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天而降的紫》沐血潇凝

5、5

　　只要一下午都是自习课，历佳就不在学校，这时的我多多少少能放松些。我瞟向她空着的座位愣了很久，回想着她看我的每一个眼神，每一句嘲讽…些似乎从开学的第一天起就注定了。我不在乎，我的存在不是为了讨谁喜欢，更不会因为谁讨厌我而消失！
　　“雨晴，放学了很久了”
　　紫辉的声音把我从纷繁的思绪中拉了回来，我环顾四周偌大的教室只剩下我们两个。他合上数学书，我一言不发的收拾好桌上的书本半晌才说“你先走吧，我等如楠”
　　“早点回家”辉忧郁的凝视我数秒，叹息道
　　紫辉走了，我又从新坐在椅子上。我有些为鸭鸭担心——就连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其实对鸭鸭的失踪我已习以为常，自我在学校见到他的那一天起，他每隔一段时间就失踪两天，当问他“干什么去了”时，他总是笑嘻嘻的拿出巧克力回应“为晴儿去找世上最美味的巧克力”然后便拉着我去荡秋千。从上学期开始，他的失踪更频繁了，我的巧克力也愈渐丰富。
　　记得我问过他
　　“为什么总送我巧克力？”
　　他揉乱我的头答道“猫都爱甜食”
　　“那你为什么不去养几窝猫咪天天喂巧克力？”
　　“养你一只就够了！况且你吃巧克力与众不同——吃完不舔爪爪”说完便闪人，我追着他打。闹够了，他俯下身仔细整理好我的头发正色道“因为，你吃巧克力的样子很幸福”
　　… … … …
　　“鸭鸭，你在哪呀？知不知道我很担心你”我喃喃道
　　“是吗？比起我来还是巧克力重要一点吧”
　　我一惊，恒晔，是恒晔！他站在我面前将巧克力在我眼前晃晃，声音有些颤动“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巧克力——我做的——只送给晴儿，你”
　　恒晔，他，居然做巧克力！！我愣愣的瞅着他，还没等我回过神来，我们已在学校附近居民小区的秋千前站定。我一屁股坐在秋千上，自己荡了起来。
　　“原来，你会荡秋千，而且，还这么高”
　　我停止了用力，任秋千依惯性摇荡。
　　还记得和他玩秋千，他在后面推我，好高好高；天很蓝，欢笑流窜到云间…
　　慢慢的，秋千停了。
　　“自从你走后，我就学会了自己玩秋千”
　　恒晔抱着胳膊靠在秋千架上仰望天空，一朵云也没有。夕阳将天幕染成了橘红色将也最后一丝温暖带到地球的那一边。沉默半晌，他来到我身后“我们，一起玩吧”
　　秋千，好高好高，高过从前任何一次
　　“太晚了，我该回家了”
　　“你今天可以不回家”
　　“为什么？”
　　“今天是我生日。我娘会搞定一切的”
　　我点点头，从脖子上摘下一颗桃木珠子“太突然了，所以没准备什么。这个，就算礼物吧。自从你搬走的那天起，我就一直带着它。生日快乐”
　　“谢谢”他小心的收好“对我做的巧克力那么没兴趣？这可不像你啊！”
　　我差点忘了！急忙拿出盒子迅速打开，那是一个整片的极不规则的型状，我拿起小小一角向嘴里送，突然，它，折掉了，只留下那么一角粘在我手指上！巧克力掉在地上顿时四分五裂，也包括我刚才没留意到的那个白色的心型浮雕图案，但是它牢牢的贴在上面，不曾分离！
　　恒晔苦笑“还是…”
　　我舔舔手指“很美味！苦，却很纯”
　　“不早了，他们一定到了，我们走吧”他拉起我的手，向他家走去

