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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白面郎君:这个龙套不好惹 ...

  •   林洛恢复意识、再次张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身陷泥淖。

      那个骗子“石先生”的狗腿书童,早已经不知所踪——周围只有无穷的芦苇丛,层层叠叠的,简直能遮天蔽日。
      借着苇草间隙,她隐约瞧见,不远处有艘漂亮的大船。船半歪着,已经搁浅,桅杆折断,船舱后面升起黑烟——不知道是在烧什么。
      船头甲板上,横七竖八躺着几个尸首,是船家,还有林家的几个伙计。
      ……

      半个多时辰前,这里曾有一场恶战——更准确的说,是一场屠杀。

      这艘船的主人——汴京大户林家的少爷,亲送自家小妹远嫁大名府。谁成想,带着家丁船夫数人,行船经过这寿张县境内时,竟遇到了强人!
      这群劫船的强盗,声势浩大,个个凶残——手起刀落,就是满仓的血脑袋乱滚……

      尤其是其中那个穿黑衣、头顶绛色头巾的。
      那人生得一双漂亮的凤眼,出手却是狠绝毒辣——每每抬手,就结果一条性命,绝不出空招!

      林家的兄长长风,自幼也学了些拳脚功夫傍身。可对付对付小喽啰们的一招半式还凑合,碰上眼前这个黑衣男人,也不免登时腿软,跪在地上讨饶:
      “好汉饶命,这满仓的钱财都甘愿献给好汉老爷,只求好汉饶小人和妹子的性命。”

      “果然又是个没骨气的狗官,”那黑衣男人抹了抹朴刀上的血,轻蔑地一哼,“饶了你妹子可以,可你这贼汉子的性命,却是饶不得。”
      左右的小喽啰们个个叫好,个个淫/笑。

      林家小姐洛云,生得貌美娇柔,却是个烈性的女子。
      “哥哥,你我兄妹黄泉作伴,死又何妨。不必向这贼人摇尾乞怜,污了我东京林氏的门楣!”

      东京林氏?那个黑衣男人冷笑一声,暗想:
      哼,又是个不知所谓、天狂地狂的世家娇养的。不见棺材,犹要嘴硬……今儿就叫你开开眼,见识见识你石秀爷爷的手段。

      石秀手起刀落,林长风好一个俊逸儿郎,就只得了个身首异处的凄惨下场!

      会拳脚的林公子都折了,那这个待嫁的闺阁小姐,还不是任人拿捏?
      石秀伸手,就要撩开林小姐头戴的珠翠流苏……他倒要看看,这东京林家的小姐,还狂不狂得起来。
      多半是面上哭哭啼啼,装腔作势,心里却指不定正期望着哪个兄弟能怜香惜玉,做她个依靠呢。

      石秀一向机敏,这一遭,却是看错了这位林家小姐。

      哥哥已经横死。
      眼瞅着这群腌臜的强盗贼匪不怀好意地摸了过来,这个身披红色嫁衣的女子,一把扯下头上的凤冠,流苏滑落,露出明艳至极的一张脸。

      她立在船头,指着身上犹沾着兄长的鲜血的石秀,大骂道:
      “你们自诩好汉,其实不过是群杀人越货的无赖恶人!生得七八尺,有手有脚,却专干这种伤天害理的营生,只能为天下不齿!我林家世代清流,绝不向你这腌臜贼人低头讨饶!”

      说罢,她就抱着凤冠,沉了江。

      大船、小舟上的强盗、喽啰们都看傻了眼。

      好半晌,一个小喽啰才忍不住发了通感慨:
      “这么漂亮个小娘子,还没等哥哥们受用,倒先便宜了江底的大鱼了。真是可惜……”

      “住嘴!”

      小喽啰话还没说完,就被石秀怒声剪断。胸口更是遭了石秀扎扎实实的一脚!

      其余众人,都是面面相觑,
      这石头领怎么就莫名生了这老大的恼火呢?难道是这小娘子生得太美,不能得手,心中不痛快?

