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有无》一只猫的潜伏

3、第3章

　　京都外环再往外，从京都中心开车，一路往西北方向，沿着城市主路前进，最后会到达一个叫做龙口镇的地方。
　　龙口镇是城乡结合部一样的地方，虽然人口不多，多是老人小孩还有一些在群租房里面居住的城市年轻人，但是这里交通混乱，街道交错纵横，垃圾桶比街道干净。
　　龙口镇的楼房相隔很近，一根晾衣杆就可以从这户人家的窗户穿进别人家的阳台。
　　在群租房的边缘有一个空旷的广场，停了好些车辆。
　　看停车场的大爷戴着一个黄色眼睛，眯着眼睛看报纸，桌上的收音机吱呀地放着戏曲。

　　忽然有一阵刹车声传来，大爷把抬头往窗外看。
　　一辆黑色的越野车停在杆前，驾驶位上是一个穿着牛仔外套的女人。
　　大爷按照惯例说：“三个小时五块钱，留电话号码。”
　　女人的肩膀看上去有点奇怪，左肩好像要沉一些。
　　最近听说周围有人养小鬼，大爷低头快速看了一眼车标，好家伙，果然是豪车。大爷用奇怪的目光扫过女人，在她肩头停留许久，就好像那里站着什么不干净的玩意儿。
　　女人留下了电话，递给大爷二十块钱，停了车之后离开了广场。
　　大爷看着女人离开的背影，忽然感觉一阵恶寒。女人分明已经走远了，大爷却觉得身上毛毛的。
　　“晦气得很！”他如此说道，接着从抽屉里面找出一张黄符，点燃，往脚边的盆里一扔，要烧掉身边的脏东西。

　　走远了的殷舍利揣着手机，不停来回看着地图和面前的路。
　　“师父，刚才那个老头一直盯着我看，不会看见我了吧？”万俟斯说道。
　　殷舍利微微偏头，对着趴在自己左肩上的万俟斯说：“不可能，他没那个本事。”

　　万俟斯没身子，殷舍利出门的时候丢她一张纸让她压个手印，万俟斯这手印一压上，整个身体忽然就好像安了磁铁一样，而殷舍利就是另一块磁铁。
　　如果她有身体，那一定有啪的一声。
　　她径直贴了过去，或者是直接撞到了殷舍利身上。

　　万俟斯脸发烫，她的心脏位置牢牢地贴着殷舍利胸口，就好像两个人抱着一样。
　　“别动。”殷舍利说。
　　“嗯。”

　　殷舍利边说话边从随身的小包里面掏出一个像围棋黑子一样的玉石，像按开关一样按进了万俟斯的额头里面。
　　接着又将一枚对应的白子交给万俟斯。
　　“就像我做的那样，把这个从我的眉心压进去。”

　　玉石的凉意消去部分万俟斯的羞涩。
　　此时此刻面对面，万俟斯才发现殷舍利有一双深绿色的瞳孔，眉骨很高，眉毛浓密。
　　万俟斯只看了一眼，找准位置之后用力一压，把东西压进殷舍利的脑中。

　　“嘶，你力气还挺大的嘛，好痛的”
　　殷舍利好像吃痛一样捂着额头，眯着眼睛看万俟斯的表情。

　　万俟斯敏锐地发现自己已经和殷舍利分开了，她往后退了几步，道着歉接着整理自己的衣服。
　　“不好意思，我，我明明没有用力。”她说，“很痛吗？”

　　“嘿嘿！”殷舍利忽然撒开手，“其实一点不痛，我开玩笑的。”
　　万俟斯脸色凝固，待在原地，她用一种看憨憨的眼神看着自己师父。

　　“怎么这么看我？”殷舍利问。
　　“师父。”
　　“嗯？怎么了？”
　　“你好无聊。”

