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迷不悟》行走的房子

61、商量

　　保洁阿姨九点半过来做了保洁，季子凌怕自己在客厅里碍手碍脚的，就跑到书房里看书。

　　自从搬来这边也没进过几次书房，整面墙的书柜分成了两个部分，一面是白绍文那些大部头的专业书，另一面是清一色的推理悬疑小说：江户川乱步、艾德里·奎因、阿瑟·柯南道尔、横沟正史、松本清张、埃德加·爱伦坡、东野圭吾、丹·布朗、阿加莎·克里斯蒂、约翰·迪克森卡尔。

　　一本本新书高低错落，排列整齐，散发着阵阵油墨的馨香，季子凌深吸一口气，指尖划过书脊，在东野圭吾的那本《解忧杂货铺》的位置停顿了一下，抽了出来。

　　读了那么多东野的作品，最爱的还是这本，没有那些惊心动魄的情情节，却处处都沁着暖意，朴素的文字书写着最温暖的故事，读着读着，心就会不由自主地沉浸到故事里，身心都放松下来。
　　季子凌读得入神，连保洁阿姨什么时候走的都没听到，直到手机响起来才发现不知不觉间已到了晌午。

　　刚把外卖袋子拿进屋，手机又响起来，这人好像能掌控所有的时间节点似的，把节奏把握得分毫不差。

　　“你是有千里眼吗？”

　　这句话里带着三分的娇嗔，听得白绍文遍体舒畅，工作的疲累一扫而空，身体也放松着靠坐在沙发上：“外卖到了吗？”

　　“嗯。”季子凌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拆着外卖袋子，西湖牛肉羹，三鲜豆腐煲，鱼香茄子煲，每一道菜都是他的心头好，不用猜都知道是谁的主意。“怎么点了这么多，我一个人根本吃不完。”

　　“你喜欢就行，吃不完就剩下。”隔着电话白绍文也能想像到季子凌现在脸上的表情。

　　“你吃了吗？”

　　“还没，一会儿有个饭局要去。早上吃药了没？”

　　“吃了。”

　　“一会儿吃完饭记得吃药，晚上我下班去接你，我们出去吃。”

　　“嗯。”

　　“快吃饭吧，一会儿饭菜要凉了。”

　　“好。”季子凌一一应着，电话挂断前又赶忙加了一句：“中午少喝点儿。”

　　白绍文嘴角的笑纹又加深了一些：“知道了，老婆大人。”

　　牛肉羹鲜甜腻口，三鲜豆腐煲入口即化，鱼香茄子里去了辣椒，每一样菜都很合季子凌的胃口，米饭也蒸得软糯正好，季子凌不敢贪嘴，每样都吃了一些就差不多饱了。

　　再次迈进四季实业的大门，许是周长安上次叮嘱了前台，季子凌没有受到任何阻拦，一路顺利上了八楼季正峰的办公室，和周长安在门口碰个正着。

　　“周叔。”季子凌敛了眉眼，恭敬地叫了一声。

　　“子凌来了，快进屋，你爸在里面呢。”周长安忙推开门，推门而入。

　　季正峰刚刚打完一通电话，心力交瘁，低垂着头，一下一下掐着眉心。

　　“爸。”

　　季正峰抬起头，愣了一瞬：“来了？”

　　季子凌走到父亲背后，扶着他的肩膀靠坐回椅背，手指在太阳穴的位置轻柔地按压。季正峰的身体开始还有些紧张，过了一会儿便放松了下来。

　　周长安打开文件夹，一项一项汇报着工作，季正峰闭目细听，脑子里把听到的信息一项一项过滤，捡了几个要紧的做了批示，挥了挥手，周长安便退了下去。

　　“好了。”季子凌的按揉让头痛缓解了不少，季正峰又坐直了身体恢复到了工作状态，语气比上次柔和了许多：“什么时候学的？”父子俩从季子凌上小学之后就很少有和睦相处的时候，遑论方才那甚至可以称得上温馨的氛围了。

　　“在美国的时候学的。”那时候因为电击治疗和药物的副作用总是会头疼，白绍文就请教了当地有名的华人中医学了这套穴位按摩的手法，每当他头疼得厉害的时候就会给他按，疼痛就会缓解不少。他刚才进来看季正峰头疼的样子，突然就想起来给父亲按一下，他依样画葫芦，也不知道穴位找的准不准，不过现在看来效果好像还不错。

　　“你现在在白家的公司上班吗？”

　　“没有，我现在还没有工作。”上班的事情季子凌不是没想过，每次提起来就被白绍文拿别的话岔开，要不就是说让他身体不好，让他再养一段时间再想上班的事情。

　　“嗯。”季正峰闭上眼睛想了一会儿又说：“在美国学的什么专业？”

　　“工商管理和国际贸易。”季子凌看着父亲若有所思的表情，心里隐约猜到了他的想法。

　　“有没有兴趣来公司上班？”季正峰低垂着头，季子凌看不清他的表情，父亲的话在他心里激起了一圈波澜。

　　季正峰看季子凌迟迟没有回复，抬起头来看着他：“爸爸老了，这公司早晚都要交给你，你的专业也对口，早些来公司上班，适应适应公司的业务和环境，多锻炼锻炼，将来接手的时候也没那么吃力。”

　　季子凌和父亲之间隔了三四米远，也还能清晰地看到父亲鬓间花白的头发和眼角的皱纹，说话的时候也没那么洪亮有力了。

　　“好。”季子凌斟酌了几秒就应了下来。

　　季正峰本以为季子凌还要考虑几天或者回去和白绍文商量，没想到他能这么快答应下来，脸上难得露出了笑容，“好，你看看什么时候过来上班告诉长安，让他给你安排。”

