舍，不知在想什么。
石秀不禁闷了一肚子的火，若是对着别个，他早就发作了，可又偏偏……
恰好这个时候，一个背时运的喽啰在廊下探了探头。
“滚进来！什么事情，浑似做贼！”他怒斥道。
这个小喽啰察觉出他脸色不对，不禁心中叫苦：头领这一向心情都不赖，怎么偏偏自己倒霉，撞到了枪口。
他忙躬着身子回话：“是大寨西峰卢头领派人下了帖子，请几个头领一同去西峰小花厅守岁……”
“这什么没要紧的事情，也值得你急着来回吗？”石秀越发动了怒气，小喽啰的话还未听完，就抢白道。
眼瞅着，石秀抬脚，就要往那喽啰心窝上踹，旁边一直在愣神的洛云，却悠悠开了口。
“我听说，西峰千岩壁的岩土，最是长的好石上莲，这时节，正是花开正好，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洛云忽然开口，打断了石秀。
她美目含情，满面期许地看着石秀——他竟是痴了。
“你喜欢石上莲？”
她连这石上莲究竟长什么样都没见过，何谈喜欢呢。
洛云想了想，摇了摇头，笑道：“那天，听燕头领说起过，所以有些好奇：连京城的花魁娘子都想要一见的花，那得是多么好看呀。”
石秀听到燕青的名字，本待脸色一变。可又听得洛云说得坦荡，就连提及李师师，也像是无意闲话，心中没什么波澜——
他细细一忖度，看来，小妮子对燕青，确实没有什么想法。
石秀也微微一笑：“原来是这样。只怕是你要失望了：不过是不起眼的野花罢了，着实没什么好瞧的。”
可他嘴上饶是这样说，却依旧吩咐小喽啰把卢头领下的帖子拿来——
他答应，除夕守岁那天，带她去西峰看石上莲。
*
这一回，石秀还真是大意看走了眼。
林洛云看花是假，找个由头去大寨见燕青才是真。
梁山顶西峰小花厅不大——不过，好在一起守岁的，也不过只有卢系交好的几个头领，倒也不至于太拥挤了。
也不知道是因为除夕的日子特殊，还是因为这小派系内部小聚——毕竟大家更脾气相投些……
洛云只觉着，这日的氛围，比之之前在金沙滩瞧见他们兄弟的几次大筵席，倒是要更温情自在些。
几个有家眷的头领，也都携了夫人同来。
没想到，这群山贼一个个凶神恶煞，娶的夫人却大多是娴静淑雅——洛云忍不住胡思乱想，这样一个个好脾气好性情的，也不知平日里，面对自己的夫君，又是怎样一个情形。
她一抬头，却瞧见了一个面熟的：那人沉静温婉，生得纤弱袅娜，若风中娇花——
不是别人，正是原东平府兵马都监董平的夫人，程小宛。
洛云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这么轻的一声叹气，却仍叫旁边石秀听到了。
“怎么了，大好日子倒是叹起气来了？”
“没什么，不过有些累了。方才蔡娘子说，收拾了厢房，可供女眷更衣，我想过去歇歇，也是出去走走。”
“好，我陪着你。”
石秀难得的柔声细语，却叫洛云为了难——她根本甩不掉这个讨厌鬼，又哪有机会行事呢？
恰好这个时候，蔡福娘子过来，给石秀敬了一杯，笑着请石秀那边谈话。
还真是，峰回路转。
洛云忍着心中的暗喜，佯装善解人意地，冲他盈盈一笑，靠近他耳边轻轻地道：“不要陪我了，且去忙你的事情吧。我在外面透透气，就去旁边厢房休息了。”
林洛云以为，这不过是恰巧了的好运气，却万分没有料到，是有人特特烦了蔡娘子，故意把石秀支开的——
也是，她这一晚上，一面要小心和石秀周旋，不能露了马脚；一面却又要拿余光满屋子地搜罗着，留意燕青在不在——
她这么忙乱，自然是全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落在了席面上的一人的眼中。
*
她才一出小花厅，就撞见一个人。
“哪儿去？”
俊逸风流的少年郎，一伸手将她一拉。一双漂亮的桃花眼里，戏谑的玩笑中，藏着几丝不易察觉的失意。
正是郑天寿。
“不去哪儿，不过是随便走走。”
“云儿，你还在怨我，是不是？”
好些日子没见，他好像有些清减了，可却依旧那么不讲道理、不知礼节——任凭她着急，他饶是不松手。
蔡娘子请石秀去说话，也不知能多久——总之时间不等人，她得赶紧想法子把他打发了。想来，郑天寿是施家书童盖过戳的脑子笨……糊弄过去应该不难。