　　他家很大，大得我时常弄不清他藏在哪。不像从前追着他满屋乱跑——那是绝对逃不掉的！明明觉得他就在旁边，但他却时常从楼上探出头来。
　　门边，遇到徐阿姨，她拉着行李箱正要出门
　　“才回来？都等着你们呢”徐阿姨道
　　“阿姨好”
　　“你叫我什么？”
　　“我…”
　　我的脸“腾”的一下红了！徐阿姨曾要我叫她‘老婆婆’，而且每次都有唐吃，那时也不管‘老婆婆’是什么意思，为了糖果，叫的徐阿姨心花怒放，当然，口袋里的糖总塞得满满的。恒晔羡慕不已，竟对徐阿姨说“我叫你老婆婆，也给我糖呗…”
　　“我还要赶飞机”徐阿姨道
　　我环顾四周，还好现在没人，顾不得许多，红着脸道“老婆婆…”
　　“哈，小晴，我听到了”如楠突然蹦到我面前，紧接着我眼前出现几个人影“你完了”
　　徐阿姨笑了“我赢了，你们可要…”
　　“是”如楠代表发言“我们会少喝酒的”
　　“娘——”旁边的恒晔无奈至极“您耍我也就算了，干嘛…”
　　“臭小子！我走了”
　　徐阿姨走了，如楠开始了“狂轰滥炸”，被她抓住把柄，我只好认倒霉。那边的鸭鸭似乎也不比我好过，被他铁哥们几张嘴搞得一语皆无，只有傻笑得分！而稳坐一边的忆阿哥却一杯接一杯的喝着红酒，仿佛是在喝葡萄汁。
　　“老寿星，再不切蛋糕我就饿扁了”忆阿哥道
　　“是哦，我也饿了”如楠添了一句
　　大家陆续坐下来，但如楠却转到我对面，装模作样的看看蛋糕又瞅瞅我“好漂亮的蛋糕，但我相信，晔阿哥认为那一定比不上小晴！”
　　“如楠！”
　　我正欲去追，恒晔突然抱我坐到他腿上点着我的额头柔声道“就要切蛋糕了，风风火火的，怎么吃啊？”
　　望着他似水的柔情从眸中流露，我竟愣住了！他像抱娃娃似的把我揽在温暖的怀中，我没反抗，只是默默的闭上眼睛，头依在他胸膛上，他的心跳在空气中回荡。我的思绪飘动着翻滚着…他在颤抖
　　“放我，下来…”我轻呼
　　“再让我抱你一会儿——在特殊的日子”他轻轻抚摸着我的脸。他的手愈抖愈厉，我猛地睁开眼睛，才发现他的鼻子几乎贴到我的鼻子上，这么近的距离…突然，我在他眼中读到一丝不属于他的神情，我“喵”的一声叫起来蹦到忆阿哥面前“忆阿哥，鸭鸭欺负我”
　　他艰难的咽下一口酒“小晴，他‘美’不了几天，由着他吧”
　　“切蛋糕”恒晔平静道——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还没点蜡烛没许愿呢”
　　点蜡烛。许愿。切蛋糕。

　　我所有的感知器官在此刻丧失了职能——视觉听觉味觉触觉无一存在。我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我还有思想﹑还能思考。我有点庆幸——甚至是幸灾乐祸——我吃完了那块漂亮而美味的蛋糕…接下来——
　　门铃响了
　　门开了
　　我做梦也没想到
　　是
　　那张如花的笑靥！！！
　　“你怎么才来？小佳”
　　“人家好不容易才逃出来！”
　　满满一杯的酒，像流水一样，流进肠胃，一连三杯。原来并不难！希文先生“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我算什么，既无愁肠又无思泪，也学古人拿酒做样，可我没有先生文采！威尔第歌剧《茶花女》开篇的盛大，收尾的凄凉，看来，人终究难逃“孤独”，那么就当我效仿太白先生“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可是，我的“明月”在哪里？没有“明月”，何来“三人”？那么，假装的，假装的也好！！
　　之后，一切都恢复了正常
　　之后，我去了学校
　　之后，我才知道已有一周没去上课
　　之后，我看到紫辉苍白的脸﹑深陷的眸子
　　“为什么？”
　　“自从胃切除过五分之二…”他看着我，神情闪烁
　　“什么？！”我打断他的话，小说里，紫辉的胃确实切除过五分之二
　　“我已经习以为常了” 他平静道
　　“记得，学会‘自爱’——自己爱护自己”
　　“我——会的”
　　“那好，帮我交一下周记本，我去找如楠”随手将周记递给他，我出去了——几乎是跑出去的，只怕自己的泪被他看见，让他担心！
　　我没有去找如楠，只是出去转了一圈以便平复激动的心绪！为什么，他的胃也切除五分之二？这，是巧合是巧合么？！如果没有那个情节，他，就不会…我都在做些什么啊！还好我一直带着那个创造自己空间的日记…等等，我刚才让这紫辉给我交上去的本子…我疾步奔到语文组办公室，顾不得敲门就推门而入，老师都没在，只有历佳在翻我的本！
　　“把本还给我！”
　　“好啊，如果不想让紫辉知道里面的内容！”她将本子递到我面前，那神情犹如一只逮到野兔的狐狸，虽想一口吞下，却又忍不住要戏耍几番。
　　我没接
　　“为什么不拿回去啊？我又没说不给你…”
　　“历佳，你到底要怎么样？”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征文比赛…”
　　“好！我放弃！！”
　　“而且，要你给我写！”
　　“你！！！”
　　“你最好聪明点，要不是恒晔…”
　　我紧握拳头“‘恩典’是吗？用不用我三呼‘万岁’行‘五体投地’大礼啊？在我面前，你没有资格提恒晔！”然后头也不回的出了办公室
　　“是嘛？那么下一个是紫辉。记得放学前交给我”
　　明摆着她在整我，征文哪有在白天写的！！既然这样，我只有找老师了。

