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上的小脚老太太》悦林妈妈

4、1932

　　1932年冬，四丫七岁，穿着灰扑扑的满身补丁的旧衣服烧着火。两年前被抓壮丁的父亲再也没有回来，从那之后他娘的身体就不好了，两个月前也跟着走了。本来还算富裕的家庭因为这一连串的打击越发难过了起来。
　　四丫烧着水，蒸着红薯，老赵氏在堂屋缝补衣服，岁月像是冬天里的寒风一样留在她的脸上。接二连三的出事让本来就不苟言笑的老太太越发不爱说话，人显得很刻薄。要不是有宝天这个小孙孙估计老太太都能跟着她娘直接也去了。
　　这两年征收粮食税越发的多了，一家人勉强混个六分饱，听隔壁的根叔说县城整天学生跟着游街，起义啥的。可是起义是什么四丫也不清楚。
　　四丫烧好水，把蒸好的红薯放进木碗中把饭端回堂屋，“奶，吃饭了。”赵奶奶把箩筐放在高柜上去灶房端水，这时捡树枝的几个姐姐也到家了，哥哥也挖了一些蚯蚓给鸡吃，赵奶奶把红薯一分，一人一碗热水就这么吃了起来。
　　过几天就要过年了，赵奶奶看了看几个孩子盘算着生计。大丫长大了，生的还算标志，听说镇上招女工，可以让大丫去试试，二丫三丫在家帮衬她，宝天、四丫年纪还小，平时也能给烧水收拾家，再熬上几年等宝天成了亲，也算是对得起赵家的列祖列宗了。
　　腊月二十六，赵奶奶狠心切了两斤猪肉，买了一条鱼，再把那只不下蛋的母鸡杀了，又添了一个炒鸡蛋四样年夜饭。把肉切了一半熬油，剩下的一半和白菜萝卜一起包了一盖帘饺子。
　　四丫年纪小，吸溜着口水看着这些肉啊菜啊，想着过年真好，要是天天过年就好了。
　　到了大年初一那一天，四丫高高兴兴的早早起了床，穿上一件补丁最少的衣服和哥哥姐姐一起给奶奶拜了年，赵奶奶一人给了一个铜子当压岁钱，姐妹几个就兴高采烈的去别家串门了。四丫的袄子有两个大大的口袋，里面装了满满的一口袋南瓜子，他们和村子里的小伙伴串完门就在村口的大树下一起嗑瓜子，难得的没有任何家务，也不用想逝去的亲人，有的只是简单的欢声笑语。
　　初八早上，忽然又响起了枪声，据说是什么军阀嫌弃这里太穷，换了一块根据地，这里又变成另一个军阀接管了。村里最近来了好些生面孔，四丫听他们说镇上现在乱的很，他们都是来避难的。看他们一个个穿的体体面面定是没做过多少家务，赵奶奶心思活泛开了，接了个洗衣服的活计，好歹家里有个进项。本来赵奶奶想让大丫去镇上找个活做，现在镇上又乱了起来，就只能作罢了。
　　一眨眼的功夫，春天来了，地里头冒出了好多野菜，三丫四丫一起去挖野菜了，这时的荠菜最嫩，用水抄一下撒些盐巴就可以吃了。赵奶奶和宝天去地里翻地了，家里一共有二亩地，种上玉米红薯之类的，一家七口勉强够吃。村里的外来人又回了镇上，据说新来的军阀还算开明，并没有加收税务，所以都陆陆续续的又走了。大丫二丫也跟着走了，正好有个工坊缺人，她俩就跟着去了。
　　时间就像春天里的风，一眨眼又过了四年，现在宝天也是个大小伙子了，去年夏天大丫和二丫在镇上分别成了家，一个嫁给了同村的账房先生，一个嫁给了工坊的同事，两家人都很和善，今天秋天又都生了个儿子，日子过得很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