想起施家书童的话，想起郑天寿从前在金沙滩小寨、在她窗前、院里做的那些傻事……她竟不由地一笑。
郑天寿一怔撒手，回过神来却在她额头上一弹。
“笑什么呢？”
“我笑，也不知道金沙滩那个小院子里的那株海棠花，经了咱们郑大头领亲手诊治，伤究竟是好了没好？”
她说着，狡黠一笑。
她这样直提他的糗事，他竟不气恼，只觉得失落——
海棠花好不好？
只可惜，如今他不再驻守金沙滩了。来年，就算花开甚好，他恐怕也不是赏花的那个人了。
*
他们二人在花厅外的小轩廊里纠缠正没个结果，恰瞧见一个小丫头，端着一个漆盘托着一些茶点，顺着轩廊往那边的小榭里走。
“那边小榭有人么？”
小丫头笑着回话：“是小燕头领，头里吃了酒，这会子在小榭里歇息。”
这倒是个机会，洛云暗暗盘算着。
“给我吧，正好我有事情要找小燕头领。”洛云笑着接过了小丫头手里的漆盘，转身对郑天寿欠身行礼，告了退。
小榭的门扇转开着，洛云扣了扣，便托着漆盘进去。
六角水榭的木栏杆里，只坐着燕青一人。他抬头见不是小丫头，却是洛云，脸上又一丝惊讶，一闪而过。
“喂，我渴了。”燕青倒是不客气，浑似真把她当丫头了。
得来全不费工夫，这是他自己往枪口上撞，可怪她不得。她侧过身子，替他倒茶，指尖却轻轻将袖笼一拉，一颗玲珑药丸滴溜溜正滚入了茶杯里——顷刻就溶化得没了一丝印迹。
潘予菱没有夸口，这药还真是既无颜色，也无丝毫的气味味道。
洛云转身，捧着茶盏，正要递到燕青手中，偏有人从水榭外冲了进来，带过一阵风，险些连带着洛云把手里的宝贝洒了出去。
竟是郑天寿。
他竟一路跟着她，张口叫了声“小乙哥哥”，就跟了进来。
这个傻小子什么时候倒是同这燕青交好了——简直是，尽给她添乱。
他一眼就盯住了洛云手中的茶，笑着说，他口干舌燥，正想茶水喝呢。
他说着，伸手就要拿。
郑土匪生得人高马大、拳脚功夫又不俗——洛云虽知道他是个色厉内荏的呆子纸老虎，可也不免苦恼：他若是认了真要喝这杯茶，她还真没别的法子。
洛云身子微微一转避开郑天寿，眼睛却不由得瞥向燕青——
原是燕青要喝茶，她才特特给他倒的。如今半路跳出个程咬金，这燕小乙倒是总不吭声，只似在旁看戏。
“不过是一杯茶，你好歹是从我房里出去的，就算如今跟了别人……我喝你一杯茶总不算过吧？难不成，”郑天寿不依不饶，“这杯茶抹了蜜、加了糖、特别地花了心思，所以不能随便被旁的人吃了去？”
郑天寿虽面带着笑，可这话却有几分阴阳怪气。
燕青却只当他不过是玩笑话，笑着接腔：
“她的茶，你也敢上赶子地讨着喝？她才不会放什么蜜、什么糖呢……若说偷偷地在茶里下了药——倒有几分可能。”
燕青总算是开了尊口，林洛云却不禁后背一凉。
他是话赶话，顺嘴随便一说？还是，自己露了什么马脚，竟叫他生了疑？
燕青却浑似不在意，一句话说完，犹倚着栏杆坐着，右手却朝前一伸。
林洛云愣在原处，一时没回得神来。倒是郑天寿捉过她手里的茶盏，往燕青手上一递——
“这杯茶既然是这么难消受的，那我就不跟小乙哥争了。”
然后，洛云就亲眼瞧见，燕青将那茶盏拿在嘴边，一饮而尽了。
*
听潘予菱说，这药喝下去，不出半个时辰就会发作。
她本想着，看着他睡过去，再去叫了人来——她只是想要燕青去不得汴梁，可并不想他一个人被丢在这水榭，冷死冻死。
可奈何半路遇到了郑天寿。
“小乙哥，我有话同林姑娘说，可否借她一盏茶的功夫？”
这郑土匪倒是跟定了她了，饶是甩不掉。
燕青拣着漆盘上的点心吃着，笑着答话：“小郑兄弟这话没道理，这林姑娘也不算我的人，她当然是来去自由——纵是有人要出面说话，那也定然不是我。”
燕青所谓的“有人”，自然是指石秀。
郑天寿登时脸上有几分不自在。
真是怕了这群魔君老爷了，林洛云不想旁生枝节，忙拉了他出去。想着好言好语地抚慰了他，再做计较。
或许，那时节，药效也就发作了——有这郑土匪在或许也好，也算给她做个见证。
可不过一炷香的功夫，进来再瞧，燕青竟然不见了。
作者有话说第28章 第28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