　　紫辉仍然利用下午自习给我补数学，离放学还有几分钟他将我的数学笔记递给我“都在这里了，有空看看”
　　我点头收好，瞟了历佳空荡荡的椅子“我要去老师办公室，可能会晚些回来…”
　　“我等你”
　　办公室门外我听见了历佳的声音，我敲门而入，见她正将我的本交给班主任
　　“老师，我今天交错了周记本，我可以拿回去么？”
　　“正好有话要问你”老师将本放在一边“你和紫辉…”
　　“同桌，好朋友”
　　“没那么简单吧”历佳插言
　　“那么会有多复杂呢？”我反问
　　“你喜欢紫辉”
　　“优秀的人谁都喜欢”
　　“好‘纯洁’的喜欢，都喜欢到文字中去了！下一步就要有‘青鸟’的出场了吧？”
　　“那是我的事”
　　“老师，您听到了吧，如果您再看看她写的，无非情书…”
　　“不可以！老师”刚刚的镇定一扫而光，我近似于心虚的夺过本抱在胸前“不可以”
　　“雨晴，你要说实话，你和紫辉到底是怎么回事？！”老师问
　　“我，我们，真的没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还不给老师看”历佳瞟了我一眼“哼，哪有那么‘纯洁’的喜欢”
　　“不，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因为，因为…”我不知道如何回答
　　“因为每个人都有隐私权”
　　是紫辉！我猛地回头与他四目相对，他向我微微颔首，声音沉着冷静“就这，雨晴完全有理由告你侵犯他人隐私…”
　　“可老师有帮助教育学生的权利！作为班干部，更有义务协助老师帮助同学…”历佳做最后努力
　　“那好，身为班干部为同学服务，首先要尊重他人、尊重其隐私权，这一点，您做的又如何呢？再则，老师有权利而你没权利，即便她写‘情书’也是给我的，我和她之间没有必要请您介入”
　　历佳摔门而去，我和紫辉留在办公室长达一小时之久
　　天色暗了下来，我和紫辉同向而行
　　“刚才，谢谢你”
　　“没什么”紫辉低下头淡淡开口“我失言了…”
　　“因为历佳？意料之中！”我叹道“明天会很精彩”
　　“你说我应不应该相信历佳的话”他天外飞来一笔
　　“相信什么？”
　　“你喜欢我”
　　“紫辉，我——”我不知如何回答
　　“我相信，即便是‘喜欢’，也是很纯洁的喜欢——就像我喜欢师娘您一样”
　　到家后，我拿出本，一页纸落在桌子上，我认出是语文课堂习——人物肖像，我写的是紫辉。急急的翻开，竟是上学期的周记本，与那个本有着相同的图案！！
　　我为历佳悲哀！
　　我照常提早到校，但我的脚步止于门外——我听见历佳在议论我和紫辉。我真是佩服至极，为什么娱乐杂志不去请她当主编？委身于此真是人才资源的严重浪费！！身后的人轻轻拍了拍我肩膀，是紫辉，他接过我手中的书包，牵着我的手走进教室。教室霎时鸦雀无声。
　　我们回到座位，紫辉要过我的数学课堂笔记“早晨突然想起还有一些忘了整理，就早来了一会儿”
　　我将笔记递给他
　　“昨天复习内容了吗？”他边写边问
　　“看了看”
　　“嗯，没关系，慢慢来”
　　写着写着他突然停了笔，眉头紧锁，手下意识按压胃部趴在桌子上。
　　“紫辉！”
　　他轻轻拜拜手
　　“你到底是怎么啦？！”
　　他不做声。顾不得许多，我搬过他的头——他的脸苍白的几乎透明！
　　“胃，是胃对不对！”
　　他勉强点点头，虚弱的笑笑“没、没关系的…”
　　“在这里等我！”
　　我飞奔到药房买来胃药，用热水冲调，他慢慢喝下去，脸色也渐渐恢复了

