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杯》岁岁君安

13、第 13 章

　　天色亮了起来，阳光照进房间，房间里飘逸进一阵香味，喻以衍眉头皱了皱，过了一会醒了过来。

　　她先是揉了揉眼，看着房间里的摆饰，心下一惊，她回想昨晚的情景……她好像是被金盛送回来的，在那之后的记忆就乱了套……对了，她记得池缱哭了……

　　她掀开被子，警戒地看着这个陌生的环境。

　　这不是她的房间。

　　“阿衍，你醒了？”林可艺从门外探出脑袋里，手上还拿着几个塑料袋，“我刚好给你带来早饭，你看着吃。”

　　“可艺”喻以衍坐起身，穿上拖鞋，站在她面前，“我怎么会在这，这是……池缱和你的房间吧？”

　　“嗯。”林可艺点点头，给她倒了一杯水，顺带拿着桌上的醒酒药，“喏，吃了这个你应该就好受一点，池缱今天早上临时有事先回去了，昨天晚上你喝醉了，在房门口就睡着了，池缱没找到你身上的房卡就把你带回来了。”

　　喻以衍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她伸手接过药道了声谢，摸了摸自己口袋里的房卡，心存疑虑。

　　接下来的两天都按照安排进行，喻以衍自池缱走了之后又平平淡淡起来，她偶尔看着眼前的景，脑海里就会浮现出自己握住她的手，在酒精下的那句真心话。

　　她怎么会直接说坏蛋，女朋友呢……

　　她辛苦了一天故作矜持，居然最后破功了，她还听到池缱说的那句。

　　“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她承认，自己很想答应，听着面前人匀称的呼吸声，她是清醒着的。

　　一想到这，喻以衍嘴角上扬了几分，旁边的员工看了都稀奇。

　　这一副恋爱中小女人的模样，怎么会出现在他们这位喻总的脸上

　　换在以前，喻以衍一定会皮笑肉不笑的对他们说加班，可是这次，她好像对这些话很受用，眉眼带笑。

　　团建在众人的欢笑中结束，一切又好像回归了平静，喻以衍的心却长满了令人不安的荆棘，即使才过去五天，她却第一次因为身边没有池缱的消息而烦闷。

　　这位阴晴不定的喻总，和前些天一样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加班。

　　她的眼里，流动着熟悉的神色，面色穆清。

　　第一次见面。

　　“转学生？”

　　十六岁的喻以衍拿着资料书，驻足在学校电子大屏幕边，看着上面一晃而过的排名，脸上浮现出奇怪的神色。

　　心里有些许异样或许是很久没有被挤下去了。

　　“池缱……”她顿了顿，定眼看着排在自己上面的名字，轻声读了出来，身边传来轻轻地一声啊……喻以衍扭头，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少女。

　　那一瞬间，喻以衍眼里耀眼灿烂的光芒闪过，她伫立着，看清楚身边人的长相。

　　少女短发到肩，听到有人呼唤自己的名字因而转过头来。池缱的双眸很亮，身上穿着平淡的校服，衣服不合身，看上去极其宽大，两条胳膊完全被包在衣袖里，倒有些滑稽，尽管如此却能让人生出此景不应在人间的错觉。

　　“同学……你好，你刚刚，是在叫我吗”她迟疑了一会，被喻以衍盯着有些发慌，不自觉地低下头去目光定在自己的鞋子上，“有可能是……是我听错了，对不起……”

　　“啊……”喻以衍缓过神来，闻了闻空气中的花香，她笑了笑，遗憾道，“你就是池缱我刚刚，是在叫你，也不算是……我叫喻以衍，你是转学生吧很厉害。”

　　她说完用手捏起方才落在池缱身上的落叶，这个举动好像牵扯了少女的目光，那道怯怯跟着她手上的落叶，在空中划过一个弧度。

　　池缱抬起头，嘴唇抿了抿，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她们寂静地站着，听得到人声，风声，铃声。

　　她们不说话，静静地。

　　……

　　“老师们，同学们，你们好。我今天演讲的主题是《青春》。”

　　听到声音，会堂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喻以衍置身其中听不到那些断断续续的语句，台上聚光灯下的少女握着话筒，她大概是今天唯一一个没有带稿的学生，台下的领导托了托眼镜，手里拿着评分单。

　　“青春该怎么定义这对于在座的我们来说都是一个谜，我们从啼哭的孩童，到六七岁托着篮球的少年，十七八岁置身于考场的星星之子，穿上制服，满头白发一直到悄声无息地离去……”

　　她轻柔的嗓音，一字一句，一点也不像初次见面那样坑坑巴巴，池缱脸上洋溢着笑容，散发出自信的光芒。

　　喻以衍看着她，如同被领进了一个安静的，平和的森林，少女的话语，就如同深林里的清泉，干净，和风一样温柔。

　　那张明明似曾相识的脸，心里却住了一个完全不同的小人，池缱的眼光不动神色的在人群里寻找，最后，和她的目光碰撞。

　　喻以衍觉得她在看自己，却又好像没有刻意在看自己。

　　“最后，我想说，你是杂乱的草丛之中绽放的最美丽的野花，你不必去畏惧风雨，因为你出生于石缝之中。”她说这句话时，铿锵有力的语调也渐渐平缓了下来，仿佛在读一首绵长的情诗，“去追吧，前方……”

　　池缱故意拉长了音，歪头一笑:“有你想要的一切。”

　　“我的演讲到此结束，谢谢大家。”

　　她弯下身，耳边发出如雷的掌声，喻以衍感到脚下逐渐不真实起来，自己就如飘在空中那样，她痴痴地望着台上的少女。

　　前排的领导终于露出全场唯一一个满意地笑容，谈论道:“很让我惊喜。”