      一干好汉兄弟们想不明白,却又畏惧石秀的拳脚,不敢多嘴发问……

      *
      好一个弱质闺秀,名门贵女,宁可沉江自尽,也不愿委身于贼人。
      这一段可歌可泣的传奇故事,初来乍到的林洛却只是耳闻。

      是的,林洛虽与沉江的林家小姐名字相似,却并不属于这里。
      身为三流心理治疗师的她,是被那个姓石的怪老头一巴掌,拍进这个腥风血雨的世界的。

      那天,在林洛的小破工作室,那个老头推门而入。
      老头打扮怪异,身后还跟了一个扎了两个啾啾,活脱脱古代小书童打扮的跟班。

      老头说有一笔生意要请林洛帮忙——帮他治愈几个孩子的心理阴影……

      “孩子,是您的孩子吗?”
      “算是吧。”老头说得含糊。

      这个老头子眉毛胡子都白成玉米须须了,他的孩子,那还能算是“孩子”吗?

      “老先生怎么称呼?”林洛强作镇定。
      “我姓shi。”
      “是石先生?”林洛眉头微微一皱,这老头不知道籍贯何处,说话口音有够奇怪的,“是石头记的石么?”

      没想到,林洛明明细声细语的,那老头却莫名勃然大怒,伸出一只枯树根般狰狞的手,一掌把她拍昏过去了。

      然后,林洛就被拍进了这个动不动就玩命的世界……
      她飘飘然地荡过乡野城镇。看这里的人物风情,多半是北宋——林洛总算是知道老头和书童的古怪装扮的来历了。

      石先生的狗腿子小书童带路,引着林洛的魂儿赶到这洼水泊时,林小姐已经死了。

      书童一边讲着这林家小姐的来历,一边忙着撒网,从江心把尸体捞了上来。
      尸体已经凉了一半,可仍貌美惊人。

      林洛的魂儿在半空中荡着,看着这年轻横死的林小姐,心中是老大不忍:古时候的人真可怜,治安不好,动辄就遇到山贼海盗的,明明一桩送亲的喜事,怎么就变成一场泼天的大祸了呢?

      小书童并不理会她的这通感慨,仍自顾自整理着尸体。
      林洛忍不住吐槽:“你这是要学习雷锋,帮忙安葬么?”

      “雷锋?谁是雷锋?”小书童忙的头都不抬,“这是给你选的。”

      “给我选的?”
      林洛满脑子问号,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就只见那小书童回转头,诡秘一笑,然后伸手就冲着林洛的三魂七魄,吧唧一拍……

      又来?还真是狗腿子随主子!
      林洛来不及抱怨,又昏过去了。

      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身陷泥淖的美貌小娘子了。
      林洛——不,现在应该叫她林洛云了。她虽借了林家小姐的身子,却没有承接到林家小姐的志气。她怕疼、怕苦,更怕死。

      小书童已经不知所踪,她要是孤身死在这儿,连个收尸的都没有!

      好歹,那个狗腿书童良心不算死绝,临走前,留下了宝贵的两条信息:一,这里是梁山泊下金沙滩,扎寨守滩的,是诨名白面郎君的郑天寿;二,明天,就是天罡地煞石碣出世的日子。

      梁山泊?天罡地煞都聚齐了?
      林洛云简直肝颤腿软,落在了这一百零八个杀人魔君的地盘上,这回凶多吉少了。

      不行,一个人都不能踏进同一条河里两次,还能叫同一伙贼杀两遍不成?
      林洛云不信这个邪。
      顺着水泊芦苇荡摸索下山,只要挨到了寿张县城,定能讨一条活路。

      洛云正要行动,就听到芦苇丛外,有小喽啰摔摔打打地经过——好大的动静,也不知道有多少人。
      她一边庆幸有这层叠的芦苇遮掩,一边却又是担心,若是前面开路的小喽啰一鞭子不偏不倚,正好打到她头顶这片芦苇,那该如何是好啊!