　　说完，万俟斯直接穿门而出，不理会在身后笑得开怀的殷舍利。

　　“这对黑白圆玉石，是地府工作人员引进用的，一个人只能带一个人，凡是盖章了的，就是地府的工作人员了。”
　　车行路上的时候，殷舍利跟万俟斯解释。

　　至于万俟斯是变成像玩偶一样的吉祥物，趴在殷舍利的肩膀上这件事情，纯粹只是因为殷舍利嫌她太大一只了，不系安全带，坐在一边看上去实在有些恐怖，比她那从腿里面戳出来的骨头还恐怖。
　　殷舍利不会道师那一套，她是找旗如洛帮的忙，旗如洛在自己酒壶夹层那里塞了一只只有蚂蚁大小的自己的军马。

　　在车上的时候，殷舍利还仔仔细细地研究过地图，偏偏到了龙口镇又迷迷糊糊了。
　　从停车场走出来之后，殷舍利看着手机地图，心里面有些郁闷。
　　“以前我认路可厉害了。”她嘟囔着，不想让万俟斯觉得她这个师父连路都找不到。
　　太阳有些晃眼，照在万俟斯的脸上，她说：“师父啊，你要不然试试输入地址，然后导航啊？”

　　导航？导航不是只有车用吗？
　　“不要。”殷舍利急中生智。
　　她关掉界面，然后打了个电话。

　　万俟斯打着哈欠，趴在她的肩膀上，不知道是不是身子变小，心也变得幼稚起来。她抓着殷舍利耳后的头发开始编辫子。

　　“许念念，我们到龙口镇了，你来接一下我们。”殷舍利对电话那头说。
　　“嗯，我看看，我们在你们后面这个很大的停车场这里。”
　　“啊？这种停车场有好多？”
　　“你等会，我看看……这里有个红红批发市场，还有个天天理发店，边上有家烧烤店。”
　　“哦哦哦，好的，我们就在停车场出口对面街边，嗯…我穿着牛仔外套，你一来就能看见我了。”
　　“嗯，一会见。”

　　“不错！”万俟斯拍拍手，看着自己编好的辫子，十分满意。
　　她的声音变得像小女孩。
　　“师父。”万俟斯说，“我们今天是来干什么的啊？”
　　从万俟斯开始摸她头发的时候，殷舍利就已经感受到了，本来因为找不到路和长途开车而郁闷的心情好了起来。
　　“来上班啊。”殷舍利笑嘻嘻地说。

　　“哎呀！师父你好烦。”万俟斯用小手拍了一下殷舍利的脖子。
　　“不逗你了。”殷舍利整理好表情，她靠在身边的水泥电线杆上，遮住上面的求子小广告。
　　“还记得给你看的那张纸吗？，上面是不是说了要接群众的请求？还记得吗？”
　　万俟斯点点头。
　　“这种情况，多半是找过了道师，道师管不了的时候，就会来找我们了。”万俟斯说，“所以啊，一般都是些凶恶狡诈的妖魔鬼怪，一会斯斯你可不要掉下去了哈，要抓紧我。”
　　虽然这么说，但是殷舍利保险起见，在衣服下面埋了黑色的带生气的线，在万俟斯腰上系了个圈。
　　“我们是要抓鬼吗？”万俟斯说。
　　殷舍利点点头，说，“对，抓鬼，不过也管其他东西。”

　　“刚刚和师父说话的，是个小孩吧？”万俟斯心中有疑惑，“她父母呢？”
　　“死了。”殷舍利说。
　　“死了？”
　　“对，死了。”殷舍利点点头，“而且，我们今天要抓的玩意儿，很可能就是她父母。”
　　许念念，万俟斯在心中默念这个名字。

　　想着许念念，许念念就到了。
　　“是殷大人吗？”有个穿着长裙的姑娘从拐角走来。
　　“嗯…是我，不过你不用叫我大人，叫我姐姐就可以了。”殷舍利说。
　　许念念轻笑，她说：“是之前的老道长嘱咐我这么叫的。”
　　“老东西，整这些有的没的。”殷舍利轻声地骂道，殊不知她才是最老的那个东西。

