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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打马而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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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值正午,安阳城南门守军刚交接完毕。
淅淅沥沥接连下了几日的雨,道路泥泞不说,深秋天气也是日渐寒凉。来往商客官员尤其是携带货物的多半驻留在三十里之外的客栈或馆驿。
忽而隐有马蹄声传来,城门守军对视一眼立即向前看去。只见一人身着胡服遮斗笠打马而来。
来人缓勒缰绳翻身下马,朝着其中一守军径直走去。待至近前,才看清此人身形高挑、着短衣窄袖、踩长靿靴、左手持剑,斗笠下的面容清秀不似男儿。
由于正处于皇家祭祀期间,各城门守卫森严,入城皆须出示身份。来人从怀中掏出一份略带湿气的路引,上书“昆州-列琼”。
守军恍然抬头,看了一眼立即扭头喊同伴快放行。列琼点头示意了一下,便翻身上马直奔城内而去了。
入了城内,虽有小雨但街道上却不少行人,列琼却不急了,索性直接牵马缓行。
道旁不时传来几声买卖吆喝,食物的热气和雨雾交缠在一起。列琼心想“不愧是都城,舍馆林立,即使是雨天也这般热闹!”至一稍大食肆,列琼便把缰绳交给了小二,问其要了一个二楼靠窗的位置。
小二上前来问吃食,列琼一边卸下斗笠一边扭头说道:“听闻安阳酥黄独是一绝,有人说‘雪翻夜钵裁成玉,春化寒酥剪作金’可当真如此?”
小二笑说:“那是当然,酥黄独乃由熟芋烹制,佐以香榧和杏仁碎调味。客官有所不知,煮芋有数法,独酥黄独世罕得之。来了安阳没尝过酥黄独那可是一大憾事。”
列琼大喜,忙说:“就这个,再加两道拿手菜你看着来。”
列琼环顾四周,只右手边坐着三位身着织锦绫罗的青年,看衣着打扮身份皆不一般大概是贵胄子弟。
其中一绿衣青年正滔滔不绝地讲着什么,其他人不时点头附和。列琼听了几句便拼凑了个大概,原是这人兄长被逼娶亲,对方却是个品行不端之人,虽万般不愿却也无可奈何。
只听他说道:“真乃无耻至极!为贪图荣华富贵竟连部族也能背弃,这样厚颜无耻之人如何能嫁与我兄长?”
列琼心想“越是高位之人很多事越是身不由己,嫁娶一事上不能随心也是常有。但这女方若只是个寻常闺阁女子,何至于将人说得如此不堪?”
列琼不由得感到好奇多看了那青年一眼,生得浓眉大眼,都说高门内斗,此人倒是一心向着他兄长。
等菜上齐列琼无暇他顾,先尝了酥黄独,这芋头竟是煮熟后煎制而成,色泽金黄,外壳酥脆内里软糯,还伴有杏仁清香和淡淡酱香,果然是独一份。另两道小二上了熘鸡脯和玉笋蕨菜一道嫩滑一道鲜美,风味和西南惯常的酸辣不同,倒是和这雨天格外相得益彰。
窗外的雨势不停,越下越大,看样子一时半会是停不了了。列琼拢了拢衣襟,将窗户关了起来。
这一关窗旁桌的声音又鲜活起来直灌入耳内。就听那绿衣青年忿恨道:“这列琼简直是欺君枉上,就算兄长无法阻拦她嫁进来,我也是不会待见她的。”
列琼惊愕抬头,猛地看向那青年。青年似有疑惑,四目相接时,犹豫问道:“抱歉,可是我等在此喧哗惊扰到你?”
列琼愣了愣,没想到这人说的竟是自己。笑说:“无妨,只是好奇这列琼究竟是何人?竟引得你如此愤怒?”