      这样胡思乱想一通,芦苇丛外的叫骂嚷嚷声却渐渐远了。
      幸好幸好,看来自己总算命大。

      天色已经有些昏暗了,那些强盗喽啰们,大多是些争强斗狠的懒汉,和勤劳致富的劳动人民不能比,这个时候,多半都回家喝酒吃肉,炕上躺尸了。
      洛云心里这么一盘算,果断地出了芦苇丛,摸着往山下走。

      一定要趁着天色昏暗,赶紧下山,赶在城门落锁前进城才好。

      天光从灰蒙蒙转成了沉沉的黛色。
      林洛虽没什么大本事,可也是从小家境小康娇生惯养的,一个人走夜路,这还是头一回。

      虽然没了白天里那群喊打喊杀的贼人,可洛云这一路,依旧走得胆战心惊。
      风吹草丛,任何一点儿动静,都能引得她好一通紧张:这荒郊野外,会不会有什么毒蛇猛兽啊?
      水泊草垛,那应该没有老虎……那毒蛇呢?或者,鳄鱼?四脚蛇?
      她恨自己没多学些冷知识,也不知道宋朝时兴的吃人猛兽到底是哪一类?

      洛云筛糠似的,抖抖嗖嗖地逃出了这一片水边荒野。

      天色已经全黑,所幸终于摸索到了大道上。
      更让洛云窃喜的是,前面隐隐绰绰有星星点点的光亮……

      可不,再走近些,可瞧得更仔细:是一处高墙筑起的城寨,四角的望楼上是通明的灯火。可惜,城门却是紧闭。

      洛云好似看到了救星,飞也似地冲过去,拍打着城门求救:
      “开门啊,救命啊!”

      城门楼子上隐约探出几个身影,懒洋洋地问:
      “什么人啊?”

      “奴家是东京林家的女儿,和家人船经此地,不幸遇到了梁山的贼人,家人都遇害,唯有奴家侥幸逃脱,求守城老爷放奴家进城,救人一条性命!”
      洛云学着宋朝女子的惯常口吻,答话。

      可没想到,城楼上守城的,听到这番话,却都哈哈大笑了起来。
      洛云正奇怪,古人的笑点都这么古怪吗?看到别人遇到强盗土匪家破人亡,不说同情地伸出援手,倒看笑话?
      她正半是疑惑,半是恼火……一抬眼,却正好瞧见城头插着的两面大旗。
      旗面在晚风中招展,借着守城的新举起的烛火,恰可看个清楚——

      一面单写一个“义”字;另一面,却是一个“郑”字……

      洛云一嘀咕,“郑”?不好!那不就是梁山泊守金沙滩的那位贼头吗?

      城头上的人依旧放肆地大笑,城门吱悠,缓缓地就要打开……

      命悬一线、紧急关头,人被逼急了,再累都能重振作起精神来——林洛云趁城里人还没出来,转头就跑!
      所幸,城门虽然放下了,门里的贼人却并不曾追出来。

      洛云一气儿跑出去了七八百米远。
      直到大路转弯儿,恰有一片林子,洛云直冲了进去,藏在了一棵老大的歪脖子树背后,才总算是松了口气。

      “阿弥陀佛,总算佛祖保佑!”
      可见病急乱投医的事情是有的——信仰科学,无神论的林小洛,竟然也念起佛来了。

      可惜,她只安心了两秒钟,心却又被提到了嗓子眼里。

      “小娘子遇到了什么好事呀?在这儿谢着佛祖呢?说出来,也让我们哥俩乐呵乐呵!”

      原来,白天那群强人扫荡芦苇丛时,就发现洛云了。
      两个小喽啰,想她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娘子,且又生得俏丽,便存心不言语,只是悄悄跟着,准备找机会戏弄她一番。

      “小娘子,哥哥我实在是好奇,不如小娘子贴在哥哥耳边,依着哥哥的心窝子,讲给我们听听?”

      眼瞅着,那两个臭烘烘的腌臜汉子,淫/笑着,摸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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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白面郎君:这个龙套不好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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