　　“殷姐姐，其他人呢？去哪里了？怎么只有姐姐一个人在这里。”许念念左看右看。
　　殷舍利笑着拍拍自己左肩，说，“在这里呢。”
　　？许念念不太明白。
　　“我徒弟，是只鬼，你看不见的。不过你凑过来一点。”殷舍利弯下腰。
　　许念念有些犹豫，那里毕竟坐了一只可能丑陋凶恶的小鬼，但是她还是凑过去，顺着殷舍利手指的方向。
　　“看见了吗？看见了吗？这里有好几个小辫子。”
　　许念念点头。
　　“是我徒弟编的！可爱吧！”

　　万俟斯揪住她的辫子，不好意思地轻声说：“师父！你在做什么啊？！”
　　殷舍利没理她，而是两眼放光似地看着许念念。
　　许念念噗呲一笑，说：“很可爱，殷姐姐的徒弟是女孩子嘛？”
　　“那当然。”殷舍利甩头发，骄傲地说道。
　　要不是许念念看不见自己，万俟斯真的想把自己埋进殷舍利的耳朵后面。
　　这个师父和自己最开始见面的那个人不说一模一样，简直是毫无关系。

　　许念念此时穿着拖鞋，走在殷舍利身旁。

　　刚才没有仔细看，现在仔细观察许念念之后，万俟斯才发现这个小姑娘很奇怪。
　　许念念面色发白，额中间又有一点散开的乌云状，眼珠里面有红血丝，耳朵薄而透血色，脖颈处有不少红色的痘。典型的阴气重类面相。
　　万俟斯拍拍殷舍利的耳垂，就像摇铃一样。
　　“师父，许念念明明快阴气如体了，怎么心情看上去反而还不错的样子。”
　　“谁知道呢？”殷舍利说。

　　“殷姐姐在说什么？”许念念开口。
　　殷舍利对她笑，说：“我在和我徒弟说话呢。”
　　“许念念，你家还有多远啊？”

　　“就在这里！”许念念推开手边一扇铁门，转个身子便进门了。

　　“哇。”殷舍利惊呼。她进进出出好几下，“这个地方，好适合逃跑的时候躲起来啊，一瞬间就消失了，真不错。”
　　许念念哈哈笑，说：“殷姐姐真有意思。”

　　许念念家住龙口镇三祥路四百四十七号院，冬侧楼二层，203。
　　刚推开门进去，扑面而来就是一股很浓的花香。
　　许念念在家中种了好多鲜花，桌上，茶几上，门口鞋柜上面。
　　许念念去厨房给殷舍利泡茶去了，殷舍利则直接走了进去，她走向阳台，看向窗外。
　　“风水不错啊，能看这么远。”殷舍利眯着眼睛看向远处。
　　“师父，别动。”万俟斯忽然抓住殷舍利耳垂，说道。
　　“怎么了？”殷舍利问。
　　万俟斯掏出怀里面的罗盘，说，“这个地方，风水并不好。”
　　她转头看向客厅电视剧边上的供台，问，“师父，那个是骨灰盒吗？我有看见淡淡阴气。”
　　殷舍利点点头，表示同意。
　　转动罗盘内盘，定好底边，万俟斯一下就看出不对。
　　“师父，这个屋子，卯山酉方，而且师父你看，远处是不是有座山，是枪刀杀形状。”万俟斯拉动殷舍利，让她外外面一点。
　　万俟斯看向屋子底下。
　　“寅位立了一口水井，井靠交叉路口，而且，路侧有水沟，是丑水，直射中堂。”
　　“嗯？”殷舍利听不懂，她问，“有什么结论？”

　　“大凶。”万俟斯合上罗盘，“枪刀杀直指夫妻相杀，丑水映射家中有上吊自杀之人，寅口井靠交叉路，家中有暴徒。”
　　“师父，许念念的父母肯定死得不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