　　第五节生物课，紫辉被办主任请了出去。我低着头不敢看讲台上的小舅舅，也无心听他讲课，当然，他的提问我也回答得驴唇不对马嘴，小舅舅什么也没说就让我坐下了。离下课还有两分钟小舅舅踱到我面前“不告他一状？”
　　我扬起头“长大了…就不玩‘告状’了”
　　“可在我眼里，你们，还都是孩子。永远都是”他摸摸我的头，随着下课铃声出了教室
　　“我，真的很想做孩子…”泪在眼眶打转，却只肯落下来一滴

　　下午第三节课，紫辉的脸色再次苍白，连药物都失去功效！在我的劝说下，他走了
　　刚进家门，我就接到医院打来的电话，紫辉正在急救！我以最快的速度到了医院，他已被安排在单人病房
　　“医生，他怎么了”
　　“突然昏厥，原因尚不清楚”
　　医生临走时留下紫辉的移动电话，电话本里只有我一个。然后我打给如楠，讲明原由并请她帮忙
　　“放心吧，我会告诉阿姨你在我这里的。你自己也要小心啊！”
　　“知道了”
　　言毕，我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端详着他。他微阖双眸，夕阳的余晖斜斜的映在他恬静的脸上，镀上一层柔柔的橘红色，却仍然掩不住苍白！红润的唇似乎霜，身体散着寒气，仿佛冰雕的天使，圣洁无暇！我突然害怕起来，执起他的手将那仅有的温度输给他！我不要他随寒气消失！！

　　我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但我醒来时，紫辉直着身子倚墙而坐。
　　“我怎么会在这里？”
　　“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
　　“我…”他淡淡一笑“我应该没什么的”
　　“怎么突然就晕倒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可能是压力过大，现在没事了，真的。倒是你，陪了我一夜，回去怎么交代啊！”
　　“我，我有如楠，她会搞定一切。你没事就好”
　　“真的，很感谢你。雨晴”
　　“那就帮我搞定数学，我真的很喜欢听你讲课呢！”
　　“没问题”

　　月考提前了。对我而言都是一样的——早死晚死都是死！但这次的数学，我竟有想去试试综合题的欲望——以往我都视而不见！虽然只能写出一步，正确与否还另当别论，但我已经很满足！
　　我的满足并不等于母亲的满足。不知她从哪里得来我今天考试的消息，刚到家就问我考的怎么样，我一句“还那样”引出她无休止的长篇大论
　　“好了，别啰嗦了。刚考完…”
　　“我啰嗦？你要与我没关系我犯得着费那口舌？！我怎么不说别人去呀？！你什么时候能像恒晔…”
　　“我出生不是为了给他当绿叶的！！”一提到恒晔，我急了“他是他我是我，…”
　　“人家比你强是事实！不提他，提你？你那一点比得上人家？语文分高，可中考看的是总成绩，没用！一天就会乱写，有什么用啊？
　　“还有完没完？？？！那是我的事，不用你管！！”
　　“…你走！！”
　　“走就走！”
　　我抓过抽屉里的纸包，摔门离去。
　　纸包里是捣碎的安眠药粉。不知从何时，我就将它藏在那里，一直保留到今天！和着泪水咽下，是最好的方式！然后，我走了，不知不觉，竟来到秋千架下！旁边，留有巧克力的痕迹！
　　“鸭鸭…”
　　恍惚中，我听见恒晔那声“晴儿”
　　心凝形释
　　清醒的那一刻，紫辉在我身边
　　“药水不好喝吧？”他的声音颤抖“答应我，以后不要喝了，好不好？”

　　愚人节——若不是如楠的恶作剧我已忘得一干二净！她让晶晶带“奶油夹心饼干”给我们，一口咬下去，便吐了出来——这哪里是“奶油”分明是牙膏！！我和紫辉也不甘落后，一瓶“酷茶”——冰红茶+清醋算作回礼。大家玩什么的都有，匿名‘情书’飞的满天都是。老师也嚷着考试，还有模有样的发“卷纸”。但我没想到的是，历佳竟把恒晔的信交给我。
　　我打开信纸，上面是他漂亮的行书
　　晴儿：
　　这是我第一次，也许也是最后一次写给你。这一个月内发生了好多事，我不想为自己辩解什么，也不奢求你的原谅。我知道你恨我，如果那样会使你好受些，那就继续吧！但我要告诉你，你是我唯一喜欢的女孩！五岁时是，十岁时是，现在仍然是，永远都是！我会记得你吃巧克力的幸福、荡秋千的快乐^-^
　　爱你的鸭鸭
　　4.1
　　突觉一双眼睛在看我，我扭头看去，他的背影愈渐远去
　　“有这个必要么，恒晔”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