　　耳畔有一道声音，驱动着她的神经。

　　“去认识她，去追寻她。”

　　在那个枫叶满地的时间，在那个翱翔天际的年纪，喻以衍遇见了池缱，遇见了发着光的池缱，少女朝她走来，附身轻语:“喻同学，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再让我选一次，我依旧会毫不犹豫地奔向你。

　　喻以衍的被紧绷着，她回过神，松懈了下去，回忆里有朝思暮想的人，可是这里没有。

　　要怎么接近……

　　“卧槽喻以衍你老婆出事了！”施瑾栀刚收到温念的消息，就立马奔到喻以衍这儿了，此时还喘着气，身后的万雅盈连门都没来得及敲。

　　面前的人脸色凝重，看怪物一般望着她，可嘴唇抿着，眼里却漫上一阵阵担忧，分明可见。

　　施瑾栀也不好耽搁，努力清晰地转述:“池缱收集了金盛私下那些勾当，当着金氏股东的面全部说了出来，金盛气疯了，就……就拿花瓶……”

　　喻以衍僵住了，看着她的模样更渗人，脸上毫无血色，就像茫茫雪压下的死去的天空，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紧紧抓住施瑾栀的臂膀:“她在哪？”

　　施瑾栀看到她苍白又憔悴的脸，好像海上的舵手，因为内心的恐惧畏缩不前:“就在市医院。”

　　语闭，喻以衍目光扫过窗外的暮色，没来得及倾听耳畔的那些问好声，顾不得呜咽的寒风，长腿迈出，踱步往外走去。

　　她从来没有在外面流露出这种忧心忡忡的表情，那朵被她藏在心底慢慢培养的花朵，一点点长大，花瓣鲜艳，内心那位始终不愿意看着，而背着身子对着花朵的小人，终于在心里的期盼下回了头，目视自己双手培育的这一株娇艳的玫瑰。

　　池缱，我想见你，就现在。

　　她早就这么喜欢池缱了，在她看见少女孤零零地站在一边，冷冷清清的样子，在看见池缱台上舞台，笑颜如花的时候。可是她的骄傲不允许这种念头在她脑子里停留，所以用无数个词语淹没了真相，可是现在她不克制自己，就现在，她就要见到池缱。

　　她年少时期的表白，笑容一点点从脑海里闪过。

　　夜漆黑一片，她的心里怀着各种这样的恐惧，手心捏着车门的把手想要捏碎似的，月亮被云雾遮住，她心神不宁，恍若梦境。

　　“您好，请问，这里是不是有一位叫池缱的病人。”她风尘仆仆的到来，惊讶了护士，她看着面色憔悴的女人，木讷地低下头，很快地移动鼠标在电脑上点了点。

　　“是的，几个小时前做了手术，现在在对面305号房。”

　　池缱回头，看着对面一栋楼，她的眼圈红了，脚下一滑，差点整个人跌到地上去，她喃喃自语:“你一定不能有事。”

　　她仿佛走了很长的一段路，医院总是让人敬畏却又心生厌恶的地方，她站在病房门口，着急地往里面探去。

　　病床上蜷缩着一个少女，她的脸上缠满了纱布，喻以衍只能看见她放在被子上的手，刺眼的病服狠狠地扎在她心里。

　　她的声音微颤，恍若波浪，她几乎是钉在那儿，脑海里闪过可怕的臆想，她空洞的眼睛里有说不出的惊慌。

　　“池缱？”

　　病房里的手指动了动，认真端详着她。

　　喻以衍没忍住，空气顺势流入她的衣袖里，她的脸上泛起一层极其忧伤的神色，惘若钻心:“池缱，我想说，对不起，我来的太晚了，我……我愿意，我愿意和你重新开始，我认输了。”

　　“我……我一直都没有放下你，可是我一直在做缩头乌龟，我承认我恨过你。现在我才知道那时候的自己有多么的幼稚，池缱，不管怎么样，我知道你有苦衷，我们重新开始，你愿意，给我这个机会吗？”她问的真挚，垂着双臂，里面的人始终看着她一言不发。

　　耳边有一道声音，听上去像是伴着风声，一条纤细的手臂拉过她，喻以衍好像脚下踩着冰块，轻而易举被扯了过去。

　　那人似乎笑了，说:“阿衍，你走错房间了。”

　　喻以衍恍惚了一下，眼前的人直愣愣地盯着她看，池缱关上门，走到她面前。

　　喻以衍身心疲惫，顾不上尴尬，想要抱她，看着池缱被缠着的左手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眼前人的身子却朝她逼过来，喻以衍紧张地说不出话。

　　片刻后，她的身子宛若僵住了，池缱侧着身子轻轻靠在她的肩膀上。

　　她的声音如耳语般:“你刚刚说的，是真的吗？”

　　喻以衍动容，面色缓和了下来，她回想方才自己的举动，不明深意地笑了笑，轻嗯了一声。

　　“我愿意。”池缱呼出一口气，眉眼带笑，“不过，阿衍，让我追你好么我想一点点走进你的世界，从今天开始，不要把我当做十七岁的池缱，而是二十五岁的池缱，让我和以前一样跟在你的身后，让我重新追你，让我重新了解你，也让你，真正重新爱上我，好么？”

　　喻以衍的肩头颤了颤，又嗯了一声，她轻咳了一声:“池缱，我……我可以提一个要求吗？”

　　“你说。”

　　“在你追我之前，我可不可以。”她碎发之下的的耳根红了，细若蚊声:“我想，亲你……”

　　池缱惊讶地低着头没动，喻以衍喉间动了动，双手按着她的肩，俯下身去……

　　池缱感到自己像是一片回到树底的落叶，恬静而美好。

　　她伸出右手动情地抚上喻以衍的衬衫。

　　此后，再也不会是孤单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