　　季子凌思量了一下，还是把上班的时间错后了几天，他先斩后奏，总要同家里那位知会一声，还不知道他会多生气呢，估计要好好哄一哄，“下周一行吗？”

　　“行。”

　　季家父子间的氛围难得融洽，隔断两人多年的冰山终究是抵不过骨肉情亲，在这个夏季慢慢消融。

　　季正峰一通内线电话把周长安叫了进来，把季子凌要来公司上班的事情交待了下去，多番叮嘱。
　　周长安公式化的脸上也难得看到了情绪变化，把季正峰嘱咐的事情一一记了下来：“好的，季总。”

　　白绍文开门进屋的时候没看见人，把厨房、卧室、卫生间统统找了一遍，最后才推开书房的门。
　　季子凌缩在宽大的沙发椅里，正盘着腿拿着小说看得入神。

　　“看什么呢，这么入迷？”白绍文绕到季子凌身后，抽走了他手中的书。

　　季子凌吓了一跳，他刚才一直在想事情，手里的书一页都没翻，竟然连白绍文进屋都没听到。

　　“今天这么早下班啊？”

　　“嗯，起来换身衣服，我们出去吃。”白绍文伸手去拉季子凌，却被他抱着脖子压了下来。

　　季子凌闭着眼睛，像只小狗似的凑到他嘴边闻了半天，头发茬蹭在脸上痒痒的，白绍文干脆把头一歪，扣住他的脑袋亲了上去。

　　“怎么样？我可是主动让你检查，满意吗？”白绍文一通深吻，亲完了还意犹未尽地在季子凌唇瓣上舔了一圈，一脸的坏笑。

　　季子凌的鼻头皱了皱，斜斜地看了他一眼：“还行吧，不过一会儿我开车。”

　　“好～～听你的。”

　　白绍文扶着季子凌的胳膊，给他手上借了下力，季子凌这一动才尴尬地发现－－腿麻了。

　　他偷偷地瞥了白绍文一眼，慢动作回放似的挪动着双腿，脚刚沾地，两条腿就像针扎似的难受。

　　“腿麻了？”

　　季子凌拿开白绍文搭到他腰上的手，扶着桌子一步一步往前挪：“缓一会儿就好了，你别动不动就把我当成残障人士好不好，我是个爷们儿，又不是那些娇滴滴的小姑娘。”

　　“好、好、好，你自己走，我不抱你了。”白绍文摊了摊手，像个小跟班似的亦步亦趋地跟在季子凌身后。

　　“晚上我看你都没吃多少，胃还疼吗？”

　　季子凌刚洗完澡，发梢还滴着水，刚出来就被白绍文抓回了卫生间吹头发。

　　“没有啊，可能中午吃的有点儿多了。”季子凌闭着眼睛靠在白绍文身上，蹭得他肚皮那片的布料湿了一片。

　　“坐好！”白绍文喊了一声，却发现完全没有什么威慑力，衣服里面反而钻进了一只冰凉的手，细腻的指尖在他的腹肌上游走，滑过的每一寸肌肤都点起了一簇簇小火苗。

　　“坐好！”白绍文又重复了一遍，抓着他的手拉了出来，可那双手还是不老实，又企图往他睡裤里钻。

　　“季子凌！”白绍文放下吹风机，一脸严肃地瞪着季子凌。

　　季子凌也不说话，仰起头看着他，那表情别提有多无辜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欺负了他。

　　白绍文气得脑门儿冒烟，脸沉得跟黑锅底似的，眉毛都快拧一块儿了：“别弄这套，你哥我又不是色狼，还不能好好说话了吗？”

　　季子凌孩子似的拉了拉他的衣角：“你别生气，我、我以为你想的。”

　　白绍文揉揉他半湿不干的头发，叹了口气：“真拿你没办法，说吧，怎么了？吃饭的时候都不专心。”

　　“那我说了你不许生气。”

　　“好，我不生气。”

　　“不许跟我发火。”

　　“好，不发火。”

　　“你保证。”

　　“我保证。”

　　白绍文席地而坐，一边发誓保证一边往季子凌的脸上抹药膏：“小祖宗，快说吧，我保证不生气、不发火。”

　　季子凌深吸了一口气，凝视着白绍文的眼睛：“哥，我今天去我爸的公司了。”

　　白绍文嗯了一声，手上的动作没停：“继续。”

　　“我爸年纪一年比一年大了。”

　　“嗯，然后呢？”

　　“我想去我爸的公司里帮忙。”季子凌看着白绍文的眼神有些愧疚，他甚至有些后悔没有提前和白绍文商量就自作主张答应了父亲。“对不起，没有和你商量我就答应了爸爸。”

　　白绍文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一瞬，仔细地抹匀最后一点药膏，又捏着季子凌的下巴端详了一会儿，拧上了瓶盖，沉默着没有说话。

　　“傻瓜，说什么对不起。”白绍文把季子凌的双手握住，骨节分明的手指揉捏着他的指腹，把每个指尖都揉得粉红。

　　“你喜欢的话就去做，只是要注意身体，别累着了。”白绍文抬起头笑着说：“什么时候上班？”

　　他脸上的笑从眉梢蔓延到嘴角，季子凌却在他眼底看不到任何的笑意：“哥。”季子凌蹲下身靠进白绍文怀里，拉住他干燥温热的手，感受着他手心的温度和手腕处传来的脉动。