青年看这姑娘桌上横了一把长剑,一身黑衣胡服、湿气沾身却又不甚在意,料想是哪里来的江湖游侠。
青年便道:“这列琼就是个西南犄角旮旯的蛮人头子!算盘倒是打得响。去年南疆叛乱知道吧?关她西南昆州什么事?这位可倒好,趁朝廷火烧眉头的时候提出主动归顺搏个好名声,说是为了昆州百姓,还腆着个脸要入朝受赏。要这要那竟还求得圣上赐婚,留在安阳一辈子钟鸣鼎食倒是不管她昆州百姓了?”
列琼边听边不由得扯了扯嘴角。青年顿了顿看着她似乎是在等她附和,列琼反应过来试探性地看着他,犹豫说道:“说不定是有些内情?”
青年连连摆手说“罢了罢了,我也是昏了头,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说了你也不懂,这些人心眼都跟马蜂窝似的”说罢便扭回头去。
等雨势渐小,食肆小二将马牵来。列琼抱拳道:“我须行至怀宁客栈,还劳烦指个路”小二告诉她沿街走到第二个路口再一路向西到尽头,便能看见店面招牌。
列琼道谢后便翻身上马,心里却想着原来坊间已将她传闻至此,这倒是万万没有想到。
至客栈时已日暮,小雨也初歇。列琼休息过后到马厩走了一圈,见马夫正在喂草料。
她双手抱在胸前,轻倚着栏杆道:“跟着我跑了这么些天,饲料里给它添点儿散盐吧。”
马夫佝偻着抬起头看了看列琼说:“得勒!姑娘这马倒是匹好马,这黄骠马早几年可能还是匹战马,可惜现在已过了巅峰期。现在在姑娘手中倒也还有发挥的余地。”
列琼笑着道:“您可真是好眼力,我这马别看它羸瘦毛又长,实际上耐力强速度快,上了战场也是把好手。”
马夫又追问:“这马可真是从军中退下来的?不知姑娘可想卖个好价?或可还有渠道?”
“战马谁敢买啊,我这匹可是打一开始就跟着我的。”马夫笑了笑说:“姑娘护马倒是护得紧” 列琼赶紧摇头。
正说着,列琼忽然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突然转头看向门口,只见黑暗中一道身影一闪而过。
列琼立即提剑追出。月色下那道身影步法灵活,不像是一般宵小之徒,追了两个街口之后,那道身影却又悄无声息消失在夜色中。
“这人轻功不俗,看起来颇有些章法,像是有些江湖传乘的路子,这样的人既然能提早脱身,却又为何执意要将我引来此处?”列琼心想。
环顾四周一片静谧,列琼抬头便看见顾府匾额,上书字体遒劲有力,门口安放两只石狮子用来辟邪。
顾府当家顾清源年近六十,任宰相之职已经数十载,深得先帝信任。两年前先帝驾崩,就是托孤于他。坊间传闻这位宰相一生廉洁人如其名,待如今天子也是尽心尽力。不知对方是敌是友引她来此处究竟目的是什么。
寒夜静谧,圆月高悬,列琼搓了搓提剑的手笑道:“早知道安阳城历来非清静之地,却没想到掌弄风云的这些人当真一刻也不肯歇。”
次日一早,列琼便收到昆州来信,堂兄列青在信上写道:“前月西南生乱,恐有人暗中教唆。西南既已至此,则朝中必不太平,务必小心为上。另马昭已于今日上路。”
马昭是列琼在昆州时的副将,两人身形极为相似。列琼接到入朝圣旨后恐生变数,便决定提前三日孤身上路,而后马昭替代她乘官轿而来。她想要看看安阳城背后究竟藏着多少双手。
列琼算了算日子堂兄书信为两日前所写,顺利的话马昭便是三日后到。
列琼将信收好,推开窗。窗外并未下雨,却乌云蔽日,路上依旧是行人纷纷、叫卖声不绝于耳。偶有秋风扫落叶,却也掀不开这城内的一角。
回想起昨夜那道身影,列琼隐隐有些担忧。
她提前一人骑马而来,沿途不入官驿,不作停留,客栈也是提前安排。却依然在到安阳的第一夜被引至顾府门前。这第一场试探,速度比想像中来得要快,背后之人到底是谁列琼